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們不禁面面相覷,然後,只是尷尬的咧咧嘴似笑非笑,一言不發。
閱歷豐富的田甜,一眼就看穿了各懷心思的他們,但,又不便直接表露出來。
反正,心中有數就是。
“誰是程輝?”她看了看最上面的那張介紹信的名字問。
“是我。”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揮了揮手臂道。
“哦!麻煩把證件給我看下。”她速速瞟了一眼對方道。
“好的。”他答應著,從一個透明的資料袋裡抽出了一沓證件和簡歷來。
簡歷做的特別精美,是電腦列印的,看得出,這人花了一番心思。
“你幹過攝影?”田甜檢視了他的工作經驗一欄時再次核實。
“對的。”對方篤定的答。
“那,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是不勝任還是厭煩了?”她盯著對方,繼續問。
“嗯。都不是。是因為上次的工作地址在廣州,可我不想在那了。”
“為什麼不想?待遇不好嗎?”
“不。待遇還行。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道,“是因為我女朋友在這兒。”
“哦!”她恍然大悟般笑笑。
“那,你在前份工作中,你是負責拍外景還是室內拍攝?能看看你的作品嗎?”
“抱歉!現在沒帶。再說,我在那裡是學徒的,所以,很少進行實質性的拍攝。”
“哦!你在那呆了幾年?”
“兩年。”
“在這兩年裡,你都是在做學徒工,給人打下手?”
“是的。”他苦澀地笑笑。
“大專畢業,專業是育種。”田甜喃喃地低聲念著。
“是的。讀的是農校。”
“那,你幹嘛不找和你專業對口的工作呢?比如農技站等。”
“不,我不感興趣。”
“什麼?不感興趣?那你為何當初要報這個專業?”她不由蹙緊眉,大惑不解。
“嗐!”只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沒辦法,當初,我爸非要逼我報。”
“這樣啊?那你的攝影技術是自學的嗎?”
“在自學的同時,我也在培訓班裡學了一年多的。”
“那,你培訓的是普通人像拍攝還是婚紗拍攝呢?”
“生活照拍攝,不過,我在婚紗影樓實習過的。”
“那,你對我這裡所設定的薪酬有異議嗎?”
“沒有。再說,我不敢有。因為,我現在還是一個無名鼠輩。”說完,他呵呵地笑了起來。
“哦!好的,我知道了。留一下你的聯繫方式。”
說完,她埋頭自顧自地寫著對方的大名。
“好的,這是我的呼機號。”說著,程輝遞過來一張寫著一串號碼的紙片。
“好的。那就這樣咯。在家等通知。”她微笑著下達逐客令。
程輝一手拿著資料袋,一手抓著自己的證件,一邊往裡裝,一邊走出了陰涼的太陽傘下。
見程輝起身離去,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把證件遞了過來。
“你是來面試接待的嗎?”田甜瞥了一眼對方問。
“是的。”她的聲音很小,猶如蚊蠅在低鳴。假如你不細聽,你根本就聽不到,只能看見她那兩片嘴唇一張一合的。
也不知是因為不熟悉而拘謹,還是天生嗓音就那麼小的。
“老闆,接待員是做什麼的?”對方怯生生地問。
“就是……”田甜想脫口而出,但,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對方才能領悟,於是,頓了頓,她稍加思索,便接著說,“比方,有人走進影樓,我們不能假裝沒看見吧?這時,接待員就負責熱情地笑臉相迎,然後,詢問他們想要拍什麼風格什麼價位的婚紗,接著,投其所好地推銷我們的業務”。
她接過女孩的證件,只見,她叫羅曼妮,十九歲,高中剛畢業。
“什麼時候來深圳的?”為了緩和氣氛,她聊起了家常。
“嗯。有兩個多月了。”羅曼妮靦腆地笑笑,她笑起來嘴角兩邊分別有一個好看的酒窩。
“咦?奇怪?你有高中畢業證,應該很好找事做啊。怎麼……?”
“嗯,是,是因為,我哥他們天天上班,沒空陪我去找,而我不敢隨便走,聽說這邊很亂的。”說完,羅曼妮的臉像個紅透了的西紅柿。
“幹嘛不請假呢?”
“請假?請假要扣工資的。五十元的全勤獎就沒了。”
“哦。是這樣啊。”聽到女孩的回答,她簡直有些啼笑皆非。
“你在家裡做家務嗎?”
“家務?”她愣了一下,接著,搖搖頭。
“咦?你不用做家務?難道你不是農村的?” 田甜困惑地拿起她的身份證檢視。
“是,是農村的。但,我是老么,家裡有四五個哥哥姐姐,還有奶奶,所以,不用我做。”說完,羅曼妮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這樣啊。那,你能吃苦嗎?”
“能。我能吃苦的。”她斬釘截鐵道。
可是,田甜看著那張胖乎乎的蘋果臉卻心裡打鼓,但,處於禮貌,她還是微微頷首,同時,嘴角漾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淺淺的笑意。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姑娘挺單純的,沒有什麼彎彎繞的心眼,還是蠻可愛的。
“那好吧,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明後天等通知。”田甜邊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她的名字邊說。
羅曼妮扭捏著從西褲的口袋裡拿出一張字條遞給了她,說:“這是我們出租房樓下的小賣部的電話。”
田甜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固定電話的號碼。
“老闆認得你嗎?電話來了,他能第一時間通知你嗎?”
“呃,這個老闆和我哥很熟。我哥跟他打了招呼了。”
“那就好。”於是,田甜“唰唰”地照抄不誤。
最後,那個叫羅曼妮的女孩是嬉笑著離開的,甚至,走出去幾十米還不忘回頭看看。
田甜弄不懂她這“回眸”是何意?
期待?不捨?還是忐忑?
最後只剩下這個鍋蓋頭的男人了,他笑眯眯地把自己的證件等悉數呈遞到她面前,說:“終於輪到我了!”
她略略掃視了他一眼,便微笑著點頭示意。
這個人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眉毛又黑又濃,鼻子很高很挺,嘴巴卻很小很厚,耳朵又長又大。
感覺這個人長得很有特色,似乎很容易被人記住。
“老家在哪裡?”田甜坐了一上午了,早已腰酸背痛了,眼睛也有點酸澀,於是,不想看證件了,便直接聊了起來。
“江蘇。”
“什麼學歷?”
“高中。”
“之前在哪兒做過?”
“一直沒有找到工作。”
“為什麼沒找到如願的工作?”
“好的廠子,要麼要有人介紹,要麼要工作經驗,要麼要技術,可我都沒有。”
“那,你現在打算來應聘哪個職位呢?”
“打雜。哎呀,什麼都行了。哪怕掃地,甚至,掃廁所,我都幹了。”
“喔,是真的嗎?搞清潔,那是很丟臉的喲額!”田甜忍不住大笑起來。
“是真的,騙你是小狗!因為,我出來都兩三個月了,口袋裡的錢都快沒了,寄宿在老鄉那,老鄉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了。再說了,運氣不好,在街上浪蕩,還將被那些治安員給抓走。知道嗎?有一次,我差點就被抓了。幸好,我腿長,跑得快。”
這個人侃侃而談。
“有那麼難嗎?”她不相信似的笑笑。
“哎呀!這還是輕的。”他長嘆一聲,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隨後,雙眼茫然地凝視著天空。
“哎!如果我繼續流浪下去,那麼,就只能像他們一樣住水泥管,或者,住空墓了。”
“背井離鄉的感覺不好受吧?”聽他這麼說,田甜頓生惻隱。
“唉唉,難啊!真應了那句話‘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啊!真搞不懂,為什麼別人看起來那麼瀟灑,那麼牛逼,大把大把的錢賺回來,而我卻這麼落魄,這麼無奈,連自己都養不活,連吃住都解決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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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個一臉辛酸和悽楚的男人,她的心情很複雜。
“怎麼辦呢?可是,我這裡也不包吃住啊。我看,你不如去飯店應聘服務員好了,那裡包吃住的。”可她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好心提醒。
“可,那裡要形象好的。”
“我看你挺好的呀。”
“我不符合標準,我去看過了。”
“啊?怎麼可能?我看你沒毛病啊。”
“可他們說我‘太高了’,他們要招一米七以下的。”
“呃?有那麼奇怪的要求嗎?”她愕然。
這時,對方無助而沮喪地嘿嘿笑著。
“可是,我這裡是不提高吃住的額,中午的工作餐也只是快餐一份的。”
“我知道,沒事。”
“你有什麼與眾不同的特長嗎?”
“沒有。不過,力氣大,愛說話,算特長嗎?”他笑了起來。
田甜也“噗嗤”被逗樂了。
“好吧,先這樣吧。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
“聯繫方式?我沒有。”
“什麼?沒有?”她詫異極了,“你老鄉也沒有嗎?”
“沒有。我老鄉也是一個窮鬼,買不起那麼昂貴的傳呼機。”
“那,怎麼辦?”田甜禁不住犯難了,一籌莫展地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