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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5 你我之間(一更)

夏昭衣沒再同白清苑說半個字。

她說,沈冽,我們走吧。

兩個人便離開了。

白清苑癱在椅子上,看著他們撐開手中的傘邁下簷廊,秀挺背影在風雪中離去。

白清苑修長纖細的指攥緊木椅的扶手。

少女什麼都沒說,連懲罰都沒說,如若說了,她至少有個底,可是現在……

怎麼辦。

一個僕婦惴惴不安地將夏昭衣和沈冽送至門口,要他們慢走,合上門後,長長出了口氣。

這對年輕男女,合在一起連四十歲都沒有,這無形氣場,真是嚇人。

宅子外面的積雪沒有人清掃,較來時又積厚數寸,沉默走了很久,沈冽低頭看向少女:“那黃姑娘,可還有其他家人?”

“沒有,”夏昭衣搖頭,語聲失了方才的平淡,變得沉重,“據說她孃親待她一直不好,唯一相依為命的,只有姐姐。”

沈冽濃眉輕皺,認真說道:“阿梨,我不喜我父親,一直恨他,他視我更為肉中之刺,恨不得我在這世上消失。可如若他犯了事,我卻絕對會受其牽累。”

夏昭衣腳步微微變緩,抬頭望著他:“沈冽……”

“所以我自小便認為,株連是這世上最愚昧荒誕的罪名。你保下陳永明母女之時,並不知曉後面將發生的事,於你當時所為而言,你無錯。所以,”沈冽目光變深,“阿梨,黃姑娘的死,你可以為之可惜,卻無需為之自責。”

夏昭衣看著他,頓了頓,看回前路。

雪越來越大,風自他們身旁穿過,安靜良久,夏昭衣輕聲道:“沈冽,謝謝你。”

沈冽側眸望她,淡淡笑了下。

少女的目光一直看著前面的雪,紛紛揚揚的空地和巷弄,草木被覆,水井白了頭,倚在角落的木柴和竹凳披了層白霜,萬物靜謐純淨,潔白無暇。

“謝謝……”夏昭衣又說道。

她清楚沈冽有多不喜歡他的幼年,也確定這些年沈冽從不與人提及,但是現在,他卻肯剖開記憶,對她說起“父親”二字。

“你我之間,何須說謝。”沈冽說道。

夏昭衣莞爾,抬眸望他一眼:“嗯。”

·

夏昭衣此次進城時沒有要久留的打算,康劍今早便去尋那些工人了,雪夜喝幾壺熱酒,每個人都睡得很好。夏昭衣和沈冽回去泰安酒樓時,這些工人們正準備出發離開。

同進城那樣,不能一口氣地來,現在亦需得分頭行事,帶齊昨日買妥的糧食和衣物,分批離城。

見夏昭衣回來,工人們都起身問好,紛紛叫著“阿梨姑娘”。

“我可能要晚點才回,下午或明早,”夏昭衣說道,“你們先回去,出城時注意小心,若遇上任何事情,不要莽撞,被帶走便帶走,一切有我。”

“沒事,阿梨姑娘,我們都是從信口音!”

“對,阿梨姑娘你放心!”

“嗯,”夏昭衣點頭,“我有些事,先上樓。”

季夏和和徐力坐在大堂最裡面,兩個人身前鋪滿圖紙,抬頭看著夏昭衣去到樓上,他們再齊齊轉頭看向沈冽。

沈冽正在和衛東佑說話,不知囑咐什麼。

衛東佑點頭,轉身朝外面跑去。

“沈兄!”季夏和抬手,示意沈冽過去。

沈冽垂眸望了眼他們身前這堆圖紙,委實亂七八糟。

自昨夜知道夏昭衣不住三樓的原因後,今早沈冽出門前就叮囑了,要將整棟樓拆了重建。

“這只是初步草稿,”季夏和自己也意識到不太行,將圖紙收起,說道,“你放心,我一定將你這酒樓上上下下,忽然一新,保證看不出之前的半點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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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過來是?”沈冽說道。

“那城外造得路,咱們是不是也得跟著去?”

“你們不用去,我和徐力去。”沈冽說道。

“遠麼?”

“算上現在下雪,徒步或許得四個時辰。”

“這麼遠!”季夏和有些遺憾,“我還想著去見一見你家阿梨姑娘揮斥方遒,主持大局的模樣呢。”

“別胡言。”沈冽肅容。

“行行行,”季夏和說道,“不過沈兄,你快給這客棧取個名,我等下便去找人做匾額。”

沈冽朝他們一旁的窗子望去。

因屋內燃得無煙炭太多,過於熱了,所以窗扇是開著的,又因恰是側開的視窗,能隱約望到江面。

幾艘舟船停泊,水面映影著天雪,江風在水天之間呼嘯,長卷著蕩向遠處天涯。

沈冽忽覺心絃被觸遇,說道:“就叫天雪樓吧。”

“這麼隨意?”季夏和說道。

“那叫夏和樓。”沈冽朝他看去。

“別鬧,沈兄,取我名字幹啥!”

“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挺好,”沈冽說道,忽而清俊一笑,“要不你改個姓,把季換成願。”

“什麼亂七八糟的!”季夏和皺眉。

沈冽笑容變得燦爛,轉身上樓。

“你家少爺哪不對勁了?”季夏和看向衛東佑。

“哈哈哈哈……”衛東佑大笑。

大堂的工人們隔上半個時辰便出發離開,每次離開都大約前後六七人。

夏昭衣一直在屋裡畫圖。

沈冽站在四樓樓梯口,望了她的房門一陣,最終沒有去敲,回了三樓臥房。

與此同時,陳韻棋在大雪裡叩開了邰府的門。

開門出來的僕婦瞧見是她,想起今早的事,不想讓她進屋,可又有些於心不忍,說道:“外面天冷,陳小姐先進來。”

讓陳韻棋在院內的簷廊下等,僕婦去找白清苑。

自夏昭衣和沈冽離開後,白清苑一直在那呆坐著,沒有挪動半分。

聽聞陳韻棋來了,她緩緩抬起眼睛:“……她這個時候來找我?”

“嗯,她穿著單薄,嘴唇都凍紫了。”僕婦憐惜道。

白清苑聽著也覺惻隱,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屋內的炭仍很滾燙,陳韻棋邁過門檻進來,看向還未收拾的兩盞茶杯,再看向白清苑。

“姨母,府上來了貴客?”陳韻棋小聲問道。

“嗯。”

“姨母……似乎心情不佳?”陳韻棋看著她的面色。

白清苑振作了下,衝她擠了個笑容:“沒,沒什麼,你來找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