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岑兒拿過杯子,斟滿了水,卻止不住她顫抖的聲音,她可從沒見過梅良瑜如此的樣子。
莫姑娘和皇上的關係不言而喻,這梅王爺深夜此刻還在姑娘房裡,尤其這姑娘還昏睡在榻上,這樣的事讓她遇見,怎可能不怕。
她的手有些發抖,拿著杯子的手也濺出一些水來,灑到了莫然的衣領上,天氣炎熱,莫然的衣服本就輕薄,如今更是能看出一些內裡衣服的顏色。
梅良瑜見她如此不經事,走過去一把拿過岑兒手裡的杯子,拎著她的領子就把她拽到了一邊。
“再去廚房備些熱粥來,放些燕窩,煮的稠稠的,趁熱端來。”梅良瑜一邊低頭喂著莫然喝水,一邊對岑兒說道。
岑兒原本在一旁嚇的腿都僵了,一聽這話,連忙拔腿就跑出了屋子。
這個時辰,廚房當值的人也都差不多睡了,岑兒先是來到了小廚房旁邊的班房裡,叫醒了那個小廚子。
大廚子是總廚,煮粥這樣的事自然不用把他喊起來。
“原來是岑兒姑娘,怎的那麼晚了來廚房?”那小廚子見是莫然身邊的人,壓下被喊醒得不耐煩來,也是和氣的說道。
“馬公公,你可跟你師傅學了煮粥了?”岑兒問道。
馬公公只咧開嘴哈哈一笑:“岑兒姑娘說的這話,我跟著我師傅六年,煮粥當是可以。”
“可是莫姑娘想喝粥了?想喝什麼樣的粥,我這就去煮著去,左右這離天亮也沒多久了。”
馬公公想著,若是岑兒想喝一定不會大半夜的來喊醒他,定是房裡那位姑娘。平日裡他們見不著,今日若是能讓那姑娘歡心,自己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些,說不準還能掌勺呢。
岑兒點點頭,說:“馬公公且先煮著,平常白粥就可,對了,加些燕窩進去,記住要煮著濃稠些。”
她想著梅良瑜的吩咐,對他說著。
“得嘞,那岑兒姑娘先回去吧,一會兒煮好了,我親自給送去。”馬公公應下了。
岑兒連忙拒道:“馬公公不必去送。”梅王爺還在房裡呢,若是他見著了,那還了得,“姑娘吩咐不讓人擾了她清淨,我在這等著就好。”
馬公公見狀也不說什麼了,點了點頭就進小廚房煮水熬粥了。
“宮澤坤!我不喜歡她,你讓她走好不好?”莫然現在稀裡糊塗的,拽著梅良瑜喊著宮澤坤,嘴裡發洩著對庭妃的不滿。
“為什麼不喜歡她?”梅良瑜知道她說的誰,溫聲細語的問她。
“她……她懷你的孩子……她……讓你喜歡……”說完這句,她竟是翻了個身,臉朝裡睡著了。
梅良瑜無奈的笑了笑,這樣的情景她竟然還能睡著,真把自己當成宮澤坤了,那麼放心。
“莫姑娘,莫姑娘?”他叫了兩聲,見她沒應,是真的睡過去了。
他也不喊她了,岑兒熬粥還沒來,他便端坐在圓桌旁,手裡還是把玩著那把楠木扇。
“美人皮,朽人骨,千年楠木方成骨。”他撫著扇子,嘴裡喃喃自道。
“誰能想到你在這兒……”
“你說說,我該不該這樣做,她畢竟是狐族的人,我是不是配不上的……”
“其實,配上如何,配不上又如何?結局還不是一樣的。”
“你還願不願意再幫我一次?”
忽的他聽見門外面有腳步的聲音,他扇子一揮,兩扇門呼扇一下就被開啟了。
門外的是岑兒,她是來送粥的,誰知到了門外聽見他在自言自語,尤其聽到他說配得上配不上什麼的時候,她知道聽見了不該聽的。
王爺愛慕莫姑娘!這可是與皇上為敵的呀,敢和皇上搶女人?梅王爺是當真不要買了。
“王……王爺,粥好了。”門突然開了,雖然嚇了她一跳,但剛剛的情形她也有了些準備。
心臟直跳,手腿顫抖是有一些,但好在她穩住了。好歹自己是伺候莫姑娘的,梅王爺還不至於殺了自己吧?
梅良瑜收起了扇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說:“端進來吧,把莫姑娘扶起來,不必喊醒。”
“是。”
她放下碗,像剛才一樣把莫然扶起來,讓她靠在了肩上。
梅良瑜把粥端到了床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了莫然嘴邊。
莫然沒睡的太沉穩,加上今天也是一天沒有進食,聞著著粥的香氣,本能的就把粥往嘴裡吸。
“……燙……”她喝了一半又吐出來了,眉頭微微皺著。
他把勺子收回來,在嘴邊輕輕吹了幾下才有喂了過去。
看著她咽下去了,他又舀出第二勺來喂送過去。
這一碗將將的都是這麼喂的,岑兒在梅良瑜對面坐著,覺得他此刻真的是溫柔的不像話。
朝中人人都說莫南是鐵面將軍,手腕狠戾,但卻從不屑於爭鬥,而梅良瑜是笑面書生,詭計都在背地裡,是笑裡藏刀的。
可這時候的梅良瑜,面上沒有表情,但動作卻是極其的輕柔,小心,他深邃的五官北燭火映照著,更有了幾分君子亭亭獨立的感覺。
岑兒看著他都有些看呆了,似是忘了剛剛的他有多麼聲色厲荏。
“岑兒姑娘在宮裡沒有幾年吧。”梅良瑜邊喂著邊看向了她,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
“回王爺,剛剛入宮一年。”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也就實話回著。
“那還早呢,岑兒姑娘不知道有沒有聽過那些宮裡的老人們說過這樣一句話?”粥碗見底了,他把碗一收放到木盤上。
岑兒抬著頭,聽他下一句話。
“只有死人的話才最可信。”
岑兒聽了像是嚇傻了一樣,張著嘴,一動不動的也不說話。
“不怕?”梅良瑜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拍著手,玩味似的笑看著她。
“奴婢怕,但奴婢也知道,知道了王爺的秘密,我活不過天亮,但是,有一件事,王爺能不能聽我說一下。”
“說吧。”
岑兒把莫然放下來,蓋好被子,掖了掖被腳,她深深的呼吸了幾下,看了莫然幾眼,走到了梅良瑜跟前跪下,眼神裡充滿了赴死的決心。
“王爺,我無父無母,進宮前被舅母打罵,進宮之後也是一直被那些大宮女們欺壓,也只有莫姑娘是真的對我好得了,還許我了二十五歲出宮之後的姻緣,不過這也怕是要辜負姑娘的一片心了。”
“可是奴婢是一天賤命,死就死了,但姑娘是好人吶,姑娘和皇上……岑兒求王爺,放過姑娘吧。”
“姑娘該得到好日子過的。”
梅良瑜沒想到她要死了最後竟然是要說這樣的話,不是為自己求饒,而是為主子求饒。
莫然在宮裡有一個這樣的侍女,與她也是好的。
“我也沒想著要莫姑娘怎麼樣。”他轉過身向門口走去,“你起來吧,以後好好伺候莫姑娘。”
他是真的走了,回了偏院。
岑兒這才緩過神來,癱倒在地上,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剛才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的。
床上莫然動了動,似是睡得不舒服,呢喃了幾句,岑兒趕緊連摸帶爬的過去給她正好了枕頭,又重新蓋好了被子。
按梅良瑜最後那一句話,自己這條命是因為莫姑娘才留下來的。
莫然這一覺睡得很長,等她醒來的時候,看見岑兒正趴在她床邊睡著,她不想驚動岑兒,自己動作輕輕的從床上下來了。
卻不想還是驚醒了岑兒。
“姑娘,你醒了,餓不餓?奴婢這給您傳膳吧。”說著就起了身。
“不要麻煩了,看著這樣,一會8兒直接和午膳一起用好了。”莫然揉了揉睡得僵硬的脖子。
“對了,岑兒,我不是讓你回房休息的嗎,怎的我一醒來就你見著你在旁邊。”
“姑娘昨晚上睡覺的時候沒關窗,打翻了東西,我就過來看看,誰知姑娘發作了,我於是在這候著。”岑兒跟了莫然兩個月,說起謊來也是有憑有據的
“那我……”莫然剛要說些什麼,聽到門外面的聲音傳來。
“姑娘,正元殿的李公公來了,說是來宣旨的。”
“行,知道了。
“莫家有女,賢良淑德,溫婉坦率,朕心甚悅,今特封莫家女然為儷妃,下月初八立妃儀式,享半幅皇后禮遇。”
皇后禮遇,獨一無二。
卻終究是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