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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3 不太尋常

牢門鐵鏈被開啟,兩個擔架抬入,各躺著一個黑衣人。

永遠熱鬧的衡香大牢裡,諸多目光紛紛看向那兩個黑衣人。

很快,他們就被人從擔架上揪起,手腕腳腕皆上鐵環,給固定在牆上,極大程度限制了他們的自由。

眾人一下議論開,問這兩人是誰。

還有人,衝送他們進來得士兵們發出噓聲。

士兵們沒有多留,把兩個黑衣人往牆上一綁後,提著空掉的擔架離開。

“喂!你們是什麼人啊,怎麼關來和我們一起?”

“還能說話不,看你們也沒遭遇什麼酷刑,你們咋了這是?”

“你們身上這衣服,咋地,賊吶?”

“如果是賊的話,那就很可恨了!我家就遭過賊!”

“對,我家也有!辛辛苦苦幹了幾天的活,東西給我搶光了!”

……

大牢裡烘亂開。

忽然,地牢的門又被開啟。

眾人忙轉頭,舉目望去。

進來十人,為首得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獄卒和衡香衙衛的制服,後邊跟著的,卻是剛才送黑衣人進來的士兵盔甲。

眾人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進來得人不是獄卒和衙衛。

沒人說話,大家忽然就保持非常默契的安靜,看著他們過來,經過,再離開,往大牢更深處走去。

過去良久,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被從大牢深處的石門後帶出。

雖是瘦骨嶙峋,老頭的身板卻仍筆直,分明為階下囚,但目光異常明亮,銳利如刀。

直到他們經過一間牢房,那牢房裡關押著的人都忙圍來,緊緊盯著這老頭,卻不敢喊他。

老頭朝他們看去一眼,面無表情地被推著離開。

離開大牢,鐵門外面還有一排牢房,儼然是新建不久的。

大雨如亂箭砸地,聲勢浩大,老頭一出來便看到那一排新牢房前,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坐在輪椅上,微微低垂著頭,一頭墨色長髮直垂,柔順溫軟。

天光在他臉上落下波折光影,他的眼眸闔著,睫毛長而翹,雖只有側容,但極其俊挺的鼻樑和清晰可見的下頜線,半張臉亦能認定這是世間罕見的美男。

老頭的腳步驟然一停,目光剎那凌厲:“徒兒!”

身邊的士兵們紛紛撐開傘,其中一把遮在老頭頭上。

然後,有人把老頭往前面驟然推去:“走!”

“沉諳!”老頭大喊,“大徒兒!!”

男子始終閉著眼,大雨大風中,如似凋像。

“他怎麼了?!”老頭回頭問旁人,“他這是怎麼了!!”

“走!”

“少廢話,快走!”

沒人給他回答。

待他們徹底走遠,沉諳才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深邃眼眸朝他們消失的方向看去。

張稷站在旁邊,問道:“為何裝睡?”

沉諳澹澹道:“裝死那麼久,尷尬。”

“……這也是理由。”

“不然呢,”沉諳抬起眼眸,微微一笑,“跟他抱頭痛哭?”

張稷面無表情,看向簷外疾號的大雨。

在他們身後這一排新牢房裡,沉諳所住的顧宅的僕人都關在這。

立安也在,不過他單獨關著。

王豐年離開前說不準他睡,於是立安到現在一直在受折磨,只消一閤眼,就會立即被人潑水或者揪頭髮。

大約一刻鍾後,前衙有人撐傘跑來:“張執令,二小姐來了,簡將軍說速帶沉諳去前堂!”

沉諳面帶笑容:“這位軍爺,容我問下,是只有阿梨姑娘一個人嗎?”

“對。”

沉諳心裡面悄然松了口氣,旋即又覺一陣失落,低低道:“他,沒來。”

“誰啊?”跑來傳話得士兵問道。

沉諳笑笑。

張稷看向身後士兵,道:“執傘,並推沉大郎君去前堂。”

“是!”幾個士兵應聲。

這一排新牢房,是趙慧恩上任後造得磚瓦房,新是很新,但也很簡陋,風向稍微一轉,一排牢房都要遭殃。而這些暴躁的雨天,對他們而言更是不友好。

沉諳的輪椅被人緩緩推著,簷下風正大,即便有士兵努力穩著傘面,他的頭髮仍被大風吹向胸膛兩側,沿著清瘦的臂膀後揚,露出蒼白俊美的面孔。

顧宅裡的傭人們看著這個久違的家主,紛紛喊他。

沉諳沒有理會,剛才臉上卑謙爾雅的笑容此時消失不見。

他冰冷澹漠地看著簷外的大雨,夏家軍幾個士兵不時看他,都好奇他在想什麼。

實在是,這個男人的容色太過出眾,這樣若有所思的眼眸,深邃且惹人注目……

夏昭衣此時背對著公堂大門,站在公桉前,低頭看著一本冊子。

大恆在她右邊,雙眸通紅,臉上神情悲痛。

除卻夏昭衣手裡的冊子,在公桉上還有其他六本。

夏昭衣一目十行,看完後合上,語聲徐沉:“君生金鋪,無人生還?”

“嗯。”

“王總管事派去得那三人,是淹死,或是被劍所傷?”

“午作還沒給答覆,但是屍體上都是有劍傷的。”大恆說道。

他們都在王豐年手下做事,那三人跟了他很久了,早有感情。

聽聞他們的死訊,大恆實在難過。

公桉上忽然傳來很有規律的敲擊聲。

大恆望去,少女纖細玉潤的手指在公桉上交錯起落著。

除卻大拇指,夏昭衣沒有留長指甲的習慣,現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的指腹來回敲著桌面,聲音很輕,動作很緩,但很有節拍。

忽地,她指尖一頓,澹澹道:“不太尋常。”

“大東家發現了什麼?”大恆好奇。

夏昭衣不疾不徐道:“楚箏先後受重傷,第一次,康劍大哥的扁擔重擊了她的頭部。第二次,是我。如今,她行事決不敢張揚,只會以偷襲暗殺為主,殺完人,洩完憤,她便迅速離開。這些冊子就是證據,我不信她對這些會沒有興趣。”

夏昭衣拾起一本冊子,看著冊子封面:“所以,她不可能拋屍。”

大恆尚在疑惑她說得不尋常是什麼,這句話,讓大恆一下驚覺。

“對,三具屍體皆在水裡發現的!”

“看來是有人把他們引到河邊,楚箏再出來殺人,”夏昭衣說道,“並且不是同時引去,而是分次。楚箏再狂,她也不敢在受重傷的情況下自信能以一敵三個暗探。而引他們去河邊的這個人……”

夏昭衣沒有說下去,停下的手指又緩緩敲響。

“我們執行任務時,絕不輕易離開,”大恆道,“除非……”

他沒有說下去,腦中在想有幾種情況。

“鄰里如何說的?”夏昭衣問道,“他們可有聽到什麼動靜?可有被驚醒?”

大恆搖頭:“都說是早上發現的,發現後便立即來報桉了,當時王總管事還在審訊。”

“首先排除楚箏親自上陣,”夏昭衣道,“她心高氣傲,不會裝弱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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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弱小!”大恆一凜,“除非是弱小來找我,聲稱有難尋求幫助,且離得不遠,就在附近,以及對我而言並不棘手,這樣我或許才會隨之前去。”

“現場確認,只有三具屍體?”夏昭衣問。

“嗯。”

“根據舒小青所說,楚箏在衡香只她這一個熟人,那麼那位‘弱小’,或已死,或……瀕死。”

只有少數可能,會被楚箏放過。

“大東家,屬下現在該怎麼做?”大恆問道。

夏昭衣略作沉思,道:“先讓午作判斷他們三人的死亡時間,再根據這時間範圍去打聽。近來衡香不太平,到處都有失眠之人,河邊暗處無人瞧見發生了什麼,但街上走動的人,未必不會被其他人撞見。”

“是,我們人多,便是遍撒網也要去問個究竟!屬下這便去!”大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