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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洛陽武鬥

太和殿中隱隱籠起肅殺的氣氛,剛才還笙歌曼舞的紅毯儼然成了最好的比武場地。高手的目光相撞之間不由激起陣陣電花,而泠泠的殺氣卻早已瀰漫了整個大殿。有的宮娥因為禁不起這令人發怵的寒意雙膝竟然都忍不住彈顫起來,連帶著質地良好的衣裙也在不停抖動,而寧珂公主身後搖扇的宮娥早已掌握不住力度,使得風時而大作時而細微,而她身邊另一個膽大的宮娥早就看走了神,巴不得快些看到這些高手的決鬥,一時間竟忘了搖扇。

寧珂道:“本宮一直搞不懂的是洛神宮明明乃武林大派,卻偏偏在主宮以下設 ‘書樂劍異’四舍,這洛神宮當家的陸晴雨快劍出身,設一個劍藝舍倒也罷了,可為什麼又和‘書樂’扯上關係了?”寧珂大笑起來,彷彿是在嘲諷。

喻洞秋正準備說“這乃是我們這些武林粗人附庸風雅的行為罷了,讓公主見笑。”誰知葉秋池像是被話語所激,忙搶過話道:“公主這麼認為就錯了,其實書法和音律都是和劍法招數相通的,書法中可寫出劍路,音樂中可注入劍招。尊主在主宮以下設四舍,卻是想把劍法的精妙發揮到極致。”

“噢――,聽葉姑娘這麼一解釋,本宮真當如醍醐灌頂呢。”寧珂故意作驚訝狀。

喻洞秋暗暗地搖搖頭,想梵樂仙子縱橫江湖,智謀也頗深,而在宮庭這個巨大的權力牢籠裡面,卻如八歲女童般不會忖度,不諳世事,這麼容易便上了寧珂公主的當,實在為其可悲。不過想來江湖的鬥法又怎能與這宮庭中的鬥法相比呢?在江湖中就算智謀心機不如人,也可憑著一身膽氣和武功為自己殺出條血路來;而在宮中,若是不會揣度人心,不會思謀算計,不會阿諛奉承溜鬚拍馬,只憑一身硬挺挺的骨氣過活的話,只有等著別人把你推進地獄,可笑的是他或許是你死前都還感激不盡的人。

“本宮手下也有這麼四人……”從**出來的四人在寧珂的眼波流轉下紛紛矗立到喻洞秋等人面前。“他們也分別精通書劍樂異,而且仰慕各位已久,不妨比試比試,也好讓本宮開開眼界。”

葉秋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寧珂根本就是懂書劍樂之間的聯絡與奧妙的,她之所以那麼說,只是好借她的口引出今天宴席的主題,的確請人吃飯來的卻變成請人打架,實在說不過去,而她的回答卻恰好幫她引出了主題。如此一想,便對寧珂惱恨交加,差點就承不住氣。

“既然公主有這興致,我們也只好獻醜了。”喻洞秋想到這地步了也只好應承下來。其實他們四人完全沒有想到今天吃這頓飯還要連帶打一場架的,江湖中人並不怕比武過招,但是跑到宮裡來打架還真是第一次,再加上那四個人好像是專門針對他們四人的特點量身打造的對手一般,這就讓人猜不出寧珂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雖然喻洞秋自信四舍舍主都是當今天下的絕頂高手,但大內高手卻也是不可小覷的。這到底是不是場鴻門宴現在才該畫上問號。

“小女子許盈袖,以清風伴月琴向梵樂仙子討教。”四人中的粉衣女子走上前對葉秋池斂衽行禮,她的聲音沙啞低沉,與葉秋池那甜美細膩的聲音絕然不同,但卻透著一股深深的惑人魔力。

“你是在跟我說話,為何雙眼只盯著我的琴?”葉秋池知道自己在江湖中的名聲,更知道自己在樂界的地位,想這個許盈袖就是以琴師的身份也是斷然不敢藐視自己的。

“仙子您高貴美麗,琴藝無雙,小女子只是區區一介無名琴師,又怎敢抬頭與仙子平視呢?琴是琴師的靈魂所託,小女子看著您的琴,就是看著您了。”許盈袖雖然話語中透著敬畏之情,可她的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敬畏。

葉秋池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琴對許盈袖道:“我這把琴叫做鸞鳳琴,因為它上面的琴絃是用青鸞的腹羽和火鳳的尾翎捻搓而成的,據說任何神兵利器都無法將其催斷,只有真心人的眼淚才可以。傳說中青鸞火鳳從不分離,它們一生都在天上飛,追尋它們的極樂世界,只有一種時候會落到地上,那就是在它們死的時候。”葉秋池娓娓道來,彷彿在講述一個遙遠的但很真實的有關愛情和信仰的傳說。整個殿堂的殺氣頓時被她婉轉的聲音壓制下去,所有的人都隨著她的講述陷入了那個唯美而浪漫的畫面。

葉秋池接著說道:“誰知後來有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看到了天上飛翔的青鸞火鳳,妻子看中了火鳳如紅霞般熾烈如天衣般美麗的尾翎,深愛他的丈夫為了滿足她的願望毅然揹負弓箭,不惜跋山涉水追尋火鳳的蹤跡,終於在紅冕山絕頂射殺了火鳳,傷心欲絕地青鸞撞壁徇情。丈夫高高興興的帶著雙鳥的屍體回到家中,看到的卻只是妻子故去的屍體,原來她的妻子在他離家後的第二天就病倒了,由於無人照料,終於在他回家的前一天死去。”葉秋池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到大家痴迷的眼神又繼續道:“丈夫一時間竟然體會到了青鸞失去火鳳時的傷痛絕望,他答應過他的妻子再也不離她左右,可他又是因為愛她才離開了她,突然他變得好迷惘,不知道何為愛,怎樣才算愛?漸漸地他原本滿腔的愛意化作對上天的仇恨與憤懣,他恨上天給他和她妻子的結合造成的重重磨難,他恨上天安排雙鳥的出現,他更恨上天奪走了他妻子的性命。他於是瘋瘋顛顛地跑出門去,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故事講完,葉秋池換了一個聲調道:“不過後來江湖中就出現了這麼一把鸞鳳琴,不過它的製造者是誰不得而知,只道是當時江湖中的一把魔琴,因為它的弦上凝聚著雙鳥無盡的神力和怨氣。‘魔音過處,寸草不生 ’,這是當時江湖中人大肆地爭奪中對它地評價。後來……”葉秋池突然把眼波轉向許盈袖。

許盈袖清了清嗓子道:“後來這把琴陰錯陽差地落到了一個琴師的手裡,這個琴師不懂武功,更無意爭雄天下,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彈他的琴唱他的歌,然而這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和悲哀。江湖中人紛紛而至向他討要魔琴,他深愛魔琴,並不因為它蘊藏著巨大的力量,而是因為用它可以彈奏出任何琴都彈不出的天籟之音。他不交出魔琴,江湖中人就殺他的家人,那琴師想自己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吧,倒不如彈最後一段音樂為自己也為家人超度亡靈,他是懷揣著絕望痛苦並且仇恨的心情催動琴絃的,於是那琴絃上迸射出萬道光茫,光茫化作利刃向那幫江湖中人突飛颳去,馬上便聽到無數的絞割與慘叫聲,這叫聲本是讓人心驚肉跳的,但卻讓那個琴師越殺越興奮,他已完全沉醉在殺人的樂趣中同時也入了魔。”

葉秋池又接著說道:“等最後一個人也支離破碎的時候那琴師才停下來,但他已魔入心淵,氣血殆盡,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便吐血而亡。其實這個時候還有一個江湖人沒死,他就是十年前名滿江湖的魔音門的掌門人許綮,他深駭魔琴之威力,所以一直躲在人後默默觀戰,直到琴師氣絕身亡了才敢露面。於是魔琴就到了他的手裡,而琴師的死也讓許綮明白,如果沒有深厚的內功修為身體就會因為琴絃催動時產生的力量反噬而受損,嚴重的的話像那琴師一樣經脈盡毀,氣血枯竭。只有當自己的修為超過了魔琴本身的力量才能隨心所欲地駕御魔琴。”

“所以……,光覬覦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能夠為我所用才行。”葉秋池意味深長地看著許盈袖。

“魔琴不能自己選主人,要是被某些人霸在手中,而沒有發揮出它原本該有的力量,那才真是含冤受辱。”許盈袖越說越激動,已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禮數,兩隻眼睛貪婪地盯住鸞鳳琴,好像在看自己的東西一樣。

葉秋池並沒有理會許盈袖張揚跋扈地挑釁,只是五指在弦面上靜靜遊走,突然按住一根琴絃道:“或許吧!但至少到現在除了我之外,還沒有誰更適合作它的主人。跟這個魔具打慣了交道,你會發現它遠不像傳聞中的那麼可怕,有的時候甚至還覺得它很親切呢!你聽!”葉秋池放開琴絃,弦上發出澄寧一響,嚇得許盈袖倒退三步,其他膽小的人也倒抽一口冷氣。

“許盈袖,你連這琴的聲音都怕,還想駕御它?”葉秋池站起身抱著琴高高在上地看著許盈袖。兩人以前彷彿就認識的,似乎還很熟。

喻洞秋突然想到,這許盈袖莫不就是那許綮的獨女。當年許綮因為有鸞鳳琴的力量而使得魔音門聲威大振,而與其爭雄的卻還有南嶽的薈凇閣,閣主蕭凝婉也深諳樂律並融會內功修行在裡面,但始終找不到一件合適自己的樂器,後來得知魔琴落在魔音門的手裡,於是就向許綮下了封挑戰書:二人在嵩山頂上以樂會友,誰的琴音能夠引得百花盛開,飛鳥畢集,就算誰贏,而贏的人才算是魔琴真正的主人。這種事情本就是人力不可為的,聽起來甚是荒唐,但那許綮偏偏是個樂痴,他並未覺之荒唐不可為,反而覺得這是對他是個巨大的挑戰,他認為自己斂神靜心,真正做到天人合一,或許他的琴聲真能引得百花盛開,飛鳥畢集。那一戰的過程無人得見,但結果是魔琴到了蕭凝婉的手裡,從此,魔音門一蹶不振。

“許盈袖,你魔音門輸掉魔琴,全都是因為你父許綮技不如人,誰知他後來竟然不知羞恥地趁著我師父重病之際偷襲我薈淞閣硬搶魔琴,好不要臉。”葉秋池的神色變得嚴厲起來,聲音也頗具威嚴。

“要說不要臉,蕭凝婉才更甚,當初若不是她派門人事先在土壤裡埋下只受她琴音影響的音樂蠱,又怎會造成百花盛開的局面,我父親還當真了,意志消沉了好一陣子。”許盈袖的眼中也盡是怨恨之色。

“所以意志崛起後,就帶領門人來殺人放火了?”葉秋池目光逼視,讓許盈袖有些抬不起頭來。“不過,還好,這把琴還在我手裡。”葉秋池又忍不住撫摸起琴身來。

“既然如此,今晚不如就在我這殿上,把這樁恩怨了了吧!”寧珂的神色竟然極為悠閒,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

“謝公主成全。”兩人竟然同時向寧珂跪謝。

喻洞秋想道:不好,果然這場酒席不是那麼好吃的,這獨孤寧珂顯然是在推波助瀾,不由地為葉秋池捏起一把冷汗,再看看那個書生扮相,與自己有些相似的年輕人,努力試想著自己跟他是否也有過節。

“我們今天也是以樂會‘友’,不過賭注可是自己的性命,怕死不想賭也行,不過得把鸞鳳琴還給我。”許盈袖已經盤膝而坐,把琴擺在自己的膝蓋上道:“我這把琴叫清風伴月琴,是我歷經磨難才向天涯海閣求得的至寶,威力絕不在鸞鳳琴之下。

葉秋池也盤膝而坐,把鸞鳳琴照樣擱置,道:“我說你還是仔細你的性命是個正經。”兩個同樣驕傲同樣倔強的人就此拉開戰勢。

一入江湖不由己,生死茫茫兩不知。

葉秋池的臉上又換成那種專注的近乎虔誠的表情,彷彿她的世界裡就只剩下這把琴似的。弦如流光,指若玉蔥,美妙的音符就在這纖纖玉指的遊走之下緩緩流出,沒人知道她彈的是什麼曲子,因為此曲只因天上有。聽到這首曲子的人,身心都會突然放鬆下來,彷彿在雲端漫步一般,既輕鬆又愉悅,所謂飄飄欲仙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只有喻洞秋知道這是梵樂仙子慣用的先禮後兵的招式,先把敵人帶進安寧祥和的天堂,再把他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許盈袖臉上的表情不能叫虔誠,只能叫入迷,彷彿已經脫離她原有的世界進入了一個令她完全沉迷的世界中似的,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她自己。她的手指遠不如葉秋池的纖細柔美,但那十個骨節粗大的手指活動起來竟然十分好看,彷彿在琴絃上跳舞一般。她彈的曲子也遠不如葉秋池的那般清幽素雅,相反更透著一種銷魂蝕骨的魔力,好像能勾起人類最原始的慾望。

如果葉秋池的曲子正在把人匯入天堂,那麼許盈袖就在把人領向諸天欲界,儘管那個地方並不怎麼好,相信也沒人會拒絕。

氣流不停地遊走撞擊著,夾帶著詭異妖豔的光芒,這讓整個大殿充滿了奇幻的色彩。但此時,斗大的汗珠也分別從葉秋池和許盈袖的額上滲出,順著她們光潤的臉頰滑下。的確,她們不只在用琴音鬥,還在用神和靈鬥。

僵持良久,許盈袖這邊的氣流混亂起來,逐漸形成一個渦狀,那七彩流光也被不斷吸進去,她的琴音雜亂了起來。只聽“嘎”的一聲脆嘣,許盈袖的琴絃竟然斷了一根,她面前結界一樣的玄光幕障也頓時撤消,那流光異彩的漩渦翻轉方向,不斷吸入葉秋池的九重梵音,許盈袖捂耳大叫,如此護體真氣流失更增痛苦,終於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葉秋池這才罷手,起身走到許盈袖跟前冷冷地說道:“劍道中有無劍勝有劍的境界,所以你想琴劍相通,也練出個無琴勝有琴的境界,出發點是好的,卻犯了捨本逐末的錯誤。劍道跟琴藝縱使能夠相通,也有很大的區別,那就是劍道追求的最高境界是無劍,琴藝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有琴。一個手中無琴心中無琴的人如何奏樂?”

一語驚起夢中人,許盈袖痛苦不堪,想自己經過這五年來的努力原以為達到了琴藝的最高境界,到頭來卻只是捨本逐末,脫離了原點,算是前功盡棄;又想到自魔音門滅薈淞閣之後,實力就一直沒有恢復過來,後就被千葉陵所滅,如今整個魔音門就只剩自己一人,而自己卻未能練成真正的魔音,如此一來,不知何日才能重振魔音門聲威。心下悲痛不已再加上剛才葉秋池的九重梵音的重創,許盈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但她強行不讓喉嚨裡卡著的腥濃壞血噴出來,這是她在葉秋池面前最後一點的驕傲。

葉秋池立在許盈袖的面前,用最不屑的眼光和最驕傲的神情注視她,但她卻有用最殷勤的動作接好她琴上的斷絃然後說道:“無論是報仇還是重振魔音門的事情,都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活著。”她輕輕地拋下琴,許盈袖實實地把它抱在懷裡。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僅憑一句話就令她重拾信心的人竟然會是五年前那個躲在師父身後怯生生的容易害羞的小女孩,看來她的蛻變的確比她多得多。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對她滿腔的恨意竟全是來自於她給自己的無形的壓力,就是這種壓力才使得她五年間堅持不斷的進取和努力,她本該感謝她才是,無論怎樣,薈淞閣終究還是毀在魔音門的手上,她本該殺她的,她剛剛本有機會殺她。

許盈袖抱著琴從殿門掠出,留下一句話道:“他日若有幸供爾驅策,必當全力以赴。”

葉秋池又像沒發生任何事似的坐回原位,獨孤寧珂也不禁對這個女子另眼相看。

接下來上場的就是那面如枯槁,穿著樸素卻偏偏提著把鑲金度玉的寶劍的年輕劍士。他步伐沉穩,氣息順和,一看就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他的挑戰對手自然是洛神宮的劍藝舍舍主樊伽。

樊伽不像喻洞秋這般精擅辭令,圓滑機警,也不如葉秋池那般心機深重,狠辣決絕。他遇事只靠一種東西來解決問題,那就是他手中的劍。

他連正眼都不瞧面前這個對他拱手作揖的年輕劍士,只是用很平淡的聲音對寧珂說道:“飯後運動對腸胃不好。”這句話叫任何人聽起來都是充滿輕視意味的推脫之詞,但讓樊伽說出來就顯得那麼認真,就算你想生氣也絕對氣不起來。

寧珂正欲說話,那少年劍士卻先開口了:“你是不是怕我一不小心殺了你?!”此話一出,就看到酒杯在樊伽的手指間破成碎片,他並不如他長得那般沉得住氣,他是個經不起別人挑釁的人,而那少年劍士一眼就瞅準了這點。

樊伽盯著少年慢慢地從座椅上站起來,那少年卻忙拔劍退開數尺,其實樊伽並未有所作為,只是想先站起來。少年劍士的態度雖然狂傲輕慢卻不失謹慎,因為他深知他面前的對手並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是名揚天下的洛神宮舍主,能與其一戰的確是又令人興奮又令人緊張。

“你為何還不拔劍?我想看你的劍已經很久了。”少年問道。

“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給人看的,給人看的劍,通常都很難殺到人。”

“可是我偏要看呢?”

“那你就得死。”樊伽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衝到少年的面前,少年心頭一驚,冷汗就從額頭飆起,忙飛身退開數尺,再抬頭看時,樊伽竟然又迫到跟前。少年忍不住大呼,舉劍就從樊伽的肩胛處削下,誰知他這一劍才出到一半,樊伽的人早已換到他的左邊。“太慢了。”樊伽並出兩指,重點在少年的腋下三寸處,少年頓覺身體左半邊都麻痺起來,他自知這下不輕很可能導致左手再無知覺,慌忙趁它還沒有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使出一招小擒拿扣住樊伽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又揮起去截樊伽的左手,逼他拔劍。

“何苦?”樊伽微微搖頭,出手如電,沒有人看到他是什麼時候,是怎樣拔劍的,只看到少年的劍離他的手腕還有幾寸的時候劍就在他手中了。他的劍並未去擋少年的劍,而是作圓弧划起掠向少年的喉嚨。

“刺——”隨著一聲綿長的放血的聲音,少年親眼看到自己的血液從喉嚨裡濺出,噴灑四處。他人倒在地上的時候,紅地毯已經被鮮血染成紫色的了,他在瞳孔散去之際,只說了五個字:“果然看不得。”

幾個侍衛跑進來拖走屍體,宮女們忙捲起地毯,又鋪上一層新的紅地毯,她們之中沒有人尖叫也沒有人暈倒,尖叫的話要死,暈倒的話要半死。

喻洞秋喃喃地搖搖頭,在心裡道:不知今天還要換幾次地毯?他馬上又告訴自己最多兩次,因為他已決定今晚無論如何都不殺人,但卓英喬殺不殺人就說不定了。

想到這,他忍不住看看卓英喬,這個異藝舍的舍主依然神情自若地啜飲著杯中的宮廷御酒,彷彿眼前的比武根本與他無關似的。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那麼悠閒自在從容,他太斯文**靜了,斯文到不像武林中人,安靜到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喻洞秋根本說不上來,整個洛神宮裡的人只有關於他的來歷他知道的最少,這個人完全是個謎。

這時,寧珂公主的神色有些微變,但依舊笑容滿面地對眾人說道:“今日得見洛神宮兩大舍主的風采,實在令本宮大開眼界,希望喻公子和卓術士也要不吝賜教才是,本宮這幾個家奴確實仰慕各位的大名已經很久了。”

喻洞秋心如明鏡,於是反客為主,起身走到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身邊道:“在下喻洞秋,不知閣下可願賜教?”

那書生本來準備應付喻洞秋的傲慢與輕蔑的,誰知他竟然如此謙遜,一時間竟有些窘然,忙道:“賜教不敢,尊駕若有意切磋,在下盡力奉陪便是。”

“好!”喻洞秋主動權拿到手甚是歡喜道:“刀劍無眼,拳腳多傷,我們不妨比些斯文的東西。”那年輕人便道:“如此良辰美景,吟詩作畫,調琴對弈也甚是愜意。”

“今晚就算佳景再好,死了個人的話也斷然不會產生什麼雅興的。”喻洞秋話語又轉為傷懷。

“那麼閣下究竟要比什麼呢?”

喻洞秋抬眼一望,看到殿外的榕樹頂上正有一隻孵蛋的黃鸝鳥,頓時有了想法,便對書生道:“我們不妨比比速度和出手。”他向書生指著那個鳥窩道:“誰先掏出雌鳥身下的蛋並且不驚動它就算贏。”

“這個比法倒挺新奇。”書生話音剛落,身體就已騰起,沿榕樹的樹幹扶搖直上。

這個書生的輕功當真不賴,攀爬之間絲毫聽不到衣帶摩擦和腳尖借力的聲音,遠處看來,他的身形就像一片隨風飄舞的飛葉。他的出手也極快極準極輕,毫不費力地就從雌鳥身下掏出那六枚熱乎乎的鳥蛋,雌鳥也的確沒有發現。他一手拿三枚蛋如獲至寶,高高興興地又回到大殿,卻發現喻洞秋早已坐回座上,優雅的擺著摺扇。

“你——你怎麼沒動?”書生十分詫異,想是不是自己剛才起步早了些,喻洞秋就乾脆放棄了。

“他並非沒動,而是已經回來了。”寧珂的臉色很不好看。

“可他手裡沒蛋啊!”書生說著托起手中的鳥蛋給寧珂看,自己也才重新審視這六枚鳥蛋。這一看便嚇了他一跳,原來每個鳥蛋上都有個硃砂的指印。

“你……真的是拿出來又放回去的嗎?”書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喻洞秋很不在意地點點頭。

“素聞拈花公子快手無雙,果然名不虛傳。”連寧珂的眼中都浮現出讚歎之色。

“在下心服口服。”書生倒也個贏得起輸得起的人。

接下來,那穿著黑色斗篷的削臉年輕人站了出來:“還請卓術士不吝賜教。”他的聲音也是沙啞而乾澀的,彷彿是從地獄的某個角落飄出來的一樣。

“比什麼?”卓英喬終於開口了,在喻洞秋的印象裡這是第四次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怪怪的,不如女聲那般圓潤,又不像男聲那般低沉,很像宮裡太監說話的聲音。可能正是因為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說話聲音不好聽,所以才很少說話,對待異藝舍的屬下,他向來用神色說話,所以洛神宮很多人都慣用一個詞來形容他—— 頤指氣使。

“素聞卓術士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又精於醫理和玄門法術……”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地對卓英喬說著奉承話,卻被他一句打斷:“比什麼?”

“……我們不妨比比雙方的意念如何?”

“什麼意思?”

“大凡的法術都是靠自身的意念力催動靈力來達成,若是單比靈力,在下斷然不是卓術士你的對手,所以我們不動用靈力,只比意念力如何?”

“怎麼個比法?”

“意念放火如何?”黑衣人的臉上浮現出陰險的笑容,他捧起一束鮮紅的花朵對卓英喬道:“龍舌蘭,浴火而怒放,吐火星以搏晦,紅華閃爍,熠熠生輝。我們就看誰先用意念催動烈火來成就龍舌蘭的輝煌吧!?”

“這個比法不太公平,意念的事情,誰的功勞也說不上來,不比這個也罷。”寧珂勸阻道。

“公主放心,我們兩個自會辨別,輸贏也自會承認的。”黑衣人的口氣聽上去好像已經迫不及待了。

寧珂只好不再說什麼,但是表情卻十分嚴肅,彷彿一件即將成功的事被不知情的人打斷了還要強忍住怒氣時的表情一樣。

一小束龍舌蘭**進一個巨大的花瓶裡擺在黑衣人和卓英喬之間。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那束花依然未有任何反應,而他二人的額頭上均已滲出細細的汗珠。

用意念去催動一件事物的發生,想想都不可思議,可有人卻偏偏這麼做了。

突然,黑衣人的眉頭抬了一下,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因為從他的瞳孔中已經可以看到那兩股燃燒著的火紅色:美,豔,烈。卓英喬的臉色也略有微變,但就在眾人還未來得及一領龍舌蘭的風采之時,黑衣人痛苦地仰天長吼,鮮血從口中狂噴不止,終於一命嗚呼。

龍舌蘭的輝煌也就此消澈,不在烈火中盛放,就在菸灰中沉淪,這是它的命運,也彷彿是許多江湖人的命運。

如果說前面的少年劍士的死是壯烈的,那麼這個黑衣術士的死就是悽美的。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死去,或許是卓英喬用強烈的意念力殺了他,還或者是他費神過度,枯竭而死。

獨孤寧珂的神情依然優雅,照樣是那幾個侍衛拖走了黑衣術士的屍體,宮女們照樣又換上乾淨的紅地毯,一切彷彿都沒有發生過。

宴罷,眾人紛紛辭別,個懷心事:有的置疑,有的憾嘆,有的傷感,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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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結束,洛神宮一行至洛陽古道之上,兩旁是生長茂盛的蘆葦蕩。

喻洞秋對卓英喬道:“你不該殺了他。”

卓英喬陰陽怪氣地答道:“我沒殺他。”

此時陰風慘烈,天地肅殺,蘆葦蕩裡的絮絨膨飛飄灑,氣氛陡然凝重。不遠處立著一個剛強挺立的身影,其白衣獵獵作舞,周身冒著寒氣,彷彿是剛從天山趕來的旅客,身上的冰雪還未來得融化似的。

但走近他的時候,才發現他並非觀光的旅客,而是一個埋伏多時的殺人者,他手中寒光泠泠的寶劍就是證明。一個人埋伏四個人本是笑話,但發生在這裡卻一點也不好笑。白衣人默默地冷冷地轉過臉來,四人吃了一驚:“是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