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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瑤草碧珺

洛華蔭乃是雲貴交界的一處峽谷,谷口長年瘴氣瀰漫,更無人敢問津,只有初夏時節颳起東南信風,才可暫退迷瘴,這時便能看到一條細狹的溪流,僅容一船可過,船槳根本無法施展開來,船上之人僅用雙臂划水前行,越到後面溪水越盛,水面卻更渾濁,綠色浮萍混雜著腐爛的枯枝殘葉散發出陣陣惡臭。

抬頭望天,灰濛凝滯,環顧四周,石壁森然,汙濁腥臭的水下彷彿隨時會有鬼祟突然竄起,而這艘孤獨的小舟又好像是飄向再也不屬於人間的幽冥之境。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快要透不過氣的寒意和壓迫感,打了個哆嗦,將身體往宇文彬這邊靠近了些,宇文彬也感知到她內心的惶恐與不安,於是將手覆在她的手上:“別怕,有我在。”

行不多時,一蓬蓬茂密生長的碧色蓮葉攔在面前,抵住小舟的去路,宇文彬站起身來:“我們到了”,隨即攬住我腰畔,足尖輕點,幾個起落,兩人已立在對岸,眼前豁然開朗,換了一番天地:煙霞散彩,日月搖光,青松綠柳,翠柏修竹,雁落鶯飛,鶴唳鸞翔。

宇文彬道:“此地名為百草澗,世間常說‘若要不死身,需尋百草澗’,雖是世人誇張的傳言,卻是說此澗已囊括了人界各種珍奇藥材。”

我陡然見此美景,胸懷大暢,喜不自勝,偶見一叢枝幹筆直帶刺,花萼成巨大漏斗形的紅色植物,蝴蝶蜜蜂圍之縈繞不停,卻又不敢靠近,甚覺奇異,正要伸手去摘,卻被宇文彬一把攔住:“你先看看那漏斗之中是什麼。”我低頭往那花心中一瞧,裡面竟盛滿了蜂蜜似的糖漿,甜香怡人,終於有一隻彩蝶兒抵擋不住香氣誘惑,略微靠近些,那紅花的漏口突然擴大,一口將彩蝶兒吞了進去,花瓣緊緊合攏,便有那似人類口齒咀嚼的聲音傳來,不多時花萼再次張開,那蝶兒已被吃得乾乾淨淨。

“好陰險的花兒,”我只覺心裡一陣發毛,“倘若我剛才去摘它,豈非被它一口把手指頭咬下來?”宇文彬笑道:“它卻沒那麼大的力氣,不過你想它什麼昆蟲都吃,自然劇毒無比,你若被它咬一口,我卻要花十分氣力幫你解毒了。”

我不再理會那邪花,想要繼續前行,卻感到自己的裙角似沒什麼東西拉扯著,低頭一看,卻是被一隻肥肥白白的小怪物銜在口中,此怪乍看像截蘿蔔似的,數片青翠的闊葉直挺挺的頂在頭上,一雙大眼含情脈脈地望著我,頗為滑稽可笑,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它,卻被它一躍跳開了,還朝我吐了吐舌頭,我也朝它做個鬼臉,就要來捉它,卻又被宇文彬攔住:“別理它,這怪是千年修成的雪參精,慣會作弄人的,總是挑逗人來捉它,然後把人帶的兜圈子,直到那人徹底迷了路它才肯罷休。”

“那若是將它捉住吃了豈不是可以益壽延年?”我突然飛起身來朝那小精靈撲過去,它卻又伸出兩條細腿來,蹭蹭蹭跑得飛快,一遁身就沒入土裡去了,那頭上的幾片可笑的枝葉恰成了它最完美的偽裝。

宇文彬走上前道:“你看吧!真好捉的話也不會等到你來了呀!”

我正要走,那小東西又賤兮兮地上前來招惹,宇文彬向它扔出一顆桂花糖,那怪撿起來吃了,也就不做糾纏了。

穿過百草澗,便有密密麻麻的紫色藤蘿攔住去路,我極不耐煩地伸手去扯,卻見那些藤蘿颼颼抖動起來,還發出人類一樣的笑聲,我嚇了一跳,後退幾步躲到宇文彬身後去了。

宇文彬道:“這些樹名為蛛紫蘿,最怕人類碰到它,它一身癢就纏繞得越緊。”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盒胭脂來,我一見就樂了:“你不羞,一個大男人卻帶些姑娘家用的東西。”宇文彬不理會她,將一盒胭脂全部倒在藤蘿的根莖處,不一會兒這些藤蘿像十分受用似的紛紛收攏枝葉,讓出一條路來。

我不可思議地說道:“看來這些藤蘿是母的,也愛脂粉香。”

宇文彬道:“洛華蔭的植卉都不是凡物,大都修成了精魄的。”

我道:“看樣子你對此地甚是熟稔?”

宇文彬笑道:“早些年我總跟著她到這裡採藥的。”

我自然知道“她”是指誰,心中微微一酸,不再多說什麼。

走著走著,一棵參天古樹闖入視野,也不知是什麼樹種,那樹身粗得非十人之圍環抱不下,樹枝密結垂落,樹葉細長卻成罕見的深紫色,枝葉末梢卻還懸掛著燈籠似的銀色果實,清風拂來,果實輕輕擺動,卻從中飄散出粒粒螢光閃動的細碎粉末,煞是好看。

古樹下有座小涼亭,一個女子慵懶地坐在亭中自斟自飲,這女子看上去並不年輕,卻打扮得非常花俏,著一襲大紅色的繁複宮廷盛裝,巍峨雲髻上插滿珠翠,眉心用金粉描畫了一朵精緻的海棠,長得雖不十分美麗,但是眉挑眼長,卻自有一段風韻。

這女子一看到宇文彬,便語笑嫣然:“宇文小子,怎麼這麼久才來看我,想死姐姐我了!”聲音故作嬌媚,卻是個男嗓。

我一聽之下只覺大煞風景,輕聲問宇文彬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宇文彬小聲答道:“她是這千年籠螢槐的樹仙,雌雄共體的,但喜歡把自己裝扮成女子,別人越是贊她美貌她便越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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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螢仙又笑道:“這次卻沒跟妃胭那丫頭一起過來?還是……新人換舊人?太沒良心了吧!”她把雙丹鳳眼陡然一眯,盯住我。我被她看得膽戰心驚,直往宇文彬身後躲。

“哈哈哈……,小姑娘不驚嚇,跟妃胭小妮子的氣度比起來可差遠啦!”

宇文彬拱手道:“籠螢仙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我此番正是為她求藥而來。”

籠螢仙楞道:“難道那小妮子中毒了?呵呵,真是奇聞,試問這世上還有誰能毒倒她?”她眼波流轉,“小妮子死了也好,你我便可成其好事,雙宿雙棲了。”

宇文彬拱手道:“宇文彬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敢妄想能匹配風姿卓絕的籠螢仙呢?聞得不日你便功德圓滿從地仙飛昇為天仙,可否等上我一等,待百八十年後,我也修成個金身正果,那時在一起白日飛昇,這便才是真正的雙宿雙棲呀,可好?”

籠螢仙道:“宇文小子沒羞,姐姐雖然很是喜歡你,可斷不會為你誤了前程,你還是別痴心妄想啦!”

我聽到好笑,想誰都聽得出來宇文彬這話是敷衍她的,這樹仙倒還聽進去了,當真是個木頭腦袋。

“你們說夠了沒有?老子可是一句也聽不下去了。”一個粗魯的聲音打破旖旎風光。我循聲望去,見東北角的石桌旁坐著個赤發藍面的漢子,雙眼銅鈴似的瞪得老大,朝天鼻孔配上一張豁嘴,甚是兇惡醜陋。

她再放眼一觀,此間已圍坐了不少人:南邊的一叢曼陀羅花旁坐著個蒼白消瘦的中年女子,穿一身綠色羅衫,杏眼櫻唇,黑髮如瀑,可以想象她年輕時必定美麗絕倫,可令人費解的是這女子眼角眉梢無不透著一股乖戾陰狠之氣,眼波流轉之間卻又纏綿著一絲哀怨悽楚之情。她旁邊的銀杏樹下坐著個鶴髮童顏的老翁,雙目炯炯有神,背直而肩平,廣袖垂地,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他身後分別立著兩個少年,一般的神采奕奕,氣定神閒。西邊的木幾旁坐著個面如冠玉,華服美髯的中年男子,一副儒雅做派,一手悠閒地晃著摺扇,一手則擺弄木幾上的棋盤,自己跟自己對弈起來,他身後立著四個妖嬈做作的年輕少女,既像是他的婢女,可與他舉止交流又頗為曖昧。

華服男子旁邊的紫藤架下坐著兩個消瘦修長的皂衣男子,都作書生打扮,形貌十分接近,這兩人雖然坐姿最為安定,可二人眼中流露出來的焦急之情卻是最為急迫的。而正對籠螢仙涼亭的石桌旁則坐著兩個眉清目秀的俊美青年,雖然容貌出眾,卻只著簡樸的素色衣衫,但其貴族之氣卻依然難掩。他們身旁一個獨立的石凳上,坐著的同樣是個年輕的白衣男子,非但不英俊,長得還有些奇怪,眼窩處深深地凹陷,顴骨處又高高凸起,臉色蒼白得幾乎都能看到裡面的經絡,嘴唇薄得像刀鋒一般,整個人冷得就像一塊冰,泛著白色寒光。

“呵呵,想不到這麼熱鬧!”我乾笑兩聲,打量今天在場的均非等閒之輩,更絕非善類,暗暗為宇文彬捏了把冷汗。

籠螢仙罵道:“步春生,你這頭豬急什麼急!老孃話都沒講完,你卻敢來打岔,長得醜也便罷了,還這等粗魯無禮,無怪乎現在都討不到老婆!”

那藍面惡漢火性不減:“老樹妖,瑤草雖是靠你甘露滋養,卻是大地產物,你別充主人的派頭。現在離瑤草碧珺現世只有不到一炷香時間,你識相地趁早讓開,把老子惹急了,一把火把你連根帶葉燒個乾淨。”

籠螢仙道:“你既然為瑤草碧珺而來,就該知道這兒的規矩。瑤草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才結出一個果實,再三十年這果實才成形,即便壽限可至,非機緣巧合也不可得,雖不能與西王母的瑤池蟠桃相比,在人界也算是果中極品。而此果又有一名便叫作‘無憂果’,可解這世上任何一種奇毒,哪怕是誅仙殺神的‘三屍障’,‘玄天寂滅散’,也都不在話下。但此果於什麼內丹修煉,靈力增長卻無任何助益,切不可聽外界以訛傳訛,做無益之爭,耽誤了真正需要的人。”

步春生道:“老子就是無病無災,卻還是要搶這顆碧珺,你這老妖婆管不著。”

籠螢仙冷笑道:“我看你還是先到小木精山涼快涼快去吧!”說完,平舉雙臂,廣袖和衣袂翩翩翻飛起來,身後便颳起一陣香風,卷攪著花葉泥石,形成一股小颶風。

步春生只來得及往後退了兩步,就被那股颶風整個吞沒,狂呼怒吼地被帶至半空往西邊去了。

我見在場眾人無不咋舌,面露興嘆之色,疑惑不解,小聲問宇文彬:“不就是刮場風來,又非狂風颶驟,也沒啥了不起的,為何每個人都萬分拜服似的?”

宇文彬道:“非也。呼狂風喚驟雨都乃低等法術,似這般控制住風速和形態而不牽連周遭事物,方才顯仙家之能,何況小木精山離此地有萬里之遙,此仙法只讓我輩望塵莫及啊!”

籠螢仙對宇文彬道:“宇文小子,雖然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勁敵,但並非有意偏袒你,雖然姐姐心中實是愛煞了你,卻斷不能為你壞了規矩。”

“是是。”宇文彬連忙拱手作揖。

籠螢仙又對那綠衫美人道:“虞錦素,我這瑤草碧珺雖可解世間任何奇毒,卻不能使人起死回生,何況你丈夫已死多年,你此番奔波只怕是徒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