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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興來俠客每獨往

石猛聽楊逍分析得確實很有道理,他也說了自己的想法:“獨孤九劍總的來說其實並不完美,從結構上來說獨孤九劍共分九式,取勝的秘訣就是在敵人發招之前先行發招,讓敵人的招式打過來後,正好入套,就好像自己送上去被人砍殺一樣。這需要事先瞭解對手的招數習慣,才能做到提前設套,這顯然是很不現實的。見招拆招固然已經落於被動,在敵人發招之前設計預案同樣也是被動,都會造成被敵人牽著鼻子走的局面。試想,如果敵人做出的是假動作呢?自己豈不被反殺了。”

獨孤信覺得細思極恐,他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才開口道:“難道這獨孤九劍是獨孤前輩沒有考慮現實情況,而只是以理論的自洽設計出了這套劍法。說是劍法,卻沒有具體的招式,只是一個理念。獨孤九劍的基礎原理其實很簡單,對手只要出手,就有招可尋,必然有與其相對應的漏洞出現,因為天下間並沒有完美的招式,任何招式必然有它的破綻。有破綻,獨孤九劍就一定能夠破解掉它。如果要對這一原理進行研究,恐怕只能用哲學來解釋了。在獨孤前輩看來,所有的招式,雖然千變萬化,但是它們都是現象,而九劍直指的是,藏在所有現象下的規律。一旦掌握了規律,那麼就能利用它,進而起到破解對手的目的。”

楊逍卻眨巴眨巴大眼睛,接著說道:“不知道二位哥哥發現了沒有,這套獨孤九劍本身有一個違背武學規律的特點,那就是它竟然不需要內功作為支撐。我們都知道,越是強大的武功,越需要深厚的內力作為基礎。換言之,內功是成就一門武學高度的根本!如果沒有內功,那麼再強大的招式都免談。可是,獨孤九劍卻完全違背了這一規律。換言之,‘劍魔’獨孤求敗之所以強大,在於他創出了一套獨立於常規理論之外的絕學。而這一絕學,已經跳出了內功為王的武功定律。那麼他自創的這一規律,又是以什麼為依據呢?”

獨孤信笑道:“楊逍啊楊逍,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誰說的獨孤九劍不注重內功?獨孤求敗前輩的劍冢裡面埋藏著三把劍,以及四片刻有文字的石片,代表著這位一代絕世高手平生武學的四個階段。這獨孤求敗一生學劍的四個階段,其實也可以用於學習做人處事的四個不同階段。第一柄劍長四尺,鋒利無比,劍下石片下寫著:‘剛猛凌烈,無堅不摧,弱冠前與河朔群雄爭鋒’。少年人性格剛烈,對世界諸多不滿,急於清除一切不公平、不完美的實物,滿懷理想到處攻擊抨擊,銳不可當,自覺無堅不摧,與河朔群雄爭鋒云云更是為之使命的事。第二片石片上沒有劍,下面寫著:‘紫薇軟劍,三十歲前用,誤傷義士不祥,乃棄之深谷’。軟劍比平常的硬劍更難使,比硬劍之銳不可當又上一層,但是一味地自以為是在伸張正義,殊不知自己也會有錯,導致誤傷義士。到這個時候獨孤求敗前輩才明白,僅憑一時衝動的判斷是多麼的不可靠。所謂不祥,是心生內疚,棄於深谷的,不單單是誤傷義士的紫薇軟劍,還有少年人不顧一切、不可一世的銳氣。第三把劍是凝重的鈍劍。石片下寫的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之前,持之橫行天下’。老練世故的人,早已學會了怎樣舉重若輕、不露鋒芒,雖然這把玄鐵重劍雖然並無鋒芒,獨孤求敗揮動起來反而威力更大。‘大巧不工’這四個字,真的是知易行難。使用玄鐵重劍時的獨孤前輩,早已不拘泥於招式和變化,此時的他認為最重要的是鍛鍊自己深厚的內力。不過,鈍口無鋒的重劍與利劍、軟劍的分別,歸根究底仍是技巧上的分別,目標始終是霸道,所以他才會持之以橫行天下。不出所料,獨孤求敗練劍的第四個階段是漸入化境,所以劍冢中埋藏的第四柄劍是木劍,而且石片上的文字寫道:‘四十歲之後,不屑帶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進,漸入無劍勝有劍之境’。不屑帶物,也就是不被外物所控制了,無劍勝有劍,因為無劍束縛更少、限制更少,木劍不過是聊備一棺。到了四十歲便有這樣的進展,不為身外物、不為名利成敗所勞役,漸趨淡薄,的確令人羨慕。然而,到了這個境界,人就難免寂寞了,獨孤求敗連一敗也求不到,豈非做塵俗中人更好。那麼,你說獨孤九劍裡面雖然沒有明確地提到修煉內功,可是沒有內功,獨孤前輩怎麼提升自己的劍境?”

石猛此時也想到自己剛才的發言唐突了,他趕緊補充道:“那些所謂的劍客,在我看來,無非是一些愛用劍、擅用劍的俠客。劍道是他們生存之道,劍法是他們最強的武技。但是,自從“劍魔”獨孤求敗橫空出世之後,其他所有的劍客,都變得暗淡無光了起來。他的劍道,其實是一種人生境界。這種境界,寂寞是其主旋律,無欲無求則是其本質。能瞭解他的寂寞和他的‘虛無’,便能瞭解他的偉大。我們在談論獨孤求敗前輩的武學境界,和他的劍法的時候,先要明白他的心境和人生觀,只有明白了這兩點,才能真正的體會到,什麼叫做‘無劍勝有劍’,什麼叫‘無招勝有招’,無招,就不會被招數所困擾,才會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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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也不甘落後,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一人一劍行走天下,欲求一敗而不得,英雄束手,長劍空鳴,只好仰天長嘯葬寶劍,神鵰相伴渡餘生。已悟盡,劍中乾坤;只道是,寂寞無奈;樂往悲來,悽然傷懷。到最後,求敗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諮磋!借用王維《終南別業》詩中的一語相贈:‘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獨孤信也沒有正面評價楊逍和石猛二人的見解,因為對於獨孤九劍和獨孤求敗,他們三個人根本無法全面評價,一是他們與獨孤求敗所生活的年代相距太遠。二是被獨孤求敗打敗的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獨孤求敗的武功特點和其為人做事的風格。三是獨孤求敗的武功境界究竟如何,真的很難管窺蠡測,所以三個人雖然各抒己見,卻無法斷定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