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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134

現在赴港, 有單位的人都得經過批准,更何況陳月牙是個個體戶兒。

“真的想去?”盛海峰問超生。

超生使勁兒點頭,伸了兩根手指:“還有我媽媽!”

“那就這樣,我把機會讓給你, 但是, 你必須給我帶個禮物回來,好不好?”盛海峰笑著說。

“好呀!”超生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盛海峰摸了摸這傢伙的腦袋, 沒開家門, 跑他爺爺家, 找他爸爸去了。

在盛成這兒,這件事兒就很好辦了, 因為他經常赴港採購很多商品, 走起來熟門熟路, 也知道赴港的手續該怎麼辦,總之就是,會花點兒錢。

“花錢就花錢吧,畢竟是做服裝的, 我覺得我們很應該出香港看看,這個錢, 該花。”陳月牙說。

盛成回頭看蘇愛華:“你覺得呢?”

“行吧, 讓小陳去吧,我又不是沒去過,去多了也沒啥意思。”蘇愛華說。

不過,她又說:“對了小陳, 讓你家笙笙在我們家住一晚上吧,我真想團著她睡一晚上。”

這又是給陳月牙出難題了,因為她最近正在嘗試讓八歲的超生一個人睡覺,她不想給閨女慣一個,很大了還喜歡跟別人睡在一起的毛病。

蘇愛華老提這種要求,讓人覺得難辦呢。

“蘇阿姨,你是不是睡不著呀?”超生突然問。

是,蘇愛華最近一直陪著兒子在外地參加物理培訓,因為也是特別重要的學習,關係著兒子的前程,她特別緊張,一緊張就失眠,最近都老了好多。

超生轉身回家了,過了一會兒,從家裡拿了一瓶陳月牙抹的霞飛增白蜜霜來,遞給了蘇愛華,悄聲說:“你抹抹這個就好啦,很快就有睡著的。”

“這個油我一般都不用的,我用的化妝品都是從香港買回來的。”蘇愛華說。

陳月牙把擦臉油遞她手裡了:“你用上試試呢?”

……

晚上,倆口子上了床,蘇愛華抹了點超生給的擦臉油,還別說,剛剛抹上就覺得自己哈欠連天的想睡覺。

盛成吻了吻妻子的臉:“怎麼聞著奶腥腥的,像是一股口水味兒,這什麼東西?”

“管它呢,我今天好睏,趕緊睡吧!”蘇愛華再打個哈欠。

“你們都走了半個多月了,剛回來,咱總得說幾句話吧,娘子,醒醒啊娘子!”盛成搖了妻子兩把,她居然跟只貓似的,打著小小的呼嚕,打一會兒還吧唧一下嘴,睡的可真像。

就這,最近一段時間天天跟他掛長途電話,說自己失眠,睡不著。

盛成還覺得,既然失眠,那是不是可以做點床上運動,畢竟夫妻很久沒有運動過了,結果她睡的這麼快?

女人都這麼口是心非嗎?

另一邊,超生也正在替媽媽做黑暗料理式美容,簡單而又粗暴,而且還不能讓爸爸知道,因為她是把口水塗在媽媽臉上,抹來抹去。

材質是可怕的,效果是驚人的。

只要超生在媽媽臉上塗抹點口水,媽媽的皮膚就會變的特別好,大家都以為陳月牙用化妝品,但其實她平常根本不用,都是超生的功能。

就那罐霞飛的蜜霜,買來大半年了,才用了一大半,今天超生塗了點自己的口水,送給蘇阿姨了呢。

超生想想,覺得自己也是辛苦,要照顧,要操心這麼多的人。

“超生怎麼還在賴在這兒,快去睡覺!”爸爸進來了,超生一秒鐘就溜下了床,走的頭也不回。

賀譯民覺得很奇怪:“小時候她不是總喜歡跟咱們睡一塊兒,現在怎麼跑的這麼快?”

陳月牙看著超生溜出去的小步伐說:“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看把你操心的。”

養兒十多年,到如今才能無負擔的躺在一張床上,相視一笑,賀譯民把妻子攬到了懷裡:“沒有小帥,二斌三炮在,這家裡少了一大半的熱鬧。”

“那就趕緊回家,跟他們說說去。”陳月牙笑著說。

去香港之前,還得回趟清水縣,要讓家裡人知道他們要出去嘛。

“這算出國吧?”賀德民叭了一口旱菸說。

賀親民到底年青,立刻搖頭了:“不算,香港是咱國家的土地,借給外國人用的。”

“在我看來就是出國了,出去看看就行,啥都不要買,不要帶,外國人的東西吃了拉肚子。”賀德民一副自己是大哥,見多識廣的樣子,果斷的說。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

小帥和二斌倆連著搬了幾天的貨,肩膀是腫的,胳膊都抬不起來,爸爸媽媽一走,他倆還得自己照顧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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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給我買幾本書吧。”小帥說著,遞給賀譯民一個書單子,上面全是他想買的書。

“小斌,你想要啥?”賀譯民轉身問二兒子。

相較於三炮的一鳴驚人,曾經閃耀的二斌突然又變的平平無奇了。

“我想要雙鞋子,就是電視上運動穿的那種,一看就特別舒服,咱們縣城明年有田徑會,我想穿著去報名,跑步。”二斌說。

這都沒問題,賀譯民肯定得滿足倆兒子。

不說燕支衚衕吧,就在鋼廠裡,賀譯民的兒子要去香港打比賽的事兒都傳開了,因為在電視機上大家都看到了。

這時候就有倆個人,專門找到賀清明,提了一些特別可笑的要求。

這倆人正是宋喻明和宋思思,她們倆聽說最近宋清明和賀譯民關係處的還可以,居然異想天開,讓人家給她倆帶點化妝品。

宋喻明還振振有辭:“他賀譯民怎麼著都算我兒子,要他帶瓶化妝品回來又不過分,哥,你跟賀譯民說說這事兒去?”

宋清明唔了一聲,沒說話。

宋思思畢竟要比宋喻明要點臉的,說的話還算人話:“去趟香港可難的,那邊化妝品又不貴,我們又不是不掏錢。”

“滾,給我滾的遠遠的,宋喻明,你但凡當初不要挑唆著賀晃不認兒子,也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人家孩子打比賽,上國際上給國家爭光,你倆眼裡只有化妝品,混到今天,一點都不虧!”宋清明氣的大罵,桌子上的東西,全掀地上了。

“你爸這是因為要退休了,離任了,心理失落,藉故給咱倆發火呢。”宋喻明聽完,對宋思思說。

宋思思白了他爸一眼,也覺得是這樣。

宋清明直接給這倆女的氣昇天了。

雖然在大家的印象中,賀譯民倆口子帶著兩個崽,是去吃香喝辣了。

但是真正到了香港的街頭,車水馬龍中,他們不論從身上的穿著,還是手裡拎的帆布旅包,全是土豹子的裝扮。

車水馬龍,目不暇接中,前來參加比賽的比賽團,孩子們個個兒還是小棉襖,可人香港人只穿一件薄薄的外套。

華北平原上還是雪茬子,水龍頭上都吊著冰柱子,可人家香港花綠草綠,看著就跟春天似的。

繁華,確實繁華,繁華的讓大家連路都不會走。

香港人看著他們,就好像看從山頂洞裡鑽出來的野人一樣。

大家好容易找到招待所,組織上訂的,擠在繁華街道裡,幾幢樓之間一個矮矮的小樓裡,上面搭的雨棚子都漏的不行了。

招待所不止小,床更小,超生和陳月牙是因為有盛成帶著,住的房間裡,床至少有一米寬,孃兒倆擠著挺不錯的。

來打比賽的孩子們拿的是國家經費,帶的家長基本又都是男的,房間更小,孩子還得跟家長擠一塊兒,為了不影響孩子們訓練,一幫家長都是蹲在樓道裡,就那麼定定的兒的蹲著。

從準備打比賽以來,因為走的時間不一樣,超生直到三炮也進招待所以後,才見著三炮。

三炮的頭髮比原來長了好多,人也瘦了好多,看起來跟個小姑娘似的,抱著算盤,對面一個小夥子正在念題,他就跟著了魔似的,兩手都是算盤,闢哩啪啦的打著。

“哥哥,你為什麼不理頭髮呀?”超生悄悄問。

三炮頭都不抬,說:“忙!”

“要不我幫你理?”超生又說。

“不行,沒時間!”三炮低頭,又去打他的算盤了。

這應該叫走火入魔吧?

珠心算研究所的侯所長,超生也是頭一回家,這會兒正在招待所的走廊上跟陳月牙解釋三炮為什麼會這麼瘦,頭髮又這麼長的原因。

“咱們聽到訊息的時候已經晚了,日本選手都是從三歲左右練起,而且上手就是珠心算,不止算盤打的快,還加著心算,快速記憶能力,簡直所向披靡。咱們前十年荒廢的太厲害,孩子們又都是面向社會招驀的,全憑他們的愛好和天份在那兒撐著,練習的時間太短,這段時間除了吃飯睡覺,別的事情一概終止,就理髮的時間都沒有,你們家長體諒一下,畢竟比賽更重要。”

“孩子們吃的不錯吧?我看別的幾個也不瘦,怎麼就我家小炮瘦成這樣?”陳月牙看著兒子盤腿坐在地上打算盤,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酸。

“我也不知道,營養跟得上的,我們給他們採購的伙食可是最好的。”侯所長說。

總之,三炮頭髮變長了,人變瘦了,猛乍乍一看,跟他大咧咧,但是笑起來又很帥氣的三叔,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沒有參加演算法大賽之前,超生覺得算術嘛,就是一個減單的加法而已。

但是,等真正的演算法大賽開始之後,她才發現,這個演算法可不簡單,而且其難度,也是她頭一回見。

像牆一樣大的電視機,超生第一次見,四面八方的攝像頭,超生也是頭一次見。

當然,爸爸媽媽也是頭一回見。

“人家可真發達,我都不敢說話了,我怕我一說話別人要笑話我。”媽媽悄聲說。

爸爸卻說:“放心吧,改革開放了,咱們馬上也會富起來的。”

“嗯,我們一定要一起努力,畢竟我們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輩!”媽媽也說。

這個地方的洋氣和時髦,不僅僅在衣著上,還在於各種各樣先進的裝置上,就比如說,人家這兒的人,人人出出進進都拿個大磚塊兒,動不動就要拿起來,對著大磚塊兒說上半天的話。

對於那塊大磚塊,超生就好奇的不得了。

突然所有的攝像機全開,大屏幕上通了電,主持人上場了,比賽也開始了。

用計算器的,全是跟她曾經見過的,漢斯那樣的外國人,這些外國人人手一個方形的小計算器。

而拿算盤的,則全是清一色黃皮膚的東方面孔。

有幾個鼻子塌塌的小男孩小女孩,說話嘰哩哇啦的,而且其中有個小女孩,總盯著超生看,這一看,就不是咱們國家的人。

那個小女孩在大廳中間,屬於比賽選手,手裡輕輕撥著算盤,就在超生看她的時候,她輕輕勾了勾自己的手指,給超生笑了一下。

超生可是個熱愛和平,喜歡交朋友的女孩子,她立刻也給那個小姑娘招了招手。

但是,就在場地中間的,那個塌鼻樑的小女孩指了指手裡的算盤,勾著手,示意她去,看樣子,是想和她比。

超生擺擺手,意思是自己不會,就不去了。

這不很正常嘛,不論是哪裡來的,哪個國家的小女孩,她都願意跟她做朋友。

但是,對方豎起大拇指,又把大拇指超下豎了豎,還挑了挑眉。

超生難道能不明白,這是對方在挑釁她?

這就是日本選手吧,看來真的好自信哦,相比之下,三炮和他的小隊友們,穿著統一採購的運動服,從臉上就能看出稚氣來,一個個給比賽規則,還有四處圍著的燈光,攝像機搞懵了,全都捏著雙手,舔著嘴皮子,看得出來的緊張。

一開始還算比較簡單,三位數的加法,但是,大屏幕上的數字變化的特別快,而且要一氣呵成。

用計算器的外國人當然很快,相反,咱們的珠心算組,則因為還不太清楚規則,不太適應,啪噠一下淘汰了倆。

這下,我們就剩仨人了。

超生真的好緊張啊。

接下來是四位數的閃演算法,螢幕上數字快到超生幾乎都沒有看清楚,又結束了,這一回,珠心算沒有輸,但是,因為速度的原因,另一個臺灣的東方選手也被淘汰出局了。

計算器那邊迄今為止,兩局還沒輸過呢。

接下來,就是五位數的閃算,兩方持平,一樣快。

為了給大家直觀的展示計算器,大屏幕上還有外國人操作計算器的錄相呢,只需要壓數字就行了,哪需要像珠算一樣,得背口訣,得自己手動,不停的進位啊,人家的數字在計算器上,幾乎是一下子就閃現了,沒有任何停頓。

“爸爸,我好擔心,計算器真的好快呀!”超生在媽媽懷裡,靠上爸爸的胸膛說。

賀譯民說:“慢慢的差距就體現出來了,不信你看。”

“現在是六位數的閃算,請大家掌握好時間!”主持人說。

“這就是淘汰賽,時間短才能贏,時間長就得被淘汰,現在,孩子們得拼手速了!”賀譯民跟閨女和妻子解釋說。

同時,旁邊一個香港口音的男同志側過了身子,悄聲說:“咱們中國人怎麼可能輸,會叫的狗不咬人,會咬人的狗才不叫呢,我看那三個男孩子都很厲害,尤其是中間那個頭髮長的,一句話都不說,一看就是心裡有譜兒,我買了賭注賭他們贏,他們肯定會贏。”

喲?

這是一個支援中國人的觀眾?

超生學著賽場中那個日本女孩的方式,給這個叔叔豎了個大拇指,但是沒有豎下去,她覺得那是不好的行為。

結果,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日本女孩差一點就被淘汰,因為她是晉級的最後一位。

她抬頭,恨恨盯了超生好久,又全神貫注,繼續去打比賽了。

“那個女孩叫橋本一郎,男孩的名字,男孩的性格,打起比賽來特別兇,是這次買賭的大熱門,但我不買她,因為我是中國人,我要支援咱們中國。”這個叔叔又跟超生解釋說。

“七位數的晉級賽現在開始!”主持人又說。

七位數,就是百萬以上的加減法了,一把算盤都快不夠用了,這時候,計算器應該是大顯身手的時候,但是在這一局,居然同時有兩個外國人一起出了局。

現場嗡嗡嗡一陣喧囂,好多人都在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洋鬼子輕敵了唄,太放鬆,摁數字的時候摁漏了,算錯了,可見計算器也不是百試百靈的嘛。”有人解釋說。

……

好傢伙,晉級到八位數了,又是持平。

接下來九位數,還是持平。

十位數,持平,十一位數繼續持平,難捨難分的持平。

就在超生以為還要繼續持平下去的時候,突然,外國人在一局中全部舉起了雙手,抓著頭髮,一臉茫然,一頭霧水,在考場中嘰哩哇啦說著什麼。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

“why?”主持人問。

其中一個外國人出來,對話筒裡說了一段英文,立刻,坐在旁邊的叔叔就翻譯給超生聽了:“哈哈,他們的卡西歐臺式計算器只能算到16位,16位以後就不顯示了,現在是16位數的速算,咱們的算盤正當算的利索呢,他們的計算器集體罷工啦,我就說吧,咱們的算盤必贏!”

從他們的訓練有素看來,也是訓練了很久的,而且,這些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是想來證明計算器比算盤更好用的,為了展現這一點,才會參加演算法大賽。

可是,他們完全沒想到吧,算盤只要不停的加位數,就可以算無窮數,可他們的計算器,只有那麼小小一個螢幕,加到萬億以上,就不動彈了。

這可真是,拿著洋槍洋炮來顯擺,到臨了了發現沒子彈?

他們輸的連自己都沒預料到。

不分國界,不分人群,在場所有黃皮膚,黑眼睛的人幾乎全跳了起來,隔壁的香港叔叔也跟著跳了起來。

而在賽場上的孩子們,此時才抬起了頭,三炮張大嘴巴,對著超生無聲的問了一句:“所以我們贏了?”

超生舉起雙手:“嗯嗯!”

三炮咬著唇,捏著拳頭突然耶的一聲。

好傢伙,悶孩子的響大炮,這一聲就跟一顆大炮落在場地中間似的,就連話筒的聲音都沒他大。

頓時,不論紅頭髮還是綠眼睛,抑或者黃皮膚的人,全都看向了小炮。

就連那個不過八歲,塌鼻子,小眼睛,但是特別兇的日本女孩,也同時把兩道閃著□□的寒光一樣的目光,對準了三炮。

三炮才沒察覺到叫,嗷的再吼一聲,揚起了兩隻拳頭。

驚的滿場子人都在看,到底哪來的,嗓門兒這麼大的孩子。

比賽還在繼續。

接下來,就是算盤和算盤,國與國之間的較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