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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牽掛在信中

兩個孩子得知現在床榻上躺著的昏迷之人,就是他們分別已久的父親,可是兄弟兩個都覺得此人跟心目中父親的形象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原來每當孩子們問起自己爹孃的事情時,無雙都滿懷激動、繪聲繪色地為他們講當年神鵰大俠的種種俠義之舉,尤其是襄陽城外飛石打死蒙古大汗之事,兩個孩子記得特別清楚的是講這個故事時無雙的表情。

也難怪兩個孩子對無雙當時的表情印象深刻,楊過一直是她心目中完美男人的存在,他英俊瀟灑,長身玉立,武功高強又用情專一,是當時所有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無論是無雙,還是程英,抑或是郭襄、公孫綠萼,都是“一見楊過誤終身”之人。連李莫愁這樣自詡為美女,卻因為情郎陸展元移情別戀,最終因愛生恨性情大改的女人,遇見楊過和小龍女時,都是這樣的情景:遙遙望見楊過和小龍女並肩頭而來,一個是英俊瀟灑的美少年,一個是嬌柔婀娜的俏姑娘。

其實楊過少年時,為了救無雙和程英,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抱住李莫愁時,李莫愁竟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李莫愁一生中遇到的男人很多,可是抱過她的人卻屈指可數。

看到信兒詫異的眼神,程英含淚道:“你父親一生辛苦,先是在絕情谷中了情花之毒,後在襄陽城遭遇斷臂之禍,又與你母親分別十六年之久,好不容易兩人團聚,卻因你母親毒發,實在是不得已,才把你和剛出生的弟弟託付與無雙姑姑,經歷了不知道多少的挫折磨難,他才成為現在這般模樣。”

聽了程英的話,信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風兒卻問道:“那爹爹見了我們,怎麼不和我們說話?”

無雙抱起風兒,撫摸著他的頭,盯著風兒那雙水汪汪的小眼睛,對他說:“你爹爹因為想念你孃親,悲傷過度,他能夠回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等他醒來之後,就會跟你說話了。”

無雙說完之後,風兒輕輕哦了一聲。大家就此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靜靜地等著楊過醒來。

外面突然又有幾聲哀鳴,大家不約而同地出去看神雕到底是怎麼了。信兒跑的最快,可不一會兒他又跑了回來。

“姑姑姑姑,那只很大的鳥現在一動不動地在那裡,好像睡著了。”無雙與程英三步並作兩步,趕忙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見神鵰靜靜地趴在地上,眼睛已經閉上,頭向一邊歪著,羽毛掉了好多,可能是掙扎時掉落的。

無雙道:“神鵰陪楊大哥度過了最難熬的十六年,在楊大哥夫妻團聚後,它也不曾遠離。現在,它飛不動了,也跑不動了,它年紀應該很大了,也算壽終正寢了,我們一起動手,把它安葬了吧,也算是替楊大哥送他的朋友一程。”

程英差僕人去村子裡請一些人過來,大家幫著把神鵰抬到村口的墓地旁,忙活了大約三個時辰才把它埋葬好,程英找來一塊木牌,在上面寫了“神鵰之墓”,眾人三拜,然後散去。

大家回到古墓,剛剛準備休息,風兒突然興奮地喊道:“爹爹醒了!爹爹醒了!姑姑,爹爹醒了!”

程英和無雙走上前去,看見楊過雙眼已然睜開,面無表情,眼神特別空洞。無雙道:“楊大哥,我們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你,勸解你,只希望你能夠振作精神,為了不負楊大嫂,為了兩個孩子,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楊過費力地點了點頭,可能近期的疲勞再加上過度的傷心,楊過已經沒有力氣坐起來了。無雙趕緊招呼僕人準備一些小米粥。

無雙喂楊過吃了一些,看到他的情況有些好轉,便向程英提議道:“表姐,楊大哥已經甦醒,我們不妨多等等,等他恢復了體力,再與他說話。”

程英點了點頭,讓兩個孩子先去休息,自己和無雙輪流守在楊過身邊。

楊過靜養了兩天,身體情況有些好轉,於是他讓程英與無雙扶自己起來,運功調理內息。待內息平穩之後,喚僕人去叫兩個孩子過來說話。

兩個孩子看到楊過身體好轉,爭先恐後地喊爹爹。楊過嘴角泛起了笑容,和小龍女在外求醫這幾年,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笑過,只是屢屢在夢裡想到兩個孩子,想著與他們重逢,帶他們行走江湖,教他們絕世武功。可是夢醒時分,一切都化為泡影,每次做這樣的夢之後,枕上總是有一些淚痕。

他讓風兒坐自己左邊,信兒坐自己右邊,程英和無雙坐在對面,楊過費了很大的勁,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小包袱,遞給無雙。

無雙開啟包袱,又遞還給了楊過。裡面有一沓信件,可能是因為常年隨身攜帶,經常會被汗水浸溼,信封已經變色了。上面寫的字大概還能看清,信封上都寫著“賢妹陸無雙親啟”。

無雙讓大家稍等,自己去取些東西過來。無雙拿過來的也是一沓信件,說是郭靖寫的,郭襄上次來時帶的,她把這些信也遞給楊過。楊過看到信封上寫著“賢侄楊過親啟”,輕輕地說了一句“難為郭伯伯給我寫這麼多的信”。

楊過把所有的信都給程英遞了過去,請程英一封一封念給大家聽,兩個孩子也在旁邊聽著。

郭靖給楊過寫的第一封信,大概的意思就是襄陽城處在危急存亡之時,城中百姓都很期待神鵰大俠能夠出手,打退敵人。自己和黃蓉也希望楊過和小龍女能夠來襄陽城小住幾日,好讓他們盡地主之誼。

楊過給無雙寫的第一封信,是自己當時身處臨安府,因為自己與小龍女求醫治病,並不順利,所以希望無雙能夠幫他們多多照顧孩子,他們二人需要去其他地方再尋救治,病癒以後立刻返回。

郭靖的信件大都是襄陽城遇到危險或者危險解除以後寫的,內容多是襄陽城裡近期發生的事情,或者是與蒙古大軍作戰時的一些事情,信的最後是問候一下楊過和小龍女,希望他們能夠在有空時,赴襄陽城與他一聚,伯侄二人傾心交談一番。

郭靖本就是一個生性木訥、異常沉穩之人,不會說那些花言巧語,所以信中所說的話,也是他平素所想,他為人俠肝義膽,絕不彎彎繞繞。

楊過聽程英念到信中那些郭伯伯的諄諄教導、殷切期望、還有對自己和小龍女的祝福的話語時,淚水早已順著臉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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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多麼想去見見郭伯伯,多想去襄陽城跟郭伯伯並肩作戰,可是小龍女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自己無法遠離,無法去幫郭伯伯擊退蒙古軍隊,只能一次次讓郭伯伯失望,只能一次次讓襄陽全城百姓的期待落空。

而楊過給無雙寫的那些信中,除了表達對小龍女病情的擔憂,就是對訴說對兩個孩子的思念,自己虧欠孩子、虧欠無雙太多太多。

信中對無雙的感謝與囑託寫的最多,可這麼多的感謝,怎能抵得上無雙的盡心盡力。在楊過和小龍女離開古墓這幾年,幸虧有無雙在古墓中對兩個孩子精心照料,他們才不至於像自己幼年時一樣,孤苦伶仃。

郭靖寫給楊過的信,每次都是快要託人送出去之前,幼突然想起來楊過和小龍女時隔多年剛剛團聚,實在不便打擾,所以最終決定留中不發。

楊過寫給無雙的信件,則是因為蒙古人頻繁南下攻打大宋,大宋王朝風雨飄搖,蒙古人隨時都有可能打過去,所以無論楊過出多少錢,都無人敢冒險去送這些信,萬不得已才留在自己身邊,他又不想讓小龍女擔心,就把這些信放在貼身的衣服裡。

程英一連讀了大半天,才把這些信讀完,無雙與楊過哭了一次又一次,兩個孩子安靜地坐在旁邊,一會兒聽程英姑姑讀信,一會兒幫父親和無雙姑姑擦拭淚水,他們好像知道了大人為什麼要哭,所以才全程保持沉默。

程英唸完信後,長舒了一口氣,她也不說話地坐在那裡,耐心地等著,等著楊過與無雙兩個人的心情恢復平靜。

多年的苦楚,多年的等待,多年的期待,多年的心裡話,如今終於到了重逢的時候,到了傾訴的時候。

可是再怎麼傾訴,也無法挽回那早已失去的曾經,也無法讓小龍女復活,小龍女是楊過心中永遠唯一的愛人,可是如今她已經離開了楊過,離開了世界。

無雙道:“現在楊大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那就好好調養調養身體,等到你完全康復了,我們一起教孩子們武功,也可以時常帶著他們行走江湖,或者送他們去拜名師多讀書,讓孩子們增長見識。”

楊過點了點頭,側過身去拉著信兒的手,思考了半天,才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孩子,你與我一樣,自小就沒有爹孃在身邊。可是你比我幸運太多了,你有無雙姑姑在身邊陪伴,她教你讀書識字、練武強身,將你撫養成人。我直到十四歲時,還是目不識丁,武功更是一點不會,可是後來經過高人指點加上勤學苦練,也能有一番作為。待我將養好身體,定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們。”

楊過正在跟信兒說話,忽然聽到全真教緊急召集教眾的鐘聲響起。楊過對信兒說道:“好孩子,我得去看看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