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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 無歸(七)

七、

抵達三色樹林的盡頭,已聞得桃花淡淡清香,本來是個極好的去處,偏身後有這沒完沒了的毒蜂糾纏,這時少年突然止步嘴角微微上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若是我之前還不太瞭解他的時候,看他這樣定然以為他又裝X,但是這一路的接觸下來,知這少年確實有幾分真本領,他於此刻敢停下來定然是心中已有份計較了。

少年手中連續變換三個術印,口中念道:“‘巽’字訣,百花繚亂,風刃!”便覺一陣香風呈渦輪狀自身畔卷攪而來,裹挾著粉豔花瓣,通了靈性似的從我們頭上飛過,向那一群毒蜂套去,一時嗡嗡之聲震耳欲聾,不時便有毒蜂的殘肢斷體從風輪中掉落下來,後面再趕上來的毒蜂又會再次被吸入。

我這樣一瞧便覺妥了,只要毒蜂能夠剋制住,後面的兩個人就算追上來也不用怕,我自己可以料理,笑著拍那少年的肩膀道:“真有你的呀!怎麼前面不把這招使出來,害得咱們跑這樣狼狽?”

少年擦了把額前的汗珠:“這招不是我想用就能用的,非得到了這裡,有我師父本來設定的法陣做支撐,我所做的不過是用奇門之術啟動了這個法陣而已……額……我這人一向不愛打打殺殺的事情,所以攻擊類的術法都不太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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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紅蕖和吹笛人見到風陣厲害,不敢再擅自來追,我們三人也算松了一口氣,自往桃林深處去了,令我不解的是明明這裡本來霧氣繚繞不辨方向,此時看來卻是路徑分明,一目瞭然呢?少年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我們這裡一向不讓外人進來,所以在桃林裡面設定了霧障結界,剛才我把結界變換了方位格局,幫我們去對付蜂群了,回去後得趕緊跟我師父說說,讓他把結界修補一下。”

我牽著女童,默默地跟著少年,總覺得這片桃林不算太深,岔道卻很多,但是每換到一處場景與之前見過的又極為相似,好像也暗含了九宮方位的格局,難怪前面的結界破了這少年也不是很擔心,就是沒有霧氣干擾視線,如果不懂奇門方位也會被困死在這裡。

我不禁嘆道:想不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偏遠之地,也有此等能人異士隱匿其中,想來倒是在長安呆久了,人不免會變得狹隘自閉夜郎自大,這少年小小年紀就已有如此術法造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道他的師父是個怎生能耐的人。

想到這裡時,那女童突然大叫一聲:“哎呀!”

我忙問:“怎麼了?”

女童道:“他那個僕從,那個白頭發老頭兒,**……”

我道:“是啊!咱們一路只顧著自己逃命,把那個老爹爹給忘記了。”

女童道:“萬一他們折返回去把他捉住,再來拿他要挾小哥哥來換我,可就不好辦啦!”

我沒好氣道:“你叫他哥哥,叫我姑姑?”

女童道:“你覺得現在是討論稱呼的時候嗎?”

少年道:“**早就跑了,現在說不定已經到家等我吃飯了。其實……呵呵,他就是我師父。”

“啊——”

我跟女童聽到這裡,都要驚掉了下巴。

少年撓撓後腦,尷尬笑道:“他既是我的家僕也是教授我奇門之術的老師。每每在家的時候我們就是師徒相稱,出來外面他就只讓我喚他**,說外面的人都很壞當僕從比較不會引起注意。”

我一想覺得說的很對,真的是個一不留神就會被忽略的存在。

少年繼續說道:“也不知道他早年經歷了什麼,總是怕事得很,自己明明實力很強,但是一遇到變故總是自己先開溜,他的地龍術比我高明得多,啟動又快轉移得又遠,所以我猜他此刻已經到家了。”

我跟女童面面相覷,不置可否,畢竟她也是一代宗師,不知道聽到這種自己先跑把徒弟撂在後面的案例作何感想。

再走一會兒,桃花林到了盡頭,路似乎也到了盡頭,被一層山壁擋住,只在溪水流動的地方有一個半圓形的小孔。

我問少年道:“你可是帶錯了路?這溪水淺得很,我不信咱們能從這個小孔游過去。”

少年搖了搖頭:“這裡也是一個結界,不過我一次只能帶一個人過,大姐姐我先帶你過去吧!”

女童可是不幹了,直接撲進他懷裡,眨巴大眼睛甜甜地說道:“小哥哥,你先帶我過去嘛!”

我當然清楚她的心思,便跟那少年說:“你先帶她過去吧!”

又是一陣地震山搖的晃動,原以為可以如先前那般片刻就可以站到山壁的另一面,誰知中途腳下一空,周遭再亮起來時發現自己的雙腳都踩在溪水裡,那少年更慘,人都跌坐在水裡的,半身溼透,狼狽至極。

女童咯咯笑著很賊的看我一眼,再去將那少年扶起。

我這才明白她為何要搶先:原來她想到少年連番催動術法肯定已經精疲力盡了,所以越往後面就越容易失誤。

所以說是老人精啊!我怎麼算計得過呢?

放眼望去是一片平緩的草坡,林林總總的開滿各色野花,一路走上去,但見古樹高低屋,斜陽遠近山,林梢煙似帶,村外水如環。

照那蜿蜒的小路走完,見著一個古樸牌坊,門牌上書著“桃源村”三字。

進的村裡,又覺新奇,只因不似以往見過的任何村莊那般,要麼屋舍儼然,要麼雜亂樸拙。這裡既有京式四合院,又有吊腳竹樓、江南庭院,還有客家的圍屋,總之是各盡特色,卻又相融得宜。更奇的人人見面便即作揖行禮,頗有古人之風。既像個村莊,又不像個村莊。

到了一個烏瓦白牆汀蘭小築頗有江南風韻的屋舍前,少年前去敲門,應門的竟然就是那位胡老爹,他一見著少年就滿臉堆笑道:“我的好徒兒,你可回來了,家裡正等你吃飯呢!”

一聽此話,我三人互看一眼,均笑了起來。

“哎喲,你將這兩位姑娘都帶回來啦!也好,那群苗人兇得很,進來避避也是對的。”胡老爹當然不明我三人何故發笑,又見少年渾身溼漉漉的,趕緊將我們讓進屋裡去。

小小的院落,佈局甚為精巧,於鄉村質樸之氣中另顯一種高雅精緻的審美:門前就是一片翠碧修竹,闢一條石板路直抵中樞,中間築一道矮牆分出前後,內鑿一個小圓門,從中望過去堪堪將主屋框在眼裡,右側設了一個小池塘,中有假山噴泉、游魚戲蓮,左側種些花草並有小石子路分別指向兩間廂房,其中一間是胡老爹的,另一間是給一個叫作阿紅的使女住,不過在這村子裡似乎也不講什麼的主僕身份,只當作是寄宿在他家裡幫忙做事的小妹罷了。

阿紅領著我去她房裡換了鞋襪,出來便與剛換了衣服的少年碰上,便一道去廳堂中用晚飯,倒是幾分像專門去見家長的意思,氣氛過於莊重,拐了一下少年的手臂,問道:“誒,咱們這也算一起逃命的交情了,還不知道你叫啥?”

少年笑了笑:“我叫宮羽韶,我爸叫宮道全,我媽叫蘇曼雪,跟你同姓,嘿嘿!”

我癟了癟嘴:“誰讓你報你爸媽的名字了!”

正說著,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美婦從房門中走出來,笑盈盈地向宮羽韶伸手喚他的乳名,像極了我在長安見過的中等門戶家庭,一到下學的時點就不住出門眺望盼歸的慈母,這小子便撇下我倆,興沖沖的跑上去將他母親抱住,還有幾分撒嬌的意思。

“我說,你得慎重考慮下咯,這小子可能是個媽寶男。”

“那又怎樣呢?戀母些的更好!”

“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比他小啊!”

女童似乎被我點醒似的愣了一下,然後又滿懷信心的說道:“沒關係,總算這次歲數差得不多,我有信心。”

“又因為三顆紅痣你就確定?”

“總之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我不想走了。”

飯菜雖然都是蘑菇、竹筍、青瓜一類的素食,但是燒製用心,很是可口。自打離了那個養育我的村子,一生中再未有過如此形同一家人在一張桌上吃飯的時候,心中頗為感慨,那老人精卻是悶頭吃飯,其實她當尊主那麼多年,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哪怕飯菜真是精緻可口或者真的飢餓難耐,也絕不至於吃成這等狼吞虎嚥之狀,所以我猜她定是想給自我設定的未來公婆面前留下個不挑嘴的好印象。

宮母笑容可親,舉止優雅大方,不住地給我們佈菜,不住說:“鄉野之地,招呼不周。”

宮父也生得相貌堂堂儀表不俗,性格較為內斂,看著女童吃飯的樣子大為憐憫,就好像在說:“瞧把這孩子給餓的。”

二人只是知道了我們的姓氏,誰也沒有追問我們的來歷,就好像兒子只是把學堂同學帶回來吃個便飯那麼簡單而已。

但我卻又有疑問:這樣一對氣度高華的夫婦,其實不止這對夫婦,這整個村子的人都不像是普通沒文化的農民,相反一個個都頗有貴氣和涵養,這樣的一批人為什麼會甘於窩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裡,平凡度日呢?

宮父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蘇姑娘是不解為什麼咱們這個村子的人不像是農民,是吧?”

我點了點頭。

宮父道:“這個桃源鄉是五十年前,由長安幾戶告老卻無鄉可還的官員發現建成的村子,後來又陸陸續續有些或不滿朝政黑暗或夾縫中難做人或覺得生存壓太大的京官搬了過來,我跟她母親就是二十年前厭倦了長安的紛擾生活才搬來的。不過我們有我們的選擇,子女也應該有他們的追求,是以我們對韶兒的教養仍是以禮樂射御書數為準。無論他將來是想要投身官場求出將拜相或者下海經商求富貴榮達,我們都放他去;如若是喜歡山野田園自在無拘的生活,也可以在這裡待一輩子。總之人這一生很短暫,還是活個任情隨意的好。”

聽了這一席話,突然很是羨慕起宮羽韶,有如此開明有見識且愛惜他的父母,可以享有一個恣意灑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