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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香消玉殞

三人進到中軍帳,向郭靖黃蓉二人請過安後,便各自領命去協助守城了。

本來蒙古大軍想趁天氣異常突然發起攻擊,可是探子來報,說襄陽城早已全城戒備,更有郭靖黃蓉夫婦帶領一幫武林人士協助守城,襄陽城地處險要,本就易守難攻,貿然行動,必然不會得手,主帥斟酌再三,最終還是否決了偷襲計劃。

城內眾人等了一夜,從風雨大作到雨過天晴,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沒有等到蒙古人有任何行動,待到第二天接近午時,襄陽城周圍都沒有任何異動,眾人這才陸續解除防備,稍作休息。

黃昏時候,郭靖正在城樓上視察軍隊,郭襄出門前問過耶律齊,才在城樓上找到父親,她對父親耳語道:“爹爹,我想跟您和娘說說大哥哥的事情,不知您是否有空?”

郭靖讓郭襄先回家稍等一會,自己安排完事情就回來。不一會,郭靖黃蓉二人就來到郭襄房裡,三人坐定,郭襄為父母二人奉上茶果。

郭襄一開口就說:“我們錯怪大哥哥了,他根本就不在中原,楊大嫂當年中了情花毒,後來又被李莫愁用冰魄銀針所傷。十六年來,兩種劇毒都沒有解除,只是靠著絕情谷寒潭底的白魚與蜂蜜暫時壓制。但是楊大嫂為了給大哥哥留下念想,冒著生命危險高齡產子,身體變得十分虛弱,兩種劇毒再也無法壓制,他們二人不得已,只能天南海北去求醫問藥,根本沒有精力來幫我們守襄陽城……”

聽到郭襄如此說,郭靖若有所思,“想當年在這襄陽城下,是過兒飛石打死蒙古大汗,才解了襄陽危難。近幾年若非脫不開身,過兒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黃蓉應道:“當年我初見過兒之時,打定主意不想讓他學武,過兒自小無父無母,他又是個十分機靈聰慧之人。像他這樣天資卓絕又有點小聰明的人,若是沒有一個引路人,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孩子是非常容易走入歧途的。”

所以自己常自想到:“此人聰明才智似不在我下,如果他為人和他爹爹一般,再學了武功,將來為禍不小,不如讓他學文,習了聖賢之說,於己於人都有好處。”

黃蓉看向郭靖,道:“後來過兒因中情花劇毒,想用你的人頭去絕情谷換解藥時,聽到你講說俠之大者的意義,便幡然悔悟,當年他在桃花島所讀聖賢書起了作用,但是過兒本性才是最關鍵的。”

郭襄插話道:“大哥哥若有那麼多私心,江湖人也不會稱他為神鵰大俠了。更何況他也曾行俠仗義,只是今時今日他無法脫身。如果他沒有其他事情牽絆,肯定會為爹爹分憂,要不然爹爹也不會如此勞累,這麼多年家事國事一肩挑,爹爹的辛苦,大家都是耳聞目睹過來的。”

話說楊過出得古墓已近四年光景,江湖上的事情,他肯定略知一二,可小龍女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經了許多大夫,也服了許多湯藥,可她所中之毒,就是無法解除。

好不容易趕到西夏故地,多方打聽,才找到那個江湖上傳的神乎其神的“神醫”,可是楊過在那個所謂“神醫”望聞問切之時,就看出了破綻。

所謂久病成醫,小龍女中毒多年,自己也曾想過不少辦法,如果只是單單中了情花毒,那麼吃斷腸草就可以解,可是冰魄銀針的毒性與情花毒的毒性又大不相同,解了這一個,又觸發了另外一個,這樣只能只能加速小龍女身體崩潰。

可這個“神醫”僅僅透過切脈就對楊過侃侃而談:“貴夫人身體虛弱,是因高齡產子,血崩所致,婦人氣血不足,本是常事,可貴夫人氣血不足太甚,需要大補,不妨取人參、靈芝、當歸、烏雞……”

楊過聞言大怒,真想一掌劈死這個大騙子。小龍女拉住楊過,勸他不要取人性命,要為自己多多積累陰德。楊過惡氣難出,只能長嘆一口氣,又憐惜地看著小龍女。

許久,楊過說道:“中原能人異士甚多,我們不肯相信,非要聽信什麼江湖傳言,跑到這個亡國喪家的破地方,找來找去,結果找了個大騙子,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爺為什麼要為難我楊過……”

小龍女打斷他的話頭:“過兒,我自知命不長久,你也不要過於悲傷。這輩子能夠與你相識,能夠成為你的妻子,我心願已了,十六年間,你不離不棄,分離之苦,我們都不願意再承受,可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能強求。風兒年幼,幸有無雙照料,你我可以出得遠門,這一路上,你的辛苦,你的用心,我看在眼裡,也是值得慶幸的……”

楊過的眼淚早已經在眼眶中打轉,聽到小龍女的話,終於抑制不住,奪眶而出,滴滴熱淚滾滾而下,兩人相擁而泣。

許久,楊過才扶起小龍女,安慰她道:“只要我們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就不要放棄希望,我們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醫好你的人。無論多麼難找的藥,我都要為你去找!”

此後的日子裡,楊過一邊用真氣幫小龍女封住全身穴道,一邊帶著自己最愛的小龍女翻山越嶺,免不了的是風餐露俗,可無論是鄉野郎中,還是御醫神漢,只要是能治病解毒的,楊過一個都不肯錯過,幾年之中雖然找了許多郎中,竟然毫無進展,小龍女眼看時日無多,楊過愈發的難過了。

現在的楊過,跟在絕情谷底和小龍女重逢時相比,顯得更加的蒼老,而且他現在鬚髮皆白,愁容滿面,連身形都有一些佝僂了。論年齡,楊過才四十出頭,可是只看身形,他就像七十多歲的老人家。

多年的身心摧殘,讓風華絕代的楊過迅速衰老。歲月不饒人,它想一把刀,悄無聲息地割在每個人的身上。可是在割楊過時,這刀下得也太狠了些。

楊過的苦心經營,除了讓世人驚歎之外,剩下的只有惋惜。在襄陽城下,他的絕世軍功,無人可以匹敵;在絕情谷底,他的深情款款,老天都為之動容;在終南山下,他的淒涼苦等,更連山河都為之變色。

可是,小龍女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折騰,她早已不能獨立行走,前兩年楊過還可以揹著她趕路,可是現在她已經到了極限,只是靠著意志力硬撐著。為了多看看楊過,她都不願意睡覺,她怕自己睡過去後,就再也醒不來。

每當想起兩個孩子,小龍女都會傷心許久,她的身體就更無法支撐了。風兒剛剛出生,父母就離他而去,信兒更是讓人心疼,他連牽掛自己的父母都沒有。

楊過為了讓小龍女能多陪自己一些時日,只要聽說哪裡有醫生,就會不顧一切差人去請醫生前來,楊過在街上打聽訊息時,小龍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一代女俠,楊過一生最愛的女人,就此香消玉殞。

楊過回來發現小龍女雙眼緊閉,趕緊運功,想以真氣為小龍女貫通經脈,讓她保持清醒,等醫生到來。可是無論楊過如何運氣,小龍女這邊都沒有任何反應,楊過立馬反應過來。

“龍兒,你為什麼要舍我而去?我楊過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意思?”

楊過這麼一吼,震得整個客棧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原來他把自己多年的心結,自己所受的委屈,失去愛人的痛苦,都在這一吼中宣洩出來了。

再加上他內力雄厚,剛才為小龍女打通經脈時所輸的那道真氣又無從釋放,這霸道的一吼,正好把那道真氣打出,不至於傷了自身。

自從出得古墓,楊過遭遇跌宕起伏,命運顛沛流離,與所愛之人相隔一十六年,日思夜想,嘔心瀝血。好不容易在十六年後重逢,又被命運狠狠地折磨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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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楊過大吼,店小二急忙衝過來,想看看究竟,可剛進房門,小二就被嚇得昏死過去。過了好一陣子才醒轉。

原來楊過吼完,接著就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小二上來時,楊過已經由於失血過多,倒在地上。小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住店的人雖然多,這樣的情景可是千年難遇,把小二嚇得夠嗆。

楊過昏迷了整整兩天,才甦醒過來,店家早已差人買了口上好的棺材把小龍女收斂好,寄放在城東城隍廟裡。

楊過醒來不見小龍女蹤影,又是一口鮮血吐,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就往外走。這時,正巧店家差人過來看看楊過醒了沒有,兩人正好撞個滿懷。

剛剛醒來的楊過被撞了一下,正好磕在門檻上,又昏了過去。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是根本無法想象的,可現在卻真實地發生了。楊過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神鵰大俠了,更像一個久病纏身的垂垂老者。

多年的坎坷,多年的奔波,再加上憂心小龍女的身體,近幾年更是長途跋涉,多的是風餐露宿,讓殘疾的他辛苦異常。

長期的憂慮更讓楊過元氣大傷,別看他年紀雖然並不大,經歷遠比常人坎坷十倍,曲折百倍,心力早已消耗殆盡。

小龍女去世,對他的打擊,肯定是致命的。照楊過的脾氣秉性,肯定不會獨活,他是一定要為小龍女殉情的。

又過了許久,楊過才醒過來。又是急著去找小龍女。當被告知小龍女已經在兩天前被收斂,現在停棺在城隍廟時,楊過放聲大哭。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現在楊過的大哭,感染了在場的幾個人,原來男人傷心到了極致,也會哭的。

其實哭的男人並不會讓人覺得他軟弱,反而會覺得他很了不起,因為男人哭是需要勇氣的,他選擇哭表示他至少敢於面對自己,敢真實的表達自己。楊過天生就是一個率真的人,他從不掩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