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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4

“要買廠子啊, 不就撞壞了幾塊瓦嗎,至於賠一個廠子嗎?二嫂,我不想再在城裡呆啦,在城裡呆著太難了!”鄧翠蓮哭都哭不出來, 拍著胸膛說。

“翠蓮, 能不能別大驚小怪的,成衣廠其實挺不錯的, 你不是會做衣服?咱們主要是錢不多, 要不然, 我其實很想把它買下來,讓你做衣服來賣!”陳月牙又說。

自己做的衣服還能賣?

鄧翠蓮一聽, 頓時又高興了:“二嫂你等著, 看我手藝, 我現在就去給孩子們做幾條褲子去!”

說著,鄧翠蓮轉身就跑。

陳月牙看著大雜院,心裡就在想,程睡蓮和何向陽賣血籌錢, 到底是想幹嘛?

“走,閨女, 咱倆得去趟醫院了。”拽起閨女的手, 陳月牙說。

縣醫院,正是可以賣血的地方,不過,來這兒賣血的, 前些年一次35塊,後來慢慢的價錢上漲了,現在一次能有200塊呢。

縣醫院看大門的王大爺,就住在石頭衚衕,都是熟人,所以,陳月牙去了以後,直接找王大爺:“大爺,今兒您當班”

“可不,你咋帶著孩子來啦,娃不舒服”

“沒有,我問您個事兒,咱們衚衕的何向陽和程睡蓮,是不是跑這兒賣過血?”陳月牙再問這王大爺。

說起這事兒,王大爺的興致立馬來了,豎起手指頭說:“不止吶,程大寶,程睡蓮,那一家子是不是惹上啥債了,不但全家一起來賣血,聽說把鋼廠的房子都押出去了,正在籌筆錢。”

“你知不知道,他們籌錢準備幹啥?”陳月牙又問。

事實上,這世界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就比如說,這事兒的真相是。

恰好這時候,鋼廠也在改革,而宋思思因為作風問題辭職,去北京了,廠裡缺一個銷售經理,正好福妞的乾媽就是宋思思,於是,福妞求了一下宋思思,宋思思再上下跑了一趟的關係,那個銷售經理就歸張虎了。

給爸爸升了官,這可是福妞第一次憑靠夢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於此,她一下子就自資訊起來了,就連程春花,也對她另眼相看了。

而這時,她又做了個新的夢,夢見陳月牙被區政府強勢壓著,買了一個成衣廠。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陳月牙傻,買個沒用的廠子,但是過了一年多,那個廠子的地皮突然被政府徵走,當時就補貼了陳月牙四萬塊錢。

五千變四萬啊,只是一年的時間,賣血都不及它賺錢啊!

福妞現在可被程春花重視著呢,跟程春花把這事兒詳細的講了一下,當時就建議程春花把那個廠子給買下來。

一下就能賺三四萬?

這事兒當然不能讓張虎知道,程春花和程大寶倆商量了一下,由程大寶出面,又哄著何向陽和程睡蓮倆去給自己賣血籌錢,就是想把原本陳月牙要買走的廠子給買回來。

程春花一家子當然瞞的好著呢,不讓別人知道一絲一毫,但是,架不住何向陽的嘴巴大啊。

畢竟老太太們的嘴上,你不上把鎖,啥事兒她都能給你賣出去。

所以,王大爺隱約知道一點:“據說程春花要買個成衣廠,要五千塊,所以她們全家賣血籌錢呢。”

賣血?

在陳月牙想來,那都是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幹的事兒。

讓自己的老孃和妹妹賣血換錢,然後去買一個廠子。

這事兒,程春花幹的也忒不地道了吧?

難道程春花就不知道,有好些人,就因為賣血傳染上了丙肝?

而且,福妞那丫頭吧,跟超生一樣,有點說不來處,這就又讓程春花想買廠子這件事兒,變的有點兒詭異了。

帶著超生回家,剛進衚衕,就碰見何向陽端著碗奶粉,坐在衚衕裡,慢悠悠的喝著,今天是個風天兒,這老太太前陣子給程春花接到鋼廠染了個頭髮,舊的是黑的,新的是白的,渭涇分明的一截子白頭發蓋在頭皮上,正在喝碗牛奶。

“哎呀,這奶粉就是好喝,過陣子我們家有錢了,我天天喝奶粉。”何向陽端著碗,咂巴著說。

“喝吧,我看您身體不大好啊。”陳月牙說。

何向陽現在對陳月牙,倒是沒有原來那麼大的敵意了,畢竟,她想讓老炮兒娶程睡蓮,而老炮兒呢,又跟陳月牙倆口子關係好,搞好關系,不就很有必要了嘛。

“現在是不好,但等我有錢了,慢慢的補身體。”何向陽笑著說。

回到家,正好賀譯民昨天晚上連夜出去辦了案子,今天在家換休,這會兒正躺在床上睡覺呢。

一把,就把妻子給拉床上了,眼看超生要進來,賀譯民揚著脖子就喊了一聲:“超生,你的兔子餓了,剛才一直在喊好餓好餓,快去喂它。”

超生個小傻蛋兒,一聽兔子餓了,門都不進,轉身就跑。

倆口子在床上歪纏,賀譯民怕閨女進來,提心吊膽要乾點流氓事兒,陳月牙抽著空兒,就把程春花和程大寶的所作所為,給賀譯民講了一下。

“賣血買廠子?”賀譯民聽了,咋感覺這事兒聽著滲人。

“可不嘛,你沒看這幾天何向陽和程睡蓮的臉色,都跟那苦瓜瓤子似的,她倆出去賣血了。”陳月牙又說。

對於程春花那幫人的發財夢,陳月牙不理解,但賀譯民能理解:“改革開放了,時代不一樣了,大家都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沒看最近賣血的人又多了,有很在一部分,就是想自己出來單幹個體戶沒本錢,想要賣血籌本錢的。”

賣血,能讓人染上很多病,而且一滴精十滴血,血可是人的元氣,把元氣都傷了,身體不就虧損了嘛。

尤其何向陽那麼精神的老太太,一回血賣的,眼見得元氣大傷。

“咋辦,那個成衣廠我要不要買?”陳月牙再問丈夫。

賀譯民盯著妻子看了很久,突然一笑:“買,不能給程春花慣那個毛病,今天她為了想買廠子讓她媽去賣血,明天呢,再為了賺錢,她難道讓何向陽去賣命?”

得吶,有丈夫這句話,陳月牙原本想猶豫幾天的,反倒是下了個決心,把存摺拿出來,就去找秦三多交錢,買廠子去了。

秦三多的意思是,可以先付2000,剩下的欠著,慢慢付。

但陳月牙沒有欠債的習慣,索性把五千塊錢,一股腦兒給了秦三多:“我沒有欠人錢的習慣,這錢啊,我一總子給你。”

“行,我明天就到區政府給你辦手續去。”秦三多說。

這不,陳月牙剛一走,程春花和程大寶帶著福妞,三個人就那麼捏著一大把的大團結,風風火火進街道辦了。

“秦主任,我是大寶啊,咱們的成衣廠不是要賣嘛,我聽說你到處找不到個買主,你看看,買主來啦!”程大寶笑咧咧的,進門就說。

秦三多手裡也正數著5000塊:“昨天我還找不到買主,今天這是怎麼啦,一個二個捧著錢的來買廠子?”

“廠子你賣給誰啦?”程大寶一看那錢,就知道大事不好。

秦三多手捏著5000元鉅款,這得趕緊上繳區政府,拿起自個兒的衣服說:“陳月牙啊,咱們區政府的模範市民,就是能為區政府排憂解難!”

“啥?”程大寶和程春花,就跟給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

福妞砸了程大寶一拳頭:“這可全怪你啊舅舅,咱們要多賣點血,籌錢快一點,廠子不就是咱們的?”

程春花看看閨女,再看看程大寶,也是直跺腳:“這就晚了一步,那廠子就歸陳月牙啦?”

她本來想打福妞的,可是這跟福妞沒關係啊,錢是她在籌,也是她沒籌夠錢,廠子才給陳月牙賣走的。

“媽,你再等等嘛,我保證賀譯民家馬上會倒黴的,真的!”福妞一看她媽咬牙切齒的,連忙又說。

程春花賣血攢錢,搶廠子晚了一步,特別生氣,手搗著福妞的額頭說:“那我可等著,要是陳月牙不倒黴,你就倒黴了,到時候,我把你送農村老家去!”

福妞的夢不是只做一個,而是,經常連綿不斷的做,就在前陣子,她又做了個夢,夢裡,就是這段時間,陳月牙不但要倒黴,還會入監獄坐牢,而且,她的罐頭廠也會經營不下去。

事情具體是什麼樣的呢?

衚衕小學不是有個孩子王叫鮑啟剛嘛,成績不好,又年齡大了,經常欺負衚衕裡的孩子們,而就在有一回,他欺負秦七妹的時候被陳月牙碰見了,那種欺負,在某種程度上應該叫猥.褻,陳月牙怒火中燒,一腳踢在鮑啟剛的肚子上,結果,踢破了鮑啟剛的脾臟,然後鮑啟剛給送到醫院,治了半個月之後,不治身亡了。

這種程度上的誤傷人命肯定要判刑,但因為秦七妹勇敢的揭露了自己被鮑啟剛猥.褻的事兒,陳月牙給判了三年刑,在賀譯民的多方努力,以及陳月牙努力爭取改造的情況下,總共坐了一年牢,才從監獄裡出來。

而在陳月牙一年的時間,超生就是地裡落了霜的小白菜,有她受苦的時候呢。

就在這一年中,全國的嚴打又會再一次收緊,罐頭廠也會因故關門,超生那幫哥哥全得回鄉下,超生可不就成小白菜了?

福妞現在,就只想冷冷的看著超生因為她媽被抓而哭,看著超生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陳月牙將來是會很有錢,但有錢人的路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帆風順的呢?

她們全家,是註定要經歷很多的坎坷與波折滴。

福妞母女倆回鋼廠的時候,從清水橋頭經過,正好看見賀帥的腳踏車從路上跑過,福妞就又輕輕嘆了口氣:賀帥,可真帥啊!

而且,令她欣慰的是,現在事情發展的所有軌跡都跟她夢裡都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陳月牙馬上就要進監獄啦。

……

沒有買到成衣廠,當然就掙不到幾萬塊,程大寶又不知道跑那兒當流氓去了。

程春花害老孃賣了回血,不敢回去面對何向陽和程睡蓮,於是買了兩罐奶粉,這天,就讓福妞回去看看外婆。

福妞提著奶粉,看了看日曆,發現上面自己畫了個圈圈,轉念一想:咦,今天正是陳月牙要倒黴的日子吶,怎麼辦?

乾脆去衚衕裡湊個熱鬧吧。

鄧翠蓮終於知道,成衣廠的事兒跟自己無關了,最近賣罐頭賣的風聲水起,一天樂哈哈的嘴巴都合不攏,給七個男孩子一人做了一套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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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牙也一直在觀察反響,留意大家對鄧翠蓮衣服的喜歡程度,考慮要怎麼做那個服裝廠。

賀德民倆口子和賀親民,則回了鄉下種地,放羊。

男孩子們週末回去幫忙,開學了就回來上學。

一大家人日子各處開花,忙忙碌碌,衚衕裡誰看見了,不說一聲賀譯民家的日子紅火?

超生和七妹倆,除了在林子裡捉點小蟲子給小畫眉吃,就是給她的小兔子挖野菜,倆人在個林子裡,一天也忙忙碌碌的,忙個不停。

這不,倆人正忙碌著呢,突然,隔壁石頭衚衕的蘇娣來遠遠在招手:“七妹七妹,你來一下,我有個事兒跟你說。”

“咋了呀娣來?”七妹問。

蘇娣來嘆了口氣說:“我想借你的鋼筆用一用,我的鋼筆又壞啦!”

秦七妹自己還沒到用鋼筆的時候,但是她爸是街道主任,單位上一年發一支鋼筆,家裡有的是鋼筆用。

孩子們讀書讀到三年級,就得從鉛筆,轉成鋼筆來寫字兒了。

而蘇娣來呢,已經三年級啦,跟賀帥是同桌,因為家裡女孩子多,而且她還是大姐姐,就連書都在隨時要轟學的邊緣,至於鋼筆,她是有一支,但是,那是一支她媽從舊貨攤兒上買來的,不知道別人用了多少年的爛鋼筆。

舊貨本身就易壞,一壞吧,她媽不說自己買的東西不行,家裡事兒多,一個勁兒,就是責備孩子弄壞東西。

所以,蘇娣來不敢跟媽媽說自己的鋼筆壞了,穿過林子,跑了好遠的路,來找七妹借鋼筆。

“等著,我哥哥有鋼筆,我去給你借我哥哥的。”超生連忙舉起手說。

論距離,超生家確實比秦七妹家更近一點兒,而且超生天生熱心腸嘛,轉身就跑,飛快的,給蘇娣來找鋼筆去了。

秦七妹和蘇娣來倆,則在林子裡等著超生呢。

這不,正好超生嘴裡開著小火車,嘟嘟嘟的跑出林子,剛準備進自家的院子,差點就跟福妞倆撞上。

福妞的夢裡恰恰是這樣,超生跑進衚衕,然後摔了一跤,緊接著就會喊媽媽:“媽媽,石頭衚衕的蘇來娣要借我哥哥的鋼筆用一用啊。”

“閨女,你咋把自己摔成這樣了?趕緊起來。”陳月牙說著,把閨女拉進了屋子,一看,孩子的膝蓋都摔紅了。

“蘇來娣要借筆,媽媽,你給她送吧,我的膝蓋磕破啦。”超生說。

“蘇來娣,是不是石頭衚衕那個姐妹特別多的小丫頭?”陳月牙說著,把超生抱坐在窗臺上:“媽媽得給你擦磺伏,要不然,你的膝蓋會發炎的。”

“我塗點口水就好啦,你快去給蘇來娣送鋼筆吧。”超生說。

小丫頭給自己蘸了點口水,塗在她的膝蓋上,還真是肉眼可見的,超生那青青的膝蓋,慢慢的重新變白了。

“臭丫頭,要不,給你媽也塗點兒,讓媽媽變白點兒?”陳月牙拿了鋼筆出來,笑著說。

超生揮手說:“去吧去吧,等媽媽來了我給媽媽塗全身,爸爸肯定會說,呀,你身上越來越綿啦!”

福妞就在門外,也知道這會兒,陳月牙必定要去給蘇來娣送鋼筆,於是,從陳月牙家後面抄了條近道兒,就準備去看個究竟。

她明明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是的,她心裡也想過,鮑啟剛欺負了蘇來娣和七妹,這件事情對於女孩子來說,是件特別可怕的事情,她應該站出來做點什麼。

但是,她現在不想改變任何事情,只想讓陳月牙進監獄,所以,她雖然也害怕,心裡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可是,她依然不會聲張,不會說出去的。

往巷子裡越走越深,轉眼,就是林子的另一邊。

這可個絕佳的,看熱鬧的地兒。

福妞剛剛準備繞過去,繞到秦七妹和蘇來娣玩的那個地方,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有個男孩子的聲音在問她:“張福妞?”

福妞回頭一看,那不是鮑啟剛?

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兩隻嘴皮子都在吧噠吧噠的顫抖,但是,眼睛亮亮的,勾了勾手指說:“你來,我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福妞還是沒搞懂,這到底是怎麼了。

但是,她站在遠地,突然,就看見鮑啟剛拉開了自己的褲子拉璉,她哇的一聲,嚇的轉身就跑。

鮑啟剛估計也是頭一回幹這種事兒,一臉赤紅的追著福妞。

正在探索世界的孩子,之所以會有這種行為,很可能是父母夜裡幹了啥讓他看到了,也可能是最近城裡正在慢慢流行起來的,那種封面特別能誘惑人的淫/穢書籍影響了他,這孩子就想找個更弱小的女孩子,來乾點壞事。

但是,福妞明明記得夢裡鮑啟剛找的是蘇來娣,突然怎麼就變成她了呢?

哇的一聲哭,福妞轉身就跑。

身後腳步聲咚咚咚,鮑啟剛從後面追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