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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95 空名適自誤-5

鄂州城頭,箭矢“嗖嗖”地掠過,範昌衡眼睛眨也不眨,對他來說,士可殺不可辱,這比落魄混跡之時,旅店客人的的羞辱打罵要好受多了。鄉兵們在戰棚裡面擠做一團,一個個面如土色。箭如雨下,砸在戰棚頂上“梆梆梆”作響。就在幾天之前,他們還站在城牆上,以旁觀者的心態,看著江上炮船轟襄陽官軍的熱鬧,可當襄陽大兵真的到了城下,尤其是身邊的夥伴死傷後,鄉兵的士氣頓時一落千丈。

範昌衡壯著膽子站在戰棚的邊上,大聲道:“襄陽大軍在城外折損不少,鄂州和他們作對了多日,奸佞們對我們恨之入骨,一旦被他們攻進來,亂兵四處搶掠,滿城百姓都逃不脫這場禍事!”看著瑟縮的部屬,他胸中沒來由湧起一陣快意,繼續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城破,咱們全都沒命,不但沒命,各人的妻兒老小,要算作逆賊眷屬,漢陽前幾天的慘事,知道嗎?你們都知道了吧?你們都知道了吧?”

範昌衡連問了三遍,這些鄉兵都默不作聲,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這情形令他格外著鬧。他到了鄂州,進入兵部以後,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彷彿野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然而,一切的一切,都要先度過眼前這道難關才行,要不然,該死的老天爺又會把他踢回連狗都不如的日子。範昌衡站起來,很想抬腿踢人,這是他在跑堂的時候,看那些大官人對付那些糾纏不清的無賴的手段。從襄陽大軍出現在鄂州外圍開始,鄂州軍心就開始浮動起來,不僅僅是鄉兵不願和朝廷官軍打仗,就連那些州縣來的統兵官也不得力,士卒怠戰逃亡的層出不窮。陳東無奈之下,只得照趙行德的辦法,將六部衙門的書吏們派到州縣營伍中去做督戰官。朝中黨同伐異,這些士人入了理社,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陳東不求他們能克敵制勝,只求把這些鄉兵營伍牢牢抓住,不要散了夥,等待趙行德從江州趕來收拾局面。

對襄陽朝廷,陳東等理學社士人的抗拒心則要強烈很多。自古正邪不兩立,可想而知,一旦襄陽大軍攻克鄂州,朝廷興許會赦免像韓世忠、岳飛諸武將,甚至允許他們戴罪立功,但像陳東、趙行德這樣文官,就算保得住性命,也是流放嶺南、永不敘用的下場,哪怕是暫時示以優容,也絕對會秋後算賬。而所謂漢陽慘事,是指十幾天前襄陽大軍攻入漢陽後縱兵擄掠,緊接著江上炮船和城內火炮相互轟擊也造成了不少百姓死傷。不少原來居住在郊外的百姓逃入城內,在鄂州官府蓄意的渲染下,普通百姓原本對襄陽大軍並沒有多少排斥,現在也開始憂心忡忡起來。

範昌衡強忍住火氣,又換上一副笑臉,大聲道:“別看城下鬧得兇,當下趙將軍正帶著援兵星夜回趕,援兵一到,立刻蕩平這些這些狗東西。”聽到“援軍”,鄉兵臉色有所動容,範昌衡察言觀色,心頭一喜,又道,“這些狗東西從河北一路退到東南,被契丹人打得丟盔卸甲,咱們鄂州的官軍連契丹人也打得過,打他們更是稀鬆平常。”

聽說趙將軍正率領援軍趕來,眾鄉兵神情緩和了許多,有的甚至忍不住探頭向東邊張望起來,彷彿下一刻援軍就會出現在大江下游一樣。自從揭帖案後,趙行德被許多普通百姓所知,屢屢有文章傳世,但一直都沒有切實下落。北虜入侵之際,他又突然出現,率軍屢屢重創遼兵。在有心人刻意渲染下,他的事蹟被傳得神乎其神。保義軍以“保境安民”為號。只聽說趙將軍率軍進駐,鄉民百姓們便拍額稱慶,以為可以暫得安生。

範昌衡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朝東方望了望,心道:“不知趙將軍幾時能趕到?這鄂州城,也不知能不能守到那個時候?”忽然,天上的箭矢稀疏了下來,範昌衡心頭猛地一緊,他趴在戰棚視窗朝外望去,只見數千手持盾牌腰刀的禁軍扛著雲梯靠近城牆,瞬息之間,“鐺鐺”聲響,十數架雲梯已經搭在了城牆上,鑄鐵倒鉤在垛口上,每一架雲梯上都圍著一群軍卒,好幾個人一手舉著盾牌,將鋼刀銜在口中,準備往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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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範昌衡叫了一聲,抄起一面擋箭牌遮在頭頂,跑出戰棚,轉身大吼:“快,快,拋擂石,”他等著那些目瞪口呆的鄉兵回過神來,再度吼道:“拿竿子,把雲梯推下去!這些傢伙上上來,你們殺得過麼?”這一嗓子過後,範昌衡拋下盾牌,先抄起了一根推杆,將一頭固定在雲梯上面。他冒著風險朝外看了一眼,這雲梯上已經爬了七八個人。範昌衡“哼”了一聲,肩頭死死頂住推杆使力的地方,這雲梯極重,一個人的力氣根本不夠使,他正待回頭再叫,忽然覺著推杆震動了幾下,回頭一看,好幾個鄉兵已經把肩膀頂在了推杆上。

有的鄉兵合力搬動礌石朝下砸去,有的往下放狼牙拍,有的在把石灰罐子往下撒,雖然都是手忙腳亂的,但整個城牆上到處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總算是知道好歹的。”範昌衡心下稍寬。頭頂上“砰”的一聲,箭矢砸在擋箭牌上,範昌衡嚇出一聲冷汗,回頭感激地朝那舉著擋箭牌的軍卒看了一眼,他低下頭,高聲叫道:“一、二、三——使勁兒!”

眾鄉兵是下力氣出身的,聞言一起使勁,那雲梯晃了晃,鐵爪卻牢牢地勾在城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聲音。

“蹲一下,矮身!矮身!”範昌衡不住地大聲喊叫,“往上使力!稍稍往上使力!”戰陣上動輒便是生死,絲毫疏忽不得,範昌衡和其他的書吏一樣,就好像科舉考試之前,腦子裡滿裝著急就章的東西,如何使動推杆推開雲梯便是重中之重。

這些鄉兵也稍稍經過些練習,只是平常和打仗是兩回事情,臨頭來,大家都忙手忙腳,千鈞一髮之際,範昌衡這麼心急火燎地大喊大叫,力氣終於使對了地方,眾人齊呼“一、二、三”,然後“嘿——”的一聲大吼,將雲梯推離了城牆,那攀爬雲梯的軍卒立腳不住,頓時掉了兩個下去。

“好!”範昌衡大喜過望,高聲道:“就照這麼來!”他正捲起袖子,眼角朝左右看,最初的十幾架雲梯大都被推了下去,只有幾個襄陽的軍卒躍上城頭,守城軍校帶著壯士營衝上前去,將攻上城頭的襄陽軍卒團團圍住,箭矢破空,刀劍相交鏗鏘作響。

範昌衡咬了咬舌頭,強迫自己不要想太多,大聲喊道:“礌石,往下丟礌石!”

鄉兵不擅弓箭,還有把子力氣,在軍官的督促下,奮力拋下滾木礌石。滾木礌石皆勢大力沉,連盾牌都無法抵禦。被砸中的宋軍無不慘叫連連。遠遠看去,城頭礌石如雨點般落下,攻城的軍卒及無立足之地。

鄂州城下三里之外,一群重甲步騎簇擁中間,趙杞舉著千里鏡觀看攻城的進展。蟻附攻城以來,他一言未發,臉上的陰霾卻越來越濃,直到十幾架雲梯先後被推倒後,城頭上響起了一陣歡呼。

“荒唐!荒唐!”趙杞放下了千里鏡。他轉頭看看周圍,御前班值將領的面目都很陌生。他們是曹迪的心腹,與趙杞並不親厚。曹迪以無法保證天子安全為由,不讓趙杞親自到前面督戰。

趙杞狠狠地瞪了這些人一眼,將臉轉向鄧素,厲聲道:“怎麼回事?都說的不過是些土兵而已,以行營大軍之精銳,居然打不下一個鄂州?禁軍還不如鄉兵,朝廷養兵何用?”

聽了這話,左右軍將雖沉默不言,臉上卻有憤憤之色。

鄧素心中暗道天子還需養氣,不動聲色道:“陛下勿憂,所謂鄉兵,或許受人蠱惑,一時逞匹夫之勇。而行營大軍不知其虛實,尚未使出全力。現在看來雖然是旗鼓相當,陛下只需稍待,鄉兵這點血氣耗盡,孰強孰弱,便一目瞭然了。”

趙杞聽了鄧素的話,心氣稍平,點了點頭,再度舉起千里鏡觀戰起來。鄧素轉過頭,眼中卻透著一絲憂色。前面因為突然冒出來的炮船已經耽擱了幾日,遼兵又出人意料地迅速攻下了襄陽。照常理而言,鄉兵不堪久戰,鄂州遲早幾日便能攻下,這時機已是千鈞一髮,倘若不能在遼國大軍殺到之前進入鄂州,只怕十數萬大軍便要毀之一旦,皇統斷絕,大宋最後的希望也就完了。趙嶽韓諸將能擊敗鐵木哥已屬天幸,絕不能和耶律大石的御營大軍匹敵。

“若真如此,”鄧素心中暗歎,“鄂州諸君為一人之忠臣,卻是千古之罪人啊。”

城外的喊殺響徹天際,鄂州城內每個街角都聽得清清楚楚,戰事一起來,官府雖然沒有禁令,大小店鋪幾乎不約而同地關門大吉,普通百姓一家老小躲在屋子裡頭,求神拜佛不要遭兵災,然而鄂州城就這麼大,就算要躲,也沒處躲去。

鄂州錢庫中來了一群不速之客。面對堆積如山的銀錢,眾多丞相府書吏滿眼都是震驚之色,陳東卻嘆道:“府庫這些錢財足以令人富甲天下,卻還不足三月的兵民耗費。”他的臉色一凜,沉聲道:“事已至此,徒留錢帛何用,將這些搬出去犒賞諸軍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