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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找你索命

他重新看回這女童,呼吸有些喘。

身後白蠟晃悠,昏暗光暈在寬闊大堂裡斑駁落著。

女童一身暗衣坐在門檻上,清清瘦瘦的一小團。

路千海很低的說道:“你這邪童,以為我會被嚇到麼?”

“還要口口聲聲邪童,真是賊喊捉賊,”夏昭衣說道,起身回頭望來,“你這邪人。”

“你到底為何帶我來這,”路千海說道,“要殺便殺,你給我一個痛快。”

“我帶你來看看神佛,”夏昭衣慢聲說道,抬頭看著大堂正上方,“似你們這等禍亂天下之輩,需要尋個地方好好靜心。”

“我禍亂天下?”路千海笑了,“邪童,咱們兩個人究竟誰更禍亂天下?”

“你的伏罪書可在我這呢,”夏昭衣望向他,“你連罪都伏了,怎麼又不認了?”

“又是伏罪書,即便我認了又能如何?”路千海坐在地上嗤笑,“一個小童,目光短淺,你恨定國公府被抄家滅門,可你知道你若宣揚出去,到時候滅的就是整個天下了,區區一個定國公府,你拿他同天下相提?你說,你是不是禍亂天下?”

夏昭衣定定看著他:“路大人,你的說辭可一點都沒變。”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就算是錯,錯了又如何,需要用更大的錯去彌補這個小錯嗎?非得拉著天下人給定國公府陪葬你才肯罷手?”

夏昭衣斂眸,目光冷了下來,背對著天地寒風,她的膚色白皙似玉,容色沉寂如霜。

路千海回望著她,眼神沒有躲閃,威嚴凜然。

“你知道你有多荒唐嗎,”夏昭衣開口說道,“當我指出你是邪的,你稱自己不是,當我指出你邪在何處,你又振振有詞陳述自己邪的有理,並以所謂的大義遮掩自己的邪佞。從頭至尾,什麼言語對你有利,你便迅速用它來武裝自己,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罪大惡極。”

“不,我承認,我的確罪大惡極,那你殺了我吧。”路千海說道。

“我當初說過一句話,”夏昭衣說道,“我說刀子沒有架在你的脖子上,所以你不怕,實際上,刀子非但沒有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還是握著那柄刀子的人,路千海,你踩著我定國公府的衰亡往上爬,吸著我定國公府的血來成就你自己的仕途,你的眼睛裡面所看到的怎麼可能會是天下興榮和百姓疾苦,你不過是拿這些讓自己冠冕堂皇有個理由,而一旦有需要,你也會轉瞬棄這些於不顧。”

路千海看著她的目光變的陰狠,握緊拳頭,但是雙手間連著繩索,雖不緊,行動卻受限嚴重。

“你怎麼可能會承認你罪大惡極,你一直都覺得你是對的,你覺得你在為國為民,為更好更安穩的江山社稷,”夏昭衣繼續說道,“讓你在這段時間還能偶爾保持傲氣的,便是你自詡的凜然正氣,還有你的文人傲骨和輕狂了,可你說,如若我將這一切撕扯下來,這裡面的腐朽和惡臭會不會燻到你自己?瞧,一個所謂的君子,滿口天下蒼生,卻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的利己小人,厚顏無恥,心性壞極,揣著好處裝弱者,路千海,你有沒有覺得臉紅呀?”

“你住口!”路千海忽的說道。

“而你所謂的為天下蒼生實則也荒謬,”夏昭衣笑了,“你們所做的一切,哪一個出發點不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去索取?一邊過多掠奪別人的血汗成果,一邊聲稱為了天下蒼生,路大人,我去你家劫走一大半財物,再對外邊稱是為你好,你可氣?”

路千海咬牙道:“胡攪蠻纏!”

女童斂了笑,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真令人唾棄。”

她邁過門檻,進得大堂內。

大堂寬敞,因東西被搬被砸,越發顯得四方開闊。

屋外天色昏沉,寒風將燭火帶動,她停在蠟燭前,被映的滿目燈火,明明耀耀。

“我沒有騙你,”她看著燭光說道,“這裡到處都是人,他們在看著你,你內裡的虛偽醜陋自私陰暗,他們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一陣大風吹來,路千海因她的聲音和話中內容,覺得頭皮發麻,脊背森寒。

“我是定國公府的大小姐,”夏昭衣抬起眼眸,定定看著他,“你為何不信呢?”

“她已經死了……”路千海說道。

夏昭衣拾起一根蠟燭,緩步走去,淡笑說道:“是呀,可是我又活了,你怕嗎?”

燭火幽幽,女童的眼眸越發雪亮,碎髮在風中舒捲,神情並不猙獰,相反,非常輕柔溫和,可她這樣望過來,卻讓路千海說不出的難受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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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海往後退去,隨著女童走來,他漸漸退到了門檻,後背靠在破敗的門上。

“你,你真是夏大小姐?”路千海抬著眼睛看著她。

“你覺得呢?”夏昭衣睥睨著他,淡淡道。

路千海唇瓣顫著,忽的說不出話。

女童站姿隨意,脊背卻端挺,脖頸纖細,雙肩如削,一身樸素發舊的暗色衣裳絲毫無損她的氣質。

她身上有種貴氣,這貴氣無關榮華,無關富貴,是腹中的清氣和骨中的清華。

是啊……

這世上能有幾戶人家養的出這樣一個女童來?

即便是從小當做暗衛去訓練的女童,也斷然不會有這樣的風華氣度。

“怎麼可能……”路千海喃喃道,“不可能的,你騙我!”

大風灌入進來,帶著揚起的塵埃,那些細碎冷硬的沙石拍在身上,凜冽刺骨。

夏昭衣笑了,溫柔的說道:“路大人,你聽。”

路千海回眸,循著她的目光望向冷寂的暗夜。

“那些風聲,呼嘯悲嚎,”夏昭衣說道,“像不像是冤魂在泣訴呢。”

路千海渾身一個冷顫,雙目赤紅。

“我定國公府,英靈不散,磊落肝膽,浩如長風,化驚雷,破雲霧,斬妖邪,而你,”夏昭衣望著他,彎腰將燭火遞到他跟前,“路大人,你就是妖邪和魑魅。”

“你做了那麼多假賬,偽造了那麼多證據,你害死了他們,卻還要稱他們為餘孽,”夏昭衣的聲音和吐字變得很輕很輕,“你說,他們要不要回來找你呢?”

“你別說了!”路千海忽的吼道。

“他們死的好慘,比我還慘,至少我是自願赴死,他們呢?”夏昭衣目光浮起恨意與悲憫,“路千海,你拿什麼還?”

“不要再說了,你別說了!”路千海哭道。

“跑啊,”夏昭衣看著他,“他們追來了,你的腳又沒綁著繩子,你怎麼不跑?”

路千海愣怔的看向自己的雙腳。

對,對啊,他的腳又沒被綁著……

“他們找你索命來了!”夏昭衣沉聲叫道,“你還不跑!”

跑,跑!

路千海忙爬起,驚恐的看著女童在燭火裡的面孔。

夏昭衣唇角一勾,上前說道:“怕我麼?”

路千海面色慘白,驚忙轉身,倉促奔向黑暗。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夏昭衣面色變得輕鬆。

她“呼”的吹滅了燭火,低低道:“真難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