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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人累了就歇著

燕城南邊是千畝綠油油的麥田,麥苗悠悠晃晃,隨風吟唱,風吹雲白見豬狗,牛肚窄的小溪,羊腸寬的小道,詩意盎然。

遠處的大半個斜陽已經沒入了林中,整個林子被染成了神聖的淡金色,素白的天空並未落下半點雨絲,山下林前兩座新墳卻是莫名其妙地溼了一大片,深褐色的泥土顯得更加溼潤了起來。

墳前,脫掉戰甲的大將軍許煙雙膝跪地,低下的頭久久未抬起,比那灘溼糯糯的黃土還要靠近墳堆的地方擺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直至野狼的長嚎聲引來了一輪明月,潮冷的春露浸透了這位大夏最威猛的武將身上每一寸衣袍,許煙仍是一下未動。

天色已然漆黑一片,茭白的月光灑落在新墳上映出一片奇特的光暈,幽森的山林中多出了一隻只冒著紅光的眼睛,不斷發出陣陣低吼聲,似是想趕走跪在月光下的男人,獸群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低吼聲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然而許煙身上卻散發著一股使它們靈魂深處感到戰慄的東西,那是在無數人血中帶來的濃郁至極的殺氣,那是在近萬白骨下求來的將殤,野獸雖野,數量雖多,沒有一個敢衝到墳墓方圓十米以內。

許煙的一雙眼眸黯淡無光,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不過卻是能清晰地看到這位聲名遠揚的雪狼將軍滿頭黑髮正在悄悄地變成銀白。

東方終於泛出了一抹魚肚白,張牙舞爪的黑夜緩緩散去,許煙也終於站了起來,在他跪過的地方多出了兩個深陷下去的泥坑,而許煙的一頭散發也早已全變作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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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嵐姐,我到底還是回來晚了,沒能護住你們周全。”

話不多。

一生鐵骨錚錚的大漢在這一刻卻柔軟成了風一吹就能吹散的棉絮,羸弱不堪。

或許是為了對一朵花的承諾,又或許是為了和一場雨的相見,有種若蟲甘願在漆黑的世界中度過十七年的光陰,只為燃盡那最後一季的光明化而為蟬。

但若有一日,在那彈指可破的洞口前忽然多出了一層透明的薄膜,那層膜風可進雨可侵,唯獨你不論怎麼用盡辦法都無法衝破它,化而為蟬,又該怎麼去言說那份數千個日夜的等候?

日思夜盼,好不容易結束了西北戰事就立即不遠千里策馬揚鞭趕來的大將軍許煙,為的就是能夠和紅顏寧雪兒永相廝守,因此許煙甚至已經寫好了請辭書。

天意就是這般捉弄人,誰又能想到,說的清道的明,答案是沒有人,所以許煙沒有再讓自己遇事就冷靜下來,而是跟隨著自己的本心和憤怒殺了沈家留在長洛郡的一族,這才是真正的地獄人屠,許煙。

許煙知道,沈東河馬上就該聯合與他同為十將之一的沈如進諫上書了,同時一批批頂尖的殺手刺客也應該正在趕來了,陛下很快也就會問罪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兩天時間,自己就能看到唐皇陛下的詔書了。

但是許煙半點感覺都沒有,他也不怕。

早在幼時起,許煙就已是單槍匹馬一人。

所以這位親手建立了雪狼軍的五虎上將末將,把放在懷中已經半年多的錦書辭呈遞給了他一手提拔的雪狼軍副總領羅堂,“把它交給唐皇陛下,就說我許煙……自知罪惡滔天,已經畏罪潛逃。”

一襲亮銀軟甲的年輕將領悲慟至極,許煙生平最恨是非曲直,最恨背叛,因此這位聲名赫赫的大將軍從來就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大夏的事,可許煙今天居然說出了這種話,多半是對世間灰心喪意,撒手收帆。

在羅堂看來那封粉色錦書很燙手,會燙得這位為大夏朝立過上百戰功的少年將軍心碎,所以羅堂並沒有去接許煙手中的辭呈,憤懣道,“沈東河素來就與將軍不合,況且他本就是蛇蠅苟且之輩,這兩年將軍在外殺敵攻城,沈東河不知在朝堂上給將軍下了多少絆子,這才使得將軍至今未能封侯拜相,不然要論起資歷軍功,將軍就算封個一品王侯也不為過。”

縱使面對萬千大敵、寒光利刃都未曾眨過一下眉毛的雪狼將軍許煙突然顯得有些頹廢,像極了垂垂可危的夕陽,“好了,史書與誰錯,名姓又為誰鐫,本將軍手上沾了太多鮮血,也該歇一歇了。”

眉眼英俊地有些不像話的年輕將軍義衝豪雲,怒上九天道,“我羅堂從七歲起就跟隨將軍從伍,至今整整十一年,最是清楚將軍為人,這些年他沈東河是怎麼陷害栽贓將軍的,我也皆悉無餘。”

不過十八的少年將軍忽然閉上了嘴,從懷中也掏出了一封辭書,雙手奉上,“將軍,請恕羅堂不忠,不能再和雪狼軍的兄弟們一起出生入死,笑飲匈奴血了。”

許煙一掌打掉了羅堂呈上的辭書,怒喝道,“荒唐!我是怎麼教你的?”

“將軍,屬下自願跟隨將軍!”

“將軍到哪裡,雪狼軍就在哪裡!”

“是啊,誓死跟隨將軍!”

“…………”

許煙回過頭才發現,在他身後,不知何時早已經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大夏鐵騎,均是一手放於膝上,一手緊握軍戈,這是雪狼軍的鐵令,就算人頭落地,所持兵器也決不能倒。

脊樑比鐵還要硬的許煙,一夜白頭的大夏虎將,驀然淚流滿面。

大夏朝堂之上,一位身穿硃紅青雀服的鶴髮老者跪在金龍大殿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泣不成言,哪裡還有半點一品人臣的樣子,“皇上,皇上,你可要為老臣做主啊皇上,老臣一家全都被那悍賊給殺光了啊,皇上您要是不管老臣,老臣就要一頭撞死在這金柱上了啊皇上。”

唐皇李麒眉宇緊蹙,勸道,“沈愛卿你先起來,這件事本皇不會不管的。”

老人哭得更加厲害,臉上的鼻涕甚至垂到了胸前,“皇上,老臣一家妻兒老小全都被那悍人屠殺,老臣沒臉再活下去了啊皇上。”

大殿文武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英俊瀟灑身穿粉色緊身袍的女子,“陛下,沈如認為老王爺說得對,喪妻喪子之辱,陛下絕不可不管不問,更不能就此姑息,陛下應將許煙抓捕回朝,斬立決。”

李麒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了起來,沉聲道,“沈愛卿,你這是在命令本皇了麼?”

粉袍女子雙手十指相合,舉於頭頂,跪了下來,“沈如不敢,只是還望我皇還沈家一個公道。”

大殿外忽然笑聲傳來,言語間充滿了譏諷,“嘖嘖嘖,沈王爺和沈將軍說的確實不錯,皇上是要還給沈家一個公道啊,不然許將軍長年遠在邊疆,才剛班師回朝,怎麼就偏偏只對老王爺家下此毒手呢?”

從大殿外走進之人,正是邋遢老人酒長清。

趴在地上的長洛王目光中閃過一抹狠色,冷聲道,“酒司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一家妻兒老小全被許煙那賊人殺死,難不成還是我沈東河的錯了不成?”

依舊是一身土黃大衣,不同的是比上次更髒了一些,腰間多出了對刻著古文的黃竹板,最令滿朝文武吃驚的是,老文臣背後竟然還背了把刀,這可是小媳婦上花轎,頭一次。

酒長清摘下嫩綠的竹葫蘆往嘴裡倒了兩下,半滴酒沒出來,老人悶悶不樂道,“怎麼就沒酒了呢,我記得我打過了啊,算了算了,先給自己佔上一卦。”

酒長清說完後就真的坐在大殿上擺弄起竹板來,絲毫不把唐皇李麒-更多的是怒髮衝冠的沈東河和雙眼生火的沈如放在眼裡。

沈東河果然咆哮了起來,“酒長清,你不要太過分!當著皇上的面你把話說清楚!”

進來橫插一腿的酒鬼老人一拍大腿,“哎呀,大凶兆啊,大凶即大吉,不錯不錯。”

李麒走下龍座,負手走至酒長清身前,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老者,道,“文愛卿,朕命你率領三百天狼軍即刻趕往寧州,將許將軍帶回來,如若反抗,可就地拿下捆來,不得耽擱本皇審查沈愛卿一家被人滅口一案。”

“文銜泥領旨。”

白衣太尉領命離開,腳步落下的速度卻遠遠沒有唐皇口中的“趕”那麼急。

沈東河的眼神變得更加陰狠了起來,好一個“帶回來”,好一個“可就地拿下捆來”,李麒,事到如此你居然還偏袒著許煙,休怪老夫讓你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就在沈東河打著毒辣算盤的時候,酒長清再次毫無徵兆地狂笑了起來,並且老人覺得這樣乾笑著不過癮,索性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

回到酒庵後已是大下午,李安生兩人在寒石城逛了將近一整天,期間幫張記寬挑了一塊墨石古硯,硯壁內盤旋著一隻栩栩如生的水龍,倒上薄薄的一層濃墨以後,那只水龍吃足了墨水,看著就像活物一般,張記寬相中的是塊繪著荷花的,李安生很是喜歡前面那塊,所以就為粗衣少年買了刻有水龍的那塊。

趁著張記寬呼呼大睡的時間,李安生又練了一遍天神劍法,但少年郎感覺這次差了點什麼,以至於李安生在坐樁修靈時連連走神,豆大的汗珠嗖嗖如雨,明顯是脫了精氣神,好半天才緩了過來,睜開眼一看,天都黑了。

李安生打定主意,要去那座不夜觀看一看。

北方溼氣重,尤其是春末夏初,李安生給睡得正香的張記寬裹了裹被子,背上劍囊關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