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參見娘娘,娘娘今日可安好?”
梅良瑜今日是進宮向太後娘娘請安,繞了個道來了卿儷宮。
莫然安不安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些烏青的眼圈,即使被脂粉蓋著可還是能看得出來,眼睛也是無神的,整個人都散發著病怏怏的氣息。
“梅大哥免禮,我挺好的,就是睡得太少,沒什麼要緊事。”
她私心裡還是不願意把宮澤坤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不管是礙於他皇上的面子還是她的情意,總要在人前維護他的。
“娘娘,微臣之前說的那句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算數的。”
梅良瑜就怕她出了事情也不說,饒是他有心幫,也沒有立場和理由,可她開口那就不一樣了,他做什麼都是為人臣子幫扶君臣娘娘而已。
“多謝梅大哥了,我真的沒事的。”
他瞭然,也不再多說。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玉如意來,遞給在一旁的岑兒。
“娘娘,這是臣一個朋友送予的,臣一貫對金玉之物不甚看重,且臣家中也無女眷可以把玩,至此特意來獻於娘娘。”
莫然看到這枚玉如意,玉質上乘就不說了,都說玉本性涼,可這玉拿在手裡也不冰手,更是通透無比,敲擊起來聲音如同珠落玉盤,雕刻的花紋更是精細異常。
“這一看就是很貴重的物件,梅大哥,你還是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這樣一個物件,要說整個北夏也找不出幾件,送給她,她是真的覺得受之有愧。
“娘娘收下吧,再說了微臣拿回去也是在庫房落灰,白白讓它明珠蒙塵。”
莫然又像開口拒絕,只聽他又說:“而且半個月後百國朝賀就要來了,娘娘是後宮重位,各國來的女眷必定要來拜訪娘娘,娘娘宮裡也總要放一個能壓得住場的物件。”
她原是不願意要那麼貴重的東西的,但聽梅良瑜一說,也覺得有道理,就應聲收下了。
“多謝梅大哥。”
“娘娘多禮了,臣的本分。”
莫然是打心裡的感激,臣子送娘娘禮物,這哪是什麼本分,不過是可憐她罷了,別人對她一分好,她總要還給人十分才可以。
“梅大哥,青哥哥什麼時候進宮來?”
他解釋起來。
原本姬彥青今日就是要進宮的,不知道怎麼司清歌拉住了他,想是有什麼事情說罷了。
“皇上一得空肯定會帶娘娘出去見國主的,娘娘不必心急。”
“恩,我等幾天好了,也不急。”
她是沒什麼急事,每天都像是一個閒人,整個宮殿平日裡除了宮澤坤在的那幾個時辰以外,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了無生機的。
就連司清歌每隔幾天來看她一次,都變成了卿儷宮裡的大事了。
“娘娘可是嫌宮裡悶得慌?不如回了皇上去青峰山去看看,臣聽說這幾天,京城在青峰山辦了百國廟會,很是熱鬧。”
而且,青峰山是支族的地盤,絕對的安全。
以前的莫然是絕對不會那麼安靜的自己待那麼多天的,梅良瑜知道她肯定不喜歡一成不變的宮廷生活。
“我……我問問他吧。”
莫然含含糊糊的答應著。
只這一句話,梅良瑜就聽出來了,宮澤坤與她之間出了什麼事情。
“那娘娘好生照顧自己,微臣先告退了。”
既然她不願意說,那他自己就去查好了。
“梅大哥慢走,岑兒,替我送送。”
她是後宮娘娘,親友出門她都不能送,時刻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著實是很累。
說是送,岑兒也是不敢為梅良瑜帶路的,畢竟她是知道他對娘娘的心思的,也就是娘娘,對她這樣好了,還看不出來。
“王,王爺,您慢走。”
“岑兒姑娘。”
岑兒剛轉過身就聽見梅良瑜在後面喊住了她。
上次被他恐嚇的陰影還在,一聽他喊住自己,嚇得她雙腿一軟。
“王,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梅良瑜看出了她的害怕,語氣也柔聲下來,說道。
“岑兒姑娘不必慌張,本王是想要向你道歉,本王之前對姑娘無禮了,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岑兒連忙擺擺手,說:“沒有沒有,奴婢不敢放在心上,王爺不必掛懷。”
“那就好,那還請姑娘好生照顧娘娘,本王……謝過姑娘。”
“奴婢的本分,王爺放心。”
梅良瑜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就回去了。
留下岑兒在卿儷宮的門口感嘆。
北慶王愛慕儷妃娘娘,她是看的一清二楚,可皇上與娘娘夫妻情深也是金石不二,看來這王爺是一廂情願了。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情不由己,王爺這般的人也不能免俗,又是一個痴情苦念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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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澤坤和莫然冷了好幾天,他還是會來卿儷宮用膳,傍晚也在這兒留宿,可是就那麼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宮殿,莫然總是能躲著他。
不和他在一起用膳,也總在他來之前就已經睡著了。
所以雖然他們這幾天都在一個房間裡,卻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然兒,朕知道,你沒睡著,你是在躲著朕。”
終於在三天之後,宮澤坤受不了這樣每天的冷戰,先開口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朕,從六年前開始,我就無法從眼中看不到你,無法承受沒有你的日子。”
“庭妃,她是個意外,我沒想過她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她的進宮只是因為她的眼淚是你活過來的藥引。”
“你所看到的,我對她的好,只是因為愧疚,畢竟是我把她帶進這個宮院裡來,我無法給她像你一樣的愛,只能保她在宮裡衣食無憂,金銀富貴。”
“可我愛你呀,莫然,亦歡,心裡一直有著你,除非把心剖開,不然你會一直在裡面。”
“莫然,你太倔強了,倔到有些事情我不敢對你說,你不會懂,可你要記住一件事。”
“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然兒,這個心裡都有你。”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緩慢的在這個深夜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從莫然的耳朵裡刺進心裡。
這是他的解釋,是一個皇上對寵妃的解釋,也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解釋。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她的心裡被激起一層層的浪底,沖蝕著她本就不堪一擊的心房。
像是流星易逝,但留韻悠長,她良久沒有睡著。
直到聽到宮澤坤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又一個早上到了。
她這才睜開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昨晚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心上砸出一個洞,到最後千瘡百孔。
岑兒照例來叫莫然起床,叫了兩聲沒有應,她卻發現了莫然的異樣。
“娘娘?您醒了嗎?”
她站在帳子外面,雖然看不見裡面的人,但隱約聽見了低聲地抽泣。
“娘娘,您現在起嗎?奴婢給您傳早膳吧。”
“岑兒,我要洗臉。”
帳子裡的聲音嘶啞而又帶著滿滿的疲倦。
莫然收拾的很快,但因為未施粉黛,紅腫的眼鏡和憔悴的面容,這樣的她就好像是經歷一場劫難一般。
而後的兩天,宮澤坤像是故意要晾著她一樣,一次卿儷宮也沒來,也沒派人來過,連一句話也沒有。
起初她還能坦然接受,到後來就是心慌緊張,甚至是有些害怕。
怕君恩不在。
怕他的厭煩,那天他說的每一句話其實她都懂,但還是怕。
可能是身為女子的不安。
而在正元殿裡焦頭爛額的宮澤坤,並沒有想要故意的不去理會莫然。
距皇子中毒已經有了六七天,可連一個有嫌疑的人都沒找到。
負責搜查的莫南,也是一無所獲。
“皇上,末將已經奉命搜查後宮兩次,可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宮澤坤在案旁凝眉沉思,莫南的能力他是相信的,若是連他也沒有找出來,那可能宮裡已經沒有那個人了。
“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朕再傳召你來。”
“是,皇上。”
莫南還沒走出上書房,何淮就帶著一個人進來了,面色甚是不善。
“莫將軍也在,正好,省的老臣再跑一趟了。”
莫南聞言也停下了腳步。
“參見皇上,東南蘇漓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和何淮一起來的人是蘇漓王,眾多屬國中、財力最是雄厚的一國,與北夏有數不清的商業互貿,且何家與其素有來往。
“蘇漓王有禮了,平身賜座。”
“皇上,蘇漓王此番前來,是想與我們北夏簽訂十萬兩黃金的採買條例,這可是北夏充實國庫的好機會。”
原本還在因為祈兒中毒的事情煩心的事情,一聽這話也是立馬來了精神。
北夏之前奪位內戰,軍餉開銷巨大,現在國庫空虛,要是能與東南簽署這個條例,除了再有大戰發生,那至少五年內不必為國庫發愁。
“蘇漓王當真有此意?那朕安排戶部的人,朝賀之後與蘇漓王洽談條例事宜。”
“皇上不必如此,本王與何大人相識已久,彼此熟悉,由何大人與本王詳談甚為合適。”
這話雖然聽著也是可以的,但宮澤坤還是不想讓何淮與東南有太過密切的來往。
“這於理不合,蘇漓王還是與戶部詳談更為妥帖。”
“皇上,我東南不缺黃金,也不是非要北夏的東西不可,本王之所以來此,也是應了何大人的邀約,還望皇上能夠准許。”
前半句威脅,後半句禮遇,這個蘇漓王也不是好欺負的。
戶部,沒有何淮的人在裡面,所以他才說了要戶部去談,這蘇漓王竟直接要何淮,可他也不能不答應。
“這樣吧,蘇漓王,朕安排戶部與大司馬一起詳談條例事宜,大司馬制定一下大的規章,剩下的交給戶部忙去就好。”
只是朋友一同詳談,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
要是蘇漓王繼續堅持,北夏也不缺他這一個互貿。
不過好在蘇漓王點了點頭應下了。
“朝賀還要幾天,蘇漓王可以好好享受北夏的人土風情,朕安排人帶你去京城近郊看看,那裡風景極為不錯。”
“多謝皇上。”
事情說完了,但這裡人卻沒有要走的跡象。
何淮轉身面向了莫南,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莫南聽了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樣,伸手就想打他,還是忍住了。
“皇上,老臣多嘴問一句,大皇子中毒的事情,皇上查的怎麼樣了?”
“這件事朕交給莫南去辦了,你可以聽他說說。”
莫南得了吩咐,忍住心裡的火躁,也就開始向何淮說起來。
“是,皇上。大司馬,我在宮裡每一處都搜查過了,並沒有什麼有嫌疑的。”
何淮像是不甘心一樣,又問了一遍。
“莫將軍是真的好好搜查了嗎?”
“那是自然,難道大司馬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我看未必吧,莫將軍。”
“大司馬這是什麼意思?”
“老臣的意思就是說,莫將軍怕是沒有搜查完全,故意遺漏了那人的資訊。”
“大司馬,做事要講求證據。”
何淮冷哼一聲,說道:“老臣自然十二分的把握。
“莫將軍都查了那些宮殿我不想知道,但有一件事,莫將軍怕是根本沒有去過。”
“卿儷宮。”
簡短而有力,短短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