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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15

盛成今天經歷了兩件特別不可思議的事兒。

一是, 他一直認定是個青衣胚子的鮑小琳居然是個小偷,而且還自己配鑰匙,偷了他愛人真要放到市場上,得按克來賣的沉香。

第二是, 妻子本來骨折了, 打了石膏沒幾天。

但是,她現在居然不但不覺得像原來那麼鑽心裂骨的疼了, 而且還會走路了。

“這傷口恢復的可真快, 卸了石膏, 裡面一點問題都沒有,不過小蘇同志, 你不要亂走路, 先拍個片子看看骨頭吧。”醫生看蘇愛華要走路, 也覺得不可思議,儘量勸她說。

今天來了好多人,畢竟蘇愛華是京劇團的臺柱子,大家都是來看蘇愛華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 沒摔斷過骨頭的人,不知道摔斷了骨頭得有多痛, 而且, 蘇愛華剛受傷的時候,是真的差點疼壞了,大家都看過她的片子,看那骨傷, 估計她從今往後得瘸著腿走路。

但現在,她自己跳來跳去的走著,看起來一點毛病都沒有,還非得讓醫生給她拍片子。

好嘛,這片子一拍出來,看得出骨頭上有未癒合的地方,但是,奇蹟是她不疼了,而且她還能正常走路了呀。

“小蘇同志,您這種恢復狀況,我當了三十年醫生,從來沒遇到過,真的就跟奇蹟似的,你還要繼續住院嗎?”主治醫生問。

蘇愛華還住什麼院啊,她早就計劃好了要怎麼開自己的商場,想回家了好嗎?

“不不不,我現在必須回家,我還要很重要的事兒要辦呢。”蘇愛華說。

“那就這樣,我先放你走,一有不對勁,立馬來醫院好不好?你這個狀況真的是特例,傷筋動骨,這事兒可不敢馬虎!”醫生說。

當然,就連陳月牙都暗暗稱奇,自家閨女那須須到底是個啥東西啊,說人好,就立刻能讓人恢復如初,真是神了嗨。

外頭走廊裡,劇團的鮑政委給一幫子人圍著。

閨女真偷人沉香了嗎?

鮑政委當然不相信,他一直當兵不在孩子們的身邊,但他確信自家小琳是個爭氣的好孩子啊,當售貨員,年年是標兵,眼看百貨商店不行了,立馬入京劇團,團裡上下都誇,他一直以來把女兒當成自己的驕傲的。

可是,別人的東西再好,咱們也不能拿,鮑團長做為一個軍人,這一點是認成死理兒的,自己的女兒,他當然不相信她會偷東西,所以這會兒,正在和盛成,盛爺爺盛奶奶幾個對恃,而且為了以示清白,他把自己的公安局的戰友都給叫來了。

他才不信自己的女兒會偷蘇愛華的沉香。

但是,要真的女兒偷了,他得拿皮帶抽死她。

家裡啥都不缺的孩子,為什麼要偷人的東西?

鮑政委想到這兒,都快哭了!

隨著一聲電話聲的響起,鮑政委的堅持就那麼譁的一下破裂了,因為沉香,就在他家,鮑小琳的床底下,用一塊報紙包著。

而這時,他閨女還在家裡,給盛海峰和賀帥倆堵著呢。

可以想象,此刻的鮑政委有多麼的震驚,難堪,以及,丟臉!

“這醫院我是一天都不想再住下去了,回家,趕緊回家。”蘇愛華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說。

護士問:“那出院手續怎麼辦呢?”

“我兒子會來辦的,謝謝你們啊護士!”蘇愛華笑著跟護士們說。

她出門的時候,好幾個護士圍上來要簽名,蘇愛華也特別好聲好氣的,一一給她們簽了。

盛成和鮑政委等人當然得去鮑政委家找她的沉香,大冷天兒的,蘇愛華出了醫院,這就得回家了。

看著盛奶奶,陳月牙就得想起自己的婆婆,一樣潑辣一樣能幹。

因為蘇愛華穿的太少,她居然從醫院借了床被子,把兒媳婦給包了起來,下樓梯的時候,好些個人碰見,都以為被子裡包著個重症病人呢。

“死羊皮做的爛襖子都不要怕丟人,要的就是不生病,趕緊包裹緊實了,小心被風吹了頭疼。”老太太說著,一把把兒媳婦壓進了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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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陳月牙上了車,老太太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我就說嘛,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有那種妖精,她早晚得自己現形,你就說說你,白吃一趟苦!”

兒媳婦在老太太這兒,那就是個寶寶,一點戰鬥力都沒有。

又心疼她,又鄙視她,這就是盛奶奶目前最貼切的心情啦。

陳月牙可是想好了趕個大早到北京,傍晚就回去的,這一鬧都夜裡十一點了,當然得住在盛海峰家,就不知道賀譯民得多擔心她們母女幾個了,這年月,拍電報來不及,寫信更慢,你要說撥個電話吧,陳月牙連賀譯民單位的電話號碼是多少都不知道,雖然心裡著急,也只能把這事兒先放下。

對盛成和盛爺爺父子來說,不僅僅是打擊,更是對於一個人材的惋惜,畢竟他們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想要培養一個人材出來。

而這個人材,犯了梨園最大的忌諱,偷東西。

國家花費心血,人力物力培養你,要你傳承京劇,你卻做賊偷東西?

團長在公安局聽了這話,當時就是一句:“人品不行,一概不用!”

盛成從公安局出來,還沒進家門,在門口就來了一句:“爛泥扶不上牆,什麼玩意兒!”

盛奶奶反而很高興:“你們覺著現在不用夏練三九冬練三伏,有天賦一點就能往臺上縱啦?練功是為啥,不止要練基本,還得練品型,呵,天天兒縱著那幫年輕人,有你們的好兒了吧?”

上面給的任務重,盛爺爺和盛爸爸又一心想要弘揚京劇,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就這麼打水漂兒嘍,就問他們爺倆,心裡得有多難受。

超生已經困的直打哈欠了,而且孩子到了夜裡都要鬧覺睡,她不喜歡蘇阿姨被窩裡香香的味道,反而想念爸爸身上的肥皂味。

想爸爸,想二斌和三炮,想擠在二斌三炮的中間,聞著他們臭臭的味道暖暖的睡一覺。

小丫頭直打著哈欠,臉上汗潮嘰嘰的,不停往媽媽懷裡鑽著,時不時拱一下媽媽的奶奶,眼睛裡就得往外擠兩滴眼淚。

“小帥和我家海峰睡,月牙,你睡我的屋,我去程阿姨原來睡過那屋子睡去!”蘇愛華看出來超生是困的不行了,跟陳月牙說。

還不知道公安局是怎麼處理鮑小琳的事兒的,蘇玉華的沉香回來了沒。

既然是來做客,儘量於主人家方便,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陳月牙說:“我自己找水打水,你不管我了,趕緊去看看你的事兒吧。”

蘇愛華一出門,超生就哭開了:“媽媽,我要回家,我想爸爸啦!”

“你不是向來到了晚上就不喜歡爸爸的?”陳月牙問。

超生老實說:“今天想了,特別特別的想。”

這要賀譯民知道,估計得把嘴巴笑咧吧,自打生來就沒離開過爸爸的孩子,終於知道想爸爸了。

就在這時,盛海峰撩起簾子,跟賀帥一起進屋了。

超生還在媽媽胸前揉著,哭著呢。

看哥哥們進來,才不要他們,給他們個屁股看。

“賀笙笙,看看這個,喜歡嗎?”盛海峰問。

超生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越聞越香,像可樂,又不是可樂,帶點橘子味兒,總之,聞起來可香了。

想爸爸的憂思在一瞬間一掃而空,回頭一看:“哇!”

她的眼裡升起了星星,還升起了月亮,因為盛哥哥手裡捧著一個好大好大的,像鯉魚一樣的糖人兒,晶黃晶黃的,透亮透亮的。

“可以吃嗎?”陳月牙正為哄不乖閨女而發愁呢,這一看有糖,也不介意它吃了是不是會壞牙齒了,問盛海峰。

“這是乾淨的麥芽糖,當然可以吃,賀笙笙,快吃吧,我還有別的好東西給你。”盛海峰說。

還有啥?

“蜜三刀,驢打滾,糖耳朵,糖卷果……怎麼樣,夠不夠吃?”盛海峰又問。

超生看他提了一袋又一袋出來,心裡覺得自己還能吃更多,但嘴時還得客氣一下:“夠了夠了,我的銅板不多啦,再多我就買不起啦。”

不白吃人家的東西,小丫頭還是很有原則的嘛。

陳月牙給她洗著小爪爪,因為在別人家,也沒法刷牙,只能等她吃完了東西,多喝幾口水來涮口了。

“還想爸爸嗎?”看小丫頭舔著那只超大號的鯉魚,陳月牙笑著問。

超生深深舔了一口,認真的說:“不想啦!”

萬她爸爸知道,估計又得舉巴掌啦!

把超生哄睡之後,陳月牙才問賀帥是個啥情況。

“那個鮑阿姨,被他爸爸抽了好幾皮帶,而且,因為偷竊的財務價值太高,得拘留半個月呢。”賀帥跟他媽說。

“你們是咋發現偷東西的人是鮑小琳的啊,小帥,媽原來咋沒發現你還有這本事?”給兒子遞了一塊驢打滾,陳月牙問。

賀帥嗨嗨一笑:“就從廁紙上呀,每個人疊廁紙的手法都是不一樣的,我們到小盛哥哥家,唯一的線索就是一張廁紙了,然後我們悄悄配了鮑小琳的鑰匙,到她家裡,看了一圈她的廁紙,基本上就確定,沉香是她偷的了。”

“辦案的路子千萬條,但我覺得,你爸要知道你居然能這麼辦案子,肯定得樂的蹦幾個蹦子。”陳月牙對兒子說。

賀帥嘟起了自己的小嘴巴:“才不會呢,我爸辦過的案子多了去了,比這稀奇古怪的都有,我的夢想,是有一天能追上我爸。”

“所以你將來想當個公安?”

“嗯!”賀帥使功兒點頭。

這要叫福妞知道,估計得哭死,為啥呢?

因為在福妞的夢裡,賀帥長大之後參了軍,而且還是特種兵,帥的要命的那種,而且一直在望京的部隊上,沒有轉業,肩膀上的星星逐年增加,偶爾回趟老家,福妞看著他,喜歡的眼睛裡能出血,誰能想到,他現在的夢想,居然是當個小公安呢?

賀帥趁著妹妹睡著,偷吃了一大半小盛哥哥給超生買的好東西,吃了個肚兒圓,滾去睡覺去啦。

按陳月牙的想法,也按盛奶奶的想法,蘇愛華這次肯定不會再鬧離婚了,畢竟事實查清楚了,不止鮑小琳要被處理,就鮑政委也受了牽連,那一家子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她的氣不就出了嗎?

當然,盛成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偏偏蘇愛華就不這麼想。

“娘子!”自知理虧的盛成捧著那塊失而復得的沉香,當然沒走錯門,三更半夜,摸妻子屋裡道歉去了。

當然,如他所想,妻子立刻就來了一句:“什麼臭轟轟的人摸過的東西,趕緊扔了去,我不要了!”

一大塊的沉香,說不要就不要,還不是半輩子生活優渥慣出來的氣性?

“不要就不要,趕明兒,我出門的時候替你瞅一瞅,再替你買幾塊好的回來。”盛成說。

家底兒是什麼,不是說你奮鬥一二十年攢了點存款就叫家底兒。

而是盛成這種,經常在外面跑,這些年又是古董,古玩全是白菜價的年月,他又有門路,什麼好東西找不來。

“明兒我就搬望京去了,離婚的事兒你自己掂量,我只要兒子,我自己的體已就夠我一輩子生活了,你看日子合適就扯證兒吧。”蘇愛華淡淡的說。

盛成悶了一會兒,笑著說:“婚就先別離了,離什麼婚呢,你會做什麼生意,等玩夠了就回來,我等你。”

丈夫雖然在笑,但那笑容裡滿滿的輕蔑,就好像篤定她做生意絕對會賠錢一樣。

蘇愛華笑了笑,也淡淡說了聲:“好!”

但她心裡清楚的是,自己這一走是絕對不會再回來了的。

跟鮑小琳相比,不信任才是他們夫妻間最大的根本。

而不信任來自於哪兒,就來自於,盛成身邊的女同志實在太多太多了,而且個個如狼似虎,就俞敏那樣果斷幹練,能一個人開起一座服裝賣場的女人,他身邊有不計其數。

而且他對所有的女同志都特別好,能照顧她們,發掘她們,給她們空間去施展自己的才華。

唯獨她。

盛成是愛她,但也瞧不起她,覺得她就是天生的林妹妹,白素貞,只會唱戲,唱不了戲了就該當個賢妻良母。

而這個賢妻良母,還必須應對一山還比一山高的那些女妖精們。

其中像俞敏一樣坦蕩的又會有幾個?

蘇小玉和鮑小琳已經叫蘇愛華膩了,她現在只想做生意,可不想再跟這個柔情似水的男人歪纏下去。

畢竟說一千句一萬句,也抵不上她真正幹點實事兒出來,是不是?

第二天一早,超生一睜開眼睛,先看到的,就是插在櫃子上的鯉魚棒棒糖,啊,這個棒棒糖,超生可以吃它一天呢。

“明兒一早吧,咱們在盛京見面,你拿你的錢,我拿我的錢,而且我已經考慮好了,咱們這商場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把它開下去,我讓司機送你們先回?”蘇愛華說。

“不了不了,我們喜歡坐火車,我還得超生縫毽子呢。”陳月牙說。

什麼康熙朝的,乾隆朝的銅板得留下來,但是,光緒年間的那種,就可以拿來縫毽子了。

人超生現在腰裡揣著錢,硬氣,要請她媽坐火車的坐位呢。

坐在坐位上吃瓜子喝飲料,超生還有一個比自己的腦袋還大的鯉魚棒棒糖,可以想象,等她一上火車,肯定能饞倒一大片。

賀帥替超生扛著那個大棒棒糖,還沒擠上公交車,就把自己的棉衣領子給豎起來,頭也縮進去了。

“冷嗎小帥,媽的圍巾給你圍著?”陳月牙說。

賀帥聳著肩膀,從衣縫裡往外呼著白氣兒說:“媽媽,我不冷,我就是覺著賊丟人。”

陳月牙看了看他手裡扛著的,那被啃了一半的魚,深有同感:“那就把頭縮進去吧,別被人笑話了。”

‘好的媽媽!”小夥子把頭再往脖子裡縮一縮,舉著大鯉魚上車了。

這個大鯉魚,果然贏得了所有人羨慕和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