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庭妃娘娘摔倒了,怕是要早產,太醫們已經去了說是情況危險,花居殿來人稟告說還是要皇上去一趟!”
李公公雖是低聲對著宮澤坤的耳邊說的,但由於說的急切,還是讓站在一旁的岑兒聽見了,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今天是娘娘大喜之日難道這庭妃還要掀風起浪?
她大著膽子走上前去,說:“皇上,掀起蓋頭吧,娘娘可還等著呢。”
宮澤坤兩下裡為難。不掀起來吧,莫然這邊交代不了,掀起來吧,難道讓她第一眼就看見自己離開的背影嗎?
他思榫著,卻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是潛意識裡就打算去陪庭妃而不是留在這裡。
蓋頭下的莫然心中越來越不安,明明已經到了著最後一步了,他還在猶豫什麼?難不成他後悔了嗎,娶自己讓他為難了嗎?
“宮澤坤,你……”她還是沒有那個習慣喊他皇上,當前時刻也是指名道姓的說著,岑兒聽的習慣了沒覺得有甚,可這話聽在李公公耳朵裡可就不一樣了。
之前莫然還不算嫁進皇宮,平日裡喊幾句名字也就算了,也作是打情罵俏,今日她可是以妃嬪身份入宮,怎麼還可以這般,連個皇上也不說,臣妾也不說。
“娘娘,皇上日理萬機,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耽誤皇上了。”他把“皇上”兩個字咬的很重,就是要提醒一下她,現在的身份。
而宮澤坤還在心煩剛剛聽到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李公公說的什麼話。
但這在莫然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太監對她說教,也不開口維護她。
“那皇上還是趕緊去辦正事吧,省的耽誤了又是我的過錯!”她沒個好氣兒,心裡也是編排那個李公公,今日是她大喜之日,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
她心裡正氣呢,聽見宮澤坤開口了。
“然兒,我……可能真的要先出去一趟……”
他如果知道以後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他一定會後悔自己說出了這句話。
“你……體諒一下,我辦完事情就回來,放心。”他說完這句話就放下了挑杆,交代岑兒照顧好儷妃娘娘就走了出去。
莫然卻還坐在榻上,蓋頭還安安穩穩的蓋在她的頭上,垂下的瓔珞紋絲不動,像是對她的諷刺一般。
他連蓋頭都不揭,和翁酒也沒喝,有什麼事連這一點時間都沒有?
莫然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喘不過氣,被投到了冬天的冰河裡一般,沉入水底,冷冷的戳著她的心。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直擊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她不相信宮澤坤會說出這樣的話。
“岑兒,他說什麼?”莫然又問岑兒。
“娘娘……皇上他……”娘娘問話她該是答的,但她也是真的不忍心讓娘娘的心再被擊打一遍。
有什麼不相信的呢,他的話既然都說出口了。
這句話他以前經常對她說,在他初被立為儲君的時候,朝中總是有事情讓他去辦,有時候去江南,西山,一去就是好幾天。
每當他外出辦事,這句話就會出現在他們的對話中,語氣中還會夾帶著他的溫柔和噴在她耳邊的氣息。
可是現在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諷刺。
“姑……娘娘,咱先把蓋頭拿下來,好嗎?蓋著太悶了些。”岑兒見她問了一句之後再不出聲了,有些擔心道。
喜娘也在一旁手足無措,原本聽著自己要給皇上和娘娘做喜娘,她是滿心歡喜,想著能沾個什麼光,現在皇上連蓋頭都沒掀就走了,自己也別想要什麼賞賜了。
“……這……”喜娘欲言又止的看著岑兒,她現在可不想等著賞賜了,只想趕緊回去,省的等一會兒娘娘發火牽連了她。
岑兒看她這個樣子,嫌棄的白了她一眼,擺擺手讓她出去了。這樣的人留下更鬧心,還不走了呢。
“娘娘,別傷心了,今日娘娘入宮可是叫那些人好生羨慕呢,不說別的,就這正門入宮,可是那幾宮娘娘都沒有的榮寵呢!”岑兒站在莫然身邊盡力的說著宮澤坤的好處想要莫然能夠開心一些。
“是呀,現在我也是被人當成最大的笑話了。”
“沒有!誰敢?!娘娘,皇上晚上一定會回來的,皇上不是說了嗎,辦完事就會回來,畢竟這是您的洞房花燭夜。”
岑兒說的很篤定,但心裡也不是很有底。她是聽見了李公公對皇上說了什麼,庭妃若是真的出了事,一時半會兒的皇上還真不一定能回來。
“岑兒,去打水來吧,給我洗去這些妝。”莫然一把拉下頭上的蓋頭對著她說。
“娘娘,要不等一會兒,皇上興許……”
“現在就去,就算他回來,這副樣子見不了人了嗎?”莫然語氣不悅。
岑兒很快就打來了熱水,倒入了太醫院調配的玉容粉,又沾溼了帕子,擰乾後在莫然的臉上擦起來。
“你說,這妝我畫了兩個時辰,怎麼就這麼快就洗乾淨了。”今早上,莫然對著銅鏡,描眉、點唇、撲面、撲腮紅,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才畫了這個妝。
正在洗帕子的岑兒聽到這句話,手中的動作停了一瞬,說:“那是奴婢的動作快,還有這玉容粉確實是好用的。”
她知道莫然說的什麼意思,只是有意不去向那個方面說罷了。
“娘娘,要不奴婢去傳膳,您先吃些?”
莫然搖了搖頭,她從今早起身之後就沒進一粒米,但此刻她一點兒不餓。
下墜的心怕是都把胃都撐滿了。
“娘娘,要不奴婢去拿些杏仁酥來吧,多少吃幾塊。”一早上忙忙碌碌,起的又早,又沒有進食,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呀。
莫然看岑兒滿臉憂心的樣子,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屬意她去拿來。
岑兒出去了,整個正元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看了看身上這身喜服,是真的好看,五個繡女繡了整整一月才成了這樣的精品,用的也是最名貴的料子,整個皇宮也不過幾匹,算下來都是用她身上了。
但現在,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心煩,自己從臨時帶的行李中挑了件兒衣裳出來換上下了那身紅袍。
這時岑兒也已經端了點心來了。
“娘娘,奴婢還拿了藕粉糖糕和燕窩粥,您也都配著吃一些吧。”
她進門就看見莫然的衣裳,淺青色的,這身看起來比那紅袍更好看,更襯她的氣質,若是放在平常,她定要誇一番,可放在這檔口,天下哪有新娘子穿那麼冷淡的顏色的?
莫然沒大有胃口,只隨意吃了兩塊,用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岑兒,收了吧,你也下去歇著吧,今兒你起的比我還早,明天再來伺候就是了。”她打發岑兒下去想自己待會兒。
莫然此刻心裡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怨念了,畢竟自己選了這條路,他是皇上,早該認這個命的。
今天這樣,她活該。
她走到桌前看見了帶來的那個長木盒,是梅良瑜送給她的新婚賀禮,那天沒來得及開啟,就想著帶著新婚那天晚上開啟看看討個吉利的說法。
現在也是百無聊賴,她就伸手拿起了它,盒子是被一個鎏金鎖釦扣起來的,輕輕一按盒子就開了。
看到裡面的東西倒是讓她吃了一驚――楠木扇,在波弋國就看著梅良瑜天天帶著身旁,被他隨身攜帶了六年,如今當做賀禮送給了她。
是有心的了。
她拿起扇子,發現這扇子遠比她想的沉重一些,拿在手裡很是壓手。
展開來扇了幾下風,覺得有些香氣拂面而來,淡淡的浮在空氣中,隨著扇風那些香氣還愈來愈濃郁。
莫然停下來聞了聞扇子,沒覺得有什麼香味,但扇起來還是會有莫名的香氣。
這把扇子還真是個難得的寶貝,也難得梅大哥能把它送給自己。
這算是今天唯一開心的事情了。
她在房間裡等,等的從天亮到天黑了,宮人們進來點上了蠟燭。可是宮澤坤連一個信兒都沒有傳來。
以莫然的性格,讓她在房裡好好待著等他是不可能的了,越待越會出事,只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出去走走。
她來到正元殿角落的圍牆旁邊,打算從那上面翻了過去。她爬上去到牆頭上,一閉眼跳下來。
印象中的下落感並沒有襲來,等到著她的是一個帶著溫度的懷抱。
睜開眼看見的是白色的衣袍,繼續向上看,是一張線條挺括的臉,但此人臉上的表情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梅大哥?你怎麼在這?”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這是正元殿最偏僻的角落外牆,宮中很少有人到此,更何況梅良瑜一介王爺,怎麼會來這裡?
“隨便走走就到了這裡,莫姑娘你沒事吧?”他不露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我沒事。”看著他一臉平靜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奇怪明明是大喜之日她卻會在這裡出現,“梅大哥不問問我為什麼出來嗎?”
梅良瑜尷尬的抿了一下唇:“不,我知道的,皇上他……”
莫然苦澀一笑:“原來這是已經傳到宮裡了,那麼快……梅大哥,我很丟人吧?”
梅良瑜搖了搖頭。
“梅大哥,能陪我去喝酒嗎?宮澤坤今天是不會回來了,我……”
……想要人陪……
“好。”
……
“皇上,產婆剛剛出來說,庭妃娘娘現在很不好,有難產的跡象!”太醫見宮澤坤來了,趕緊上前稟告。
懷孕的婦人早產往往都會難產,且母親撒手人寰的機率特別大,因此太醫們也不敢妄下定論怎麼用藥。
“救人!不管用什麼藥,給朕救活她們!”宮澤坤聽了心裡又喜又怕。
得到自己的孩子,或者一下子失去兩個個人,都只在一夕之間。
“……啊!皇上!保孩子!……”庭妃痛的汗水打溼了頭髮粘在額頭上,聽見宮人們說皇上來了,她用盡力氣喊了這一句。
她算是自作自受,踩到了自己摔碎的東西上滑倒,連累自己的孩子都經受危險。
但為人母對孩子的憐愛還是讓她在這時候做出了選擇。
宮澤坤聽到了庭妃喊叫的那句話,心突然被抽了一下,“太醫趕緊去開方子,娘娘有什麼事,朕要你們的腦袋!”
“啊!……痛!”
“娘娘加把勁兒!在用力一下孩子就出來了!”
產婆在旁邊看著,還是搖了搖頭,“孩子出不來呀!”
“娘娘用勁兒啊,孩子可不能在裡面憋時間長!”
“啊!”“啊!”
汗水順著臉頰向下流,浸溼了她身下的床單,她痛苦孩子也痛苦,可無論怎樣,孩子就是不出來。
真是急死個人!
宮澤坤不安的在外面走來走去,看著一盆盆熱水端進去,一盆盆血水又端出來,庭妃聲嘶力竭的叫喊聲更是沒有聽下過,直叫的他心慌。
“這都幾個時辰了!娘娘怎麼還沒生出來?!”
“回皇上,娘娘難產,胎兒又是個倒生的,我們也是無能為力啊!”
這邊說著,一個產婆從裡面急急慌慌走了出來,面上驚恐。
眾人看向她的手裡抱著的是一個剛出生的幼兒,心放下了一半,但總覺得有那裡不對。
一個宮女的一句話在在場每個人心裡激起了千層浪。
“……孩子……怎麼不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