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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8 暗室刑具

趙琙不是話嘮。

相反,他才是那個在別人一直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時,他臉上微微含笑,一臉高深莫測,手執摺扇輕搖的人。

但是現在,對方越不理他,他越不爽,偏要找個話題,讓他們重視他。

一路絮絮,在小油球燈的有限光亮裡,他們邁下最後一格臺階。

一眼望去,空間不大,比起夏昭衣和沈冽去過的千秋殿,這裡非常小。

牆面未雕琢,地上未鋪磚,一道又一道破舊木門開在那些巖壁上。

木門排序不規整,歪歪扭扭,大抵圍作半圓狀,將中間方圓不過一畝的空地環繞。

整個地下空間,簡陋,樸素,原始,小油球燈的芒光裡,還能看到一些小蟲子在巖壁上爬。

夏昭衣看著那些小蟲,說道:“這些小蟲趨光,它們應該討厭這樣黑燈瞎火的地方才是。”

趙琙道:“所以這裡可能有其他的出口?”

“嗯,”夏昭衣點頭,“或者某一處山壁很薄,這些小蟲可自由來去。”

“阿梨,”沈冽抬眉望著上空,“你看。”

夏昭衣和趙琙同時抬頭看去,頂上坑坑窪窪,卻竟繪著一幅畫。

但這坑坑窪窪的頂,絲毫不影響這幅畫的觀賞,作畫之人,將高低起伏處的波折都算入了畫中。

“這構思著實一絕,”趙琙說道,“不過這畫,畫得是什麼?”

“這裡有河道。”沈冽手裡的小油球燈照出畫上的一條斑駁古河。

“這些是陶瓷,”夏昭衣看向另一邊,手裡的光一寸寸照去,“魚形紋居多,是彩陶花紋。這裡還有銅刀,獸骨,青銅器,玉石器……”

夏昭衣忽地停下,和沈冽一起望著河道和陶瓷中間的巨大空地。

“是墓場。”沈冽說道。

一座又一座墓穴排列有序,縱橫各八,總六十四。

墓穴前面有兩座巨大的雕像,象徵著部落統領或王者。

夏昭衣望了陣,道:“以礦料所畫,顏彩經久不衰。不過……這幅畫給我的感覺很奇怪,與內容無關,而是畫功。”

趙琙忽然勾唇,明朗一笑:“這幅畫確實奇怪,你若說它構圖精細,可它毫無細節講究,一片混亂。可你若說它沒有佈局,它卻又能完整鋪在這坑坑窪窪的巖壁頂上,觀其時並未有上下錯落,左右交亂之迷眼感。再瞧這畫功,它一橫一豎一圓弧皆流暢利落,左右相協,比例精準,力道均勻。但所畫之物,只是物,可略感其物韻,卻無法感其氣和神。”

“生硬,無意境。”夏昭衣說道。

“嗯,便是這意思。”

“像是我畫的。”夏昭衣又道。

“嗯?”趙琙揚眉看去,驚道,“阿梨,你……”

夏昭衣失笑,道:“我的意思是指,此人畫功與我相近。”

她一直不擅長畫畫,她所畫得東西,只能讓看她所畫之人看懂她在畫什麼,但沒有意境,沒有神氣,毫無欣賞價值。

她更適合施工圖,路道圖,或者把一件木榫分割,一樣一樣標出零件。

“阿梨,”沈冽朝她看來,“我想到了一個人。”

夏昭衣微微一笑:“我覺得,我們想得可能是同一個人。”

“誰?”趙琙問道。

夏昭衣轉身,朝離她最近的木門走去,邊道:“我和我師父一直在找一個姓風的男子,其名風清昂,亦叫風過橋。”

因二人中間有千絲碧所牽,趙琙抬腳跟去,眼睛變亮:“你師父,那不就是離嶺老者。”

“嗯。”

“這風過橋,是個什麼樣的人?”

“惡人。”說著,夏昭衣邁過敞開著的木門。

藏在遠處黑暗裡的陳韻棋心跳狂奔,攥緊自己胸前的衣襟。

楚箏就在那裡面,他們手中還有光,一定能發現楚箏了……

怎麼辦?

陳韻棋的目光看向剛才的木門,眼眸變深。

季盛走在最後面,一進入木門,他便因刺鼻氣味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味……”趙琙問道。

夏昭衣若有所思道:“丹砂,桐油,鹽,紫蘇,百里香……”

“會不會有毒?”趙琙擔心地道。

“有的,你別碰,別放在嘴裡。”夏昭衣道。

沈冽的目光落在周圍的刑具上。

六張長桌沿牆而擺,桌子之外,還有三個兵器架,皆擺滿刑具。

刑具很舊,色澤黯淡,但上面的鏽跡不多。

沈冽走去,黑眸細細看去,道:“桌子蒙塵積灰,但沒有半點刮痕。不過,這些刑具看得出經常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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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多件刑具。

夏昭衣雙眉輕合,發現這些刑具她竟都認識。

五年前在長禾殿前,師父給了她一本無名書,風清昂所寫,上面便有這些刑具的記載。

後來在柳河先生那,她除卻看到一模一樣的書,另外又翻到幾本同樣出自風清昂之筆的書,上面的內容,更瘋更狂更癲。

夏昭衣道:“我自認辦事並不粗心,但有時也會碰翻東西,看來風清昂應該很喜愛這些刑具,輕拿輕放,唯恐傷及。而千秋殿下的刑具鏽跡斑斑,多有磨損,嚴重者,甚至斷成數截。如此看來,這裡才是風清昂的‘家’,他和那些人可能並不是一路人,只是‘指導’或鍛打了那一批刑具。”

除卻刑具,屋室裡還有幾個大箱子,夏昭衣將懷中手絹斜卷成細長一條,纏在自己的鼻下,綁在腦後,然後抽出匕首。

在開箱之前,她先以匕首劃割木箱。

削鐵如泥的利刃非常快,無堅不摧,輕易在厚重木箱上劃開口子。

她再取出三根軟扁長條,探入進去。

靜等一陣,夏昭衣取出長條,三根色澤皆未變。

“世子,阿梨姑娘是在試毒嗎?”季盛問道。

趙琙面露驕傲:“本世子方才一言點醒了她,她方才知曉要試毒。”

“就這三根扁條?也不用銀針吶?”

“叫你少去茶樓聽說,你偏不信,銀針才沒多大用處,”趙琙的目光看向少女,“反正,阿梨說什麼就是什麼,離嶺老者之徒,錯不了。”

確認無毒後,夏昭衣用一根長針將箱子外面的鎖撬開。

小油球燈的光一照過去,趙琙便似戴上痛苦面具,趕忙將腦袋別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