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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 棺中屍體

水和藥服下,沉諳仍咳得厲害。

一名士兵點亮牆上燭火,將燈紙罩上,回過頭來,沉諳身前地面上已吐了一灘鮮紅的血。

幾個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僵立在暗室內。

他們身後,是更冷眼旁觀的範竹翊。

咳著咳著,沉諳忽道:“知彥!你就在外邊,對嗎?”

燭火從小孔裡透出幾點微薄又筆直的光,落在沉冽清冷的俊容上,華光半明半滅,明亮處如月皎潔。

“咳咳咳……”沉諳越咳越兇,又嘔出一口血。

周圍的人不由都朝沉冽看去。

沉冽面上情緒始終不起波瀾,但單負在身後的左手,修長的指微微握緊。

忽的,沉冽轉過身去。

杜軒一驚,幾乎下意識地抬手放在他臂膀上,用極低的氣音道:“少爺!”

沉冽側頭看他,黑眸深如古井,而後一言不發地抬腳離開,經過暗室朝著入口方向的石門時,頭也不回。

杜軒松了口氣,他還以為……

邁過門檻出來,沉冽站在門前簷下的石階上,望著天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月亮。

風仍清寒,掠過屈府一座又一座瓊樓玉宇,掀動起綠葉翻飛,百花芳華。

杜軒等人跟出來。

“少爺。”杜軒上前道。

沉冽看著高空,問道:“他還咳著麼。”

“嗯……”

沉冽閉上眼睛。

月色垂簾下,滿園銀裝素裹,他一襲滄浪色的清水長衣斂了他平日的銳意,添了內斂沉穩,四面風聲那麼兇,獨他一派清雅寧和。

靜默一陣,沉冽看向杜軒:“你們先回卿月閣,我去趟衙門。”

杜軒知道他去衙門要見誰,故而沒有相勸,只道:“少爺,太過熬夜不好,早些回來。”

沉冽沒有回頭,澹澹應了聲。

待他離開,杜軒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大堂裡的暗道入口。

入口很安靜,但杜軒彷似還能聽到沉諳那一聲聲咳嗽。

杜軒輕嘆,心裡浮起一陣隱憂。

這樣的擔憂,每次在和沉諳走得近時都會出現。

·

陳韻棋跌跌撞撞地在跑,早便溼透的繡鞋踩著大水,她一邊張望,一邊尋路,不知道哪裡是出城的方向。

最後,她提著裙子邁入一間破敗的小院。

月色落在屋舍上,淌著水的簷角熠熠閃光,陳韻棋喘著氣撥開攔路的木頭,屋內多處漏水,她藉著外面的稀薄月光,艱難地打量屋中擺設。

目光落在十步外黑漆漆的大櫃子上,她快步走去,伸手觸控,弧線光滑圓潤,很潮溼,但大抵仍算是幹的。

她踮起腳尖準備爬上去,驀然一驚,低頭看回被她雙手所撐的木頭表面。

這,這不是櫃子!

楚箏一直在追,身上幾處傷口被她撕裂衣衫綁緊後,她追人的腳步便一直未停。

尋到這一片,沒能找到陳韻棋的身影,她停下來怒目四望,便看到陳韻棋忽然從一座破敗的小院裡驚惶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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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箏劍眉倒豎,立即奔去。

“棺木!”陳韻棋見到她後伸手指向小院,“那裡面,有棺木!”

話音方落,楚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陳韻棋眉眼驟然緊皺成一團,雙手用力去掰楚箏的手指。

楚箏力氣快殆盡,幾乎使不上勁,咬牙怒道:“你敢背叛我!”

“我們是一起的……”陳韻棋艱難道,“但是,我不想,再見你濫殺無辜……”

“你又是什麼好人?!”

“饒過我,我們一起去找阿梨……你的仇人不是我!”

楚箏斂目,忽然一用力,陳韻棋被她甩去地上。

“咳咳……”陳韻棋劇烈咳嗽,抬頭看向楚箏跛著腳朝小院走去,叫道,“那裡面有棺木!”

“就是閻王,我也要讓他給我磕頭!”

陳韻棋爬起,只得硬著頭皮回去。

楚箏在門口尋了一根長木,用作柺杖。

一路進屋,她以長木探路,屋裡伸手不見五指,楚箏下意識伸手往懷裡掏,拿出火摺子後才想起,她才落過水,這些火器早沒用了。

“那口棺木是新的,”陳韻棋在門口小聲道,“棺蓋觸手光滑,漆感圓潤,那裡面極有可能……”

她不敢說下去。

“怕死人?”楚箏揚眉。

陳韻棋沒說話。

楚箏朝裡面走去,藉著月色辨路,找到陳韻棋所說得棺材,她抬手摸了下,的確是陳韻棋形容的感覺。

“沒錯,是新棺材。”

手指沿著棺蓋往下滑,她驟然使力,試圖把它挪開,卻因為臂膀受傷,手掌一下滑脫手。

劇烈的疼痛傳來,楚箏咬緊牙關,回頭怒斥:“愣著幹什麼,過來幫我!”

陳韻棋嚇得臉色都白了:“如若裡面有屍體……”

“誰家把屍體停在這?又不是義莊!”

“可是……”

“這口棺材很詭異,速來!”

陳韻棋深吸一口氣,只得走去。

兩個姑娘一同用力,棺木比想象中要沉很多。

終於挪開一道縫,劇烈的惡臭剎那撲來。

陳韻棋以前臂捂著嘴巴,側身一頓乾嘔。

“竟真是死人?”楚箏皺眉道。

屋內光線本就暗澹,棺材內更暗,壓根無法看清死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中用的廢物,”楚箏怒道,“過來,繼續!”

陳韻棋背對著她,哭道:“死者為大,你讓他安息吧!”

“我數到三,不過來,我就按著你的後頸,把你壓進去!”

陳韻棋哭得越來越兇,到底轉過身來,抬手幫忙一起。

棺材縫隙越來越大,惡臭亦越發濃烈。

待挪開後,楚箏伸手進去摸索。

陳韻棋用力閉著眼睛,不敢去聽棺材裡發出來得細碎摩擦聲。

好一陣,楚箏道:“還未長蟲子,也未見腐爛。”

“我們把棺蓋蓋上吧。”陳韻棋小聲道。

“你不覺得蹊蹺麼?”楚箏沉眉,“一具剛死的屍體,為何擺在這裡,親人呢,靈堂呢。而這棺木,木料是不錯的。”

她一說,陳韻棋轉目朝棺材看去:“……這死者身份,或不一般?”

“管他一般不一般,至少買得起這樣棺木的人不會窮,我們守株待兔,便當是劫財都好。”

說著,楚箏去抓棺蓋:“把它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