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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人如星雨墜如滴(十)

大華尊道尊釋,且多年來民生富足,是以民間修武、修道、事佛之風蔚然。便因此,大華武林中傳承百年的門派、幫會不在少數,且往往門下弟子達千百人之多。摘星閣羅列的天下高手,亦十有七八出自大華的各郡州府。

而厥國經百年困頓,民生艱苦異常,上至朝堂宮廷,下至市井鄉民,無不至儉至樸。生養尚且難為,何來向道修武之念?在厥國,事農事田才是正經的營生出路,練武跑江湖那是末流中的末流,為人所不齒。

著,厥國便沒了高手麼?

顯然不是。

人之向武,多少有些與生俱來的渴望。誰不想高來高去行走如鬼魅?誰不想一拳千斤能裂巨石?只是事不能全,有所取捨罷了。

且,一國之防不可無武。

厥國不興科舉,官員所出不過二處:世襲及舉薦。

端木敬、穆丹青、穆桒等人出生尊貴,皆是世襲入仕。

而胥潛夢、虞凌逸等人皆是尋常人家的出身,經由皇親舉薦方得立身廟堂。

各地學監中,品學兼優的學子會被轉介給各府衙門,司屬文職的幕僚。而幕僚若是理事得宜,則可被主官舉薦為吏,由此可知,文人從仕難以一蹴而就。

胥潛夢才名遠揚,乃厥國當世之大儒,卻始終未得權貴舉薦,謀得一官半職。少年端木玉仰慕其才,隱姓匿名前往其落腳的寒山茅舍。二人在那擋不得風、蔽不住雨的草屋中談古論今、針砭時事,歷半月方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數日後,端木玉身著四爪蟒袍,騎著五色寶馬,引著八抬大轎再次拜訪。胥潛夢聞聲而出,與其對視一笑,毫不猶疑便坐進了驕去。

所謂知己,不過如此爾!

在東宮只做了半月的首席幕僚客卿後,端木玉便力薦其為忠議大夫,論國策、經國政,位列朝堂一品高位。

士為知己者死。

胥潛夢很快便提出“革新政、除積弊”,並身兼政改大臣,不僅合併有司衙門、裁撤冗員,還推行軍營屯田自給,終止養兵稅為民減負。期間,他不知遭遇了多少明襲,多少暗殺,多少次死裡逃生!然,這十年之間,厥國如日方升,百業聚興,竟有與大華並駕齊驅之勢。

胥潛夢與端木玉投桃報李的事蹟很快傳遍大江南北,成為了一樁美談,便是載入厥國史冊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與胥潛夢不同,虞凌逸乃是自薦入仕的,整個大厥國僅此一例。

十二年前,虞凌逸自覺武學大成,從挎著伏包便走出了村裡,直奔鄞陽城而去。到了鄞陽城後,他見人就問,“厥國最好的武師都在甚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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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告訴他:最好的武師在都尉府。

都尉府是甚麼地方?所有皇親貴戚都需要貼身高手,所有這些高手在進入各大府邸前全部奉養在都尉府。

第二日一早,虞凌逸換上新服站到了都尉府大門前,“點卯”鍾一響,便朝內大呼:“高手自薦!高手自薦!”都尉府的衙差、客卿皆是又驚又愕,紛紛行了出來,想要見見這個自謂“高手”的莽漢子。

都尉府乃是大華最為尚武之地,且去處要麼是宮廷,要麼是王公府邸,半點出不得紕漏,是以選人、任人向來公允。那一日,虞凌逸自下而上,打敗了府中所有的客卿,一戰成名。而後,他得以順利進到皇宮,成了皇家的武席客卿,最後成為禁衛軍武統將軍。

... ...

和青玄想象中不同,宮門竟空無一人。確切說,宮門後眼見所及看不到半個人。皇宮乃最是防衛周嚴之地,絕不可能放任進出,禁衛軍既不在明處,那自然便隱在了瞧不見的地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咻!咻!咻!”突然傳來一陣的銳物破空之音,密密麻麻的羽箭四面八方射來。不及多想,青玄矮下身形,邁著“趨步”朝宮門外遁去,瞬時不見了影蹤。

“人呢?”

“逃出宮門去了!”

“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欄牆後傳來稀稀落落的對話。緊接著,欄牆開了一個豁口,兩列精裝禁衛衝了出來,直向宮門。

青玄此來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殺了端木瀾,怎可能無功而返?適才箭羽襲來,以他的輕功是可以衝過去的,但若想要半點不受傷,卻千難萬難。剎那間,他竟生出了以退為進的念頭,躲到了宮門上。

一百步...五十步...十步,青玄跳下宮門,在禁衛軍未及反應前便衝了上去,如猛虎入羊群一般。

... ...

一個凹口中,數百人躺在了地上。喊殺聲已止歇,殺人的人卻不知道被殺的是誰。

趙乾明驅馬緩緩而來,望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臉色複雜,半晌乃破口罵道:“媽的,你若不來打老子的主意,老子也豈會冒著滅門的風險來殺你?都是你逼老子的!”他越說越氣,最後甚至拔出佩劍在身旁幾具屍體上一通亂砍。

“哐當!”趙乾明丟下手中長劍,轉身躍上馬,輕聲謂一旁的副官道:“找出夏牧朝的屍首,收殮好,就地葬了。其餘的,也挖個坑一起埋了罷!老子雖說降了沙陀,卻終究是吃大華的米長大的,又拿了他們夏家這麼多年的俸錢,便為他們做這最後一件事罷!”

駐北將軍府副將廖亭傑是個三品武職,主將既叛,他只得從叛。趙乾明早已扣了他的家眷,他若有絲毫猶疑,便是一個滅絕滿門的下場。這時聽說要收殮安葬夏牧朝,他竟止不住紅了眼,當即沉聲回道:“是,將軍,屬下這便去安排!”

... ...

“皇上,湛為道長回宮了!”倪居正快步行到永華帝身邊,俯身報道。

“哦,快請他來!”永華帝正閱著奏摺,聽了這話不由一喜,把奏摺一合,丟到了一邊。

二人正說著話,殿外執勤太監突然跪在地上報道:“皇上,屏州賑災副使弋祖輝傳來七百裡急報!”他一邊跪著,一邊雙手奉著一個白邊折本。

白本乃是報喪貼,七百裡加急,那是王侯薨逝的腳程。屏州的王侯,僅有夏牧仁一人。

永華帝才站起身,聽了老太監的奏報,看到了他手裡的白折本,自然便想到了頤王,瞬時只覺雙眼一黑,“嘭!”的一聲,便再不省人事。

“皇上!”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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