莊梁棟忙站了起來,擺出制止的手勢,態度堅決地對著臺上喊道:“不行。這是詩壇盛會,不是武科場,要搞什麼比武奪魁。再說了,演習兩套拳法還可以,兩個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試拳腳,彼此誰傷著誰都不好,誰受了傷,都是我們詩詞學會的責任。”
“我們點到為止……”那青年賠笑道。
“下手無輕重,點到止不住,誰來承擔責任?林溪楓,你下來!”莊梁棟命令道。
林溪楓心中對莊樑棟的愛護頗為感激,忙對著那青年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釋然下臺,將那個青年晾在了那兒。
那個青年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結果,不由得將目光向著臺下掃去,去找白雲山人,白雲山人這時正在低頭吃菜,彷彿周圍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似的。
青年無奈,只好又一抱拳道:“既然會長有令,很遺憾不能和剛才這位老師切磋了。現在我給大家表演一套鞭法,不知大家同意不同意?”
在叫好聲中,青年突然將外套脫下,露出了扎在腰間的纏身軟鞭,解下來拿在手中輕輕一抖,“啪”地發出一聲脆響,一條軟鞭開始在他周身上下翻飛,化作道道龍蛇,彷彿時刻要衝到觀眾眼前,這種視覺衝擊力比之林溪楓表演的拳法,當然要勝上一籌了。表演完畢,臺下響起歡呼聲和掌聲,只有莊梁棟等少數幾人面無表情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此人把好不容易營造的喜慶氣氛給破壞了,讓人心中覺得堵得慌。
絕大多數人不知就裡,在青年纏住軟鞭下臺時,有人對那青年讚道:“不顯山,不露水,沒有想到你是個現實版的掃地僧喲!”
“快給他搬個椅子過來,一塊喝酒!”
“你怎麼稱呼?”
青年道:“我叫武瑾言。我和林老師同樣練武,有共同的話語,我坐他這兒,和他多親近親近。”
一邊說,武瑾言一邊把椅子搬到了林溪楓那一桌,早有人挪出地兒出來,讓他坐下。
節目過後,大家自行喝酒。
七張桌子中,要數林溪楓這桌和莊梁棟那桌最為熱鬧。林溪楓這桌因為有了兩個武術高手,其他人便存了看熱鬧的心思,吵吵嚷嚷著讓兩人比試酒量、比試飯量。
莊梁棟這桌官員最多,韓雲鶴雖為副省級幹部,但性格活潑詼諧,面對的又不是政協的屬下,所以也就放開了,幾杯酒下肚,不再端著架子,把他喜好說葷段子的特長給淋漓盡致地發揮了一下,一張肥胖渾圓的大臉,嘴巴翕動著,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一說,自己不笑,卻把老同志們一個個眼淚都給笑了出來。
因為人多,又是首次當選為理事和秘書長,不敢丟了莊梁棟的人,林溪楓不肯放開喝酒,比試喝酒就進行不下去。一桌諸人見勸不動,就慫恿著他和武瑾言比試腕力。比試腕力需要挪動桌椅,會帶來更大的響動,林溪楓仍然不肯。
在座諸人都起鬨說:“你怕了,不是掃地僧的對手吧?”
林溪楓拱手道:“確實如此,甘拜下風!”
諸人見他不上鉤,正苦無良策,服務員端上來一碗紅燒肥肉。
武瑾言道:“要不我們比試比試吃肉,這一碗肥肉,你一塊我一塊,誰吃不下,誰算認輸。”
大家都叫道:“這主意好,小林,你再不肯比,就不夠意思了。”
林溪楓不肯悖了大家的面子,也希望酒桌上氣氛熱鬧一些,更何況習武之人消耗很大,吃點肉也不算什麼,於是點頭答應。
雙方開始你一塊我一塊地大吃起來,嘴角流滿了油漬,博得旁觀諸人幸災樂禍般地大叫和起鬨。一會兒工夫,一碗紅燒肉就不見了蹤影。
好事者於是向鄰桌提出借用肥肉,鄰桌沒有幾個人願意吃肥肉,立刻同意,並有數人跟著過來看熱鬧。一會兒工夫,借來的兩碗紅燒肉又被風捲殘雲地吃掉。大家都張大了嘴巴,由衷讚道:“習武之人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啊!”
第四碗肉很快又被端了過來,引來更多的人看熱鬧,林溪楓打著飽嗝,一隻手用溼毛巾擦拭著嘴部的油漬,一隻手捂著肚子,面露難色地道:“不比了,不比了,再比就要從肚子裡把全部原物奉還給大家了,我認輸。”
“認輸是有條件的,哪能輕易認輸?是不是,掃地僧?”
“對,認輸了,就要聽從對方的安排,做一件事,否則,比試還有什麼意思?”武瑾言也就勢順杆爬。
“做什麼事?”
“學習學習古代的韓信,從他的胯下鑽過去。”
“我看可以。否則,就再比試喝酒。”
林溪楓被纏住了無法脫身,望著武瑾言得意又有些挑釁的眼神,正要說話,卻聽身旁一聲大喝:“誰要從誰的胯下鑽過去?”
眾人一看,卻是滿面紅光的韓雲鶴,嘴裡呼著酒氣,腆著大肚子走了過來。
一聽眾人說明緣由,韓雲鶴氣勢凜然地道:“小武,吃肉算我一個,我也參加,我和小林一頭,你再從你的朋友中找一個,咱們兩對兩的幹。誰輸了,誰從對方胯下鑽過去。不肯鑽的話,當著大家的面,學三聲狗叫,以後見了對方,都要學狗叫。”
莊梁棟急忙走過來,拉著韓雲鶴的手道:“韓主席,你真是喝多了,你貴為副省級幹部,和這些小年輕較什麼勁兒,走,回去。”
韓雲鶴推開莊梁棟的手道:“沒事,今天這裡都是詩友,不分領導不領導的。我沒有這個自信,就不會過來接招,我要讓這些小年輕知道,我們還沒老呢!”
韓雲鶴這一堅持要上,眾人都跟著起鬨,頓時勢如騎虎,形勢無法挽回。
武瑾言不得不接招道:“好,就不知道誰還願意上來?”
一個矮胖的中年人不知深淺,過來湊熱鬧道:“我上。”
林溪楓一看韓雲鶴要上來幫助自己,心中感動,卻也意識到了保護韓雲鶴的重要性,這時他只得又出面道:“那好吧,我再和這位武兄比下去,實在吃不下去,再請韓主席出馬。”
第四碗肉吃完,林溪楓覺得肚子裡漲的難受,油膩膩
的,隨時都想吐出來,實在堅持不下去,只好退後,讓韓雲鶴出馬,莊梁棟等人看得直搖頭。
這時武瑾言已經是強弩之末,兩人各吃了小半碗,他就吃不下去,也退了出來。
那個中年人哪裡是韓雲鶴的對手,又拿了一碗肉過來,碗底還沒有掃光,他就投箸認輸了。
韓雲鶴哈哈大笑,威風凜凜地說:“比試嘛,就要發揚衝鋒精神,寧肯戰死沙場,也不能認輸的。你們是學狗叫還是學狗 爬呢?”高級官員這麼率性狂放、平易近人,其人格魅力立刻引起大家的好感和親近之情。
“如果學狗叫的話,以後見了韓主席、林秘書長的面,隨時都要叫的,還是學狗 爬吧,幹脆利索!”有人嚷嚷。
“碰到韓主席這樣的好領導,和大家打成一片,沒有一點架子,不論學狗叫,還是學狗 爬,都是應該的。”
在眾人的起鬨聲中,以兩人滿面滑稽地學習了三聲狗叫,灰頭灰臉地跑向廁所,引得滿堂大笑才算作罷。
林溪楓也早已跑到了廁所中,一頓狂吐才算心中好受了一些。
晚宴在一派祥和歡快的氣氛中結束,眾人或者留在賓館過夜,繼續暢敘友誼,或者結伴開車回去。
林溪楓和莊梁棟、張仲成等眾人道別,開著新買的轎車冒雪送單小玉回家。
單小玉上他的車時,遠處的白雲山人在窗戶內看到,露出了殺人般的眼神。今晚上他設定了兩三套方案,想報復林溪楓,讓林溪楓出醜,結果竟然全部落空,不是林溪楓從容應對,就是老頭子們偏袒林溪楓,讓他的計策無法實施,這確實把他給氣得不輕。
這個武瑾言是他從省散打專業隊中專門請出來的高手,當他得到林溪楓要上臺表演武術的時候,就著手把人給暗中請來,準備在臺上正大光明地暴揍一頓林溪楓,誰知道卻被莊會長輕易地給破解了。
白雲山人氣惱地想:“以後等我當上了會長,再找你好看。”
轉眼間年關來到,天氣乾冷乾冷的。
林溪楓放假開車回到老家王家莊過年,父母親人在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本來給胡國昌打電話,要將他爺孫倆接過來一快過年的,誰知人家堅決不肯,只好作罷。大年初二,他便買了禮物到乾爸胡國昌家拜年,去舅舅家拜年的差事就交給哥哥了。
到了胡國昌家,一下車,老遠就聽到院裡傳來小蓮的哭聲,他心中一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忙快步走過去。
進了院子,發現胡國昌滿頭蓬亂、鬍子拉碴的,正躺在院子裡一張小凳子旁邊,臉紅如紫,嘴角流涎,望見了他,眼睛裡流著淚水,嘴裡“啊啊”著已經說不出話。
小蓮穿著在北龍時給她買的棉襖,流著鼻涕,耳朵和雙手都已凍得皴裂,破口處朝外流著膿水,那樣子立刻讓林溪楓想起自己小時候受凍的情形。
小蓮正被嚇得哇哇地哭叫,突然見到林溪楓過來,立刻像見到救星一樣,抹著眼淚跑了過來:“叔叔、叔叔,爺爺栽倒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