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李擎書知道了這事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為自己的母妃求情，他是要自保。小事求情，大事關乎原則，求情就是自殺，這一點三王爺李擎書知道的再清楚不多了。
成貴妃雖然失了勢，在自己的殿中仍是主子。
被封在宮裡並不妨礙她審下面的奴才。“落秋，你可知罪？”成貴妃滿臉的肅穆，“你從小跟隨我，為什麼背叛我，背叛成家？”
之前成重賢的事情，成貴妃就有所懷疑，這次只有落秋和自己的奶孃嬤嬤知道自己出宮，思言公主來的這麼巧，鬧得這麼兇，必然是收到了訊息，那麼走漏消息的，必然就是落秋。
落秋跪正身子，向成貴妃叩拜，“奴婢不知，奴婢從未做過背叛娘娘的事情。”她說的鄭重，臉上都是被冤枉的淒厲神色，確實很難想象落秋會背叛成貴妃。
“那本宮出宮，訊息不是你告訴思言公主的？”成貴妃一拍桌子。
“娘娘明鑑，”落秋說，“奴婢未曾告訴啊，娘娘叫奴婢不出宮門，奴婢一步也不曾出去！”
不曾出去？
成貴妃問眾人，眾人皆說那天落秋姑姑在自己的房間裡，中途喝水吃東西都在宮中，確實一步都沒有離開過，而是奶孃嬤嬤出去過，還和思言公主手下的杏兒解除過。
“胡說！”奶孃嬤嬤大叫，“賤婢，老身是娘娘的奶孃，如何能害娘娘？”
宮中害不害人，和是不是乳孃，看不看著你長大真的沒有關係，成貴妃也聽說了那天奶孃嬤嬤的表現，是她攔住思言公主還叫侍衛砍傷了公主，是她對皇上謊稱自己在佛堂，她是唯一的兩個知道自己出宮的人。
成貴妃越想越憤怒，她想到之前奶孃嬤嬤自己的兒子因為奶孃餵養自己，不能餵養自己的兒子而被送走，至今不知道流落何方，恨意已經埋藏了這麼多年了？
如今成家日漸式微，她終於要報仇了？
“來人，將這老賤婦給本宮打斷腿，推進井裡去！”成貴妃一拍桌子，半點不想聽奶孃的解釋，就這樣冷血的下了命令。
奶孃嬤嬤是看著成貴妃長大的，成貴妃從小是喝她的奶.水，她雖然失去了孩子，但是她是將成貴妃當作自己的女兒養大的，她根本就沒有害成貴妃的心思。
可是成貴妃不相信，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奶孃嬤嬤多年跟隨，一朝叛變的恨意。
越是親近的人背叛，越是讓人不能忍受，她好恨。
處理了奶孃嬤嬤，落秋在嬤嬤的屍身前站了良久，她和奶孃嬤嬤是一通陪伴成貴妃進宮的，這麼多年來，奶孃嬤嬤對成貴妃是何其的忠心，她都看在眼裡，可是成貴妃還是不問青紅皂白的殺了她。
難怪成家不得人心。落秋心裡想。
成貴妃倒是誤會了落秋的心思，以為她是感慨奶孃嬤嬤不該背主忘恩。但是好歹是多年的情分，“死人不能留在殿中，你陪著去亂葬崗，上柱香再走吧。”成貴妃對落秋說，“雖是她害了本宮，本宮也該送一送她。”
落秋稱是，帶著嬤嬤的屍首出了宮，全程沒有遇到任何人，也沒有說一句話，在亂葬崗埋了嬤嬤，又幾次叩首，便回到了宮裡。
幾乎和落秋回到宮裡的時間一樣，二子到了太子府上，給正在和太子說話的蘇逸軒遞上了一張紙條。
是落秋留下的指條。
二子說，宮中的落秋姑姑在亂葬崗祭拜死人，他手下的拾荒的小孩，去掏了插香的香爐，爐中就有這個。彷彿是落秋知道他們會來找一般。
是張很小的紙片，紙片上寫著“逝已”。
“所以原來這都是落秋做的？”柳溪瀾問蘇逸軒。
蘇逸軒點點頭，當時柳溪瀾拿到了聯絡的本子，知道了聯絡的暗號，便召了落秋前來，任誰也想不到，成貴妃身邊最親近的大宮女，陪嫁的親信，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婢，竟然會是當年安貴妃的親信。
誓死為了安貴妃和小主人的。
二十多年了，就這樣隱藏在成貴妃身邊。
“逝已?”歐陽辰逸看看那沾滿了灰的指條，“你們怎麼就知道，是落秋做的？我看這事祭祀禱文比較像啊。”
確實如此，若是落在別有用心的人手裡，這就是祭祀禱文，但是柳溪瀾知道，這是“誓言未改，投名狀已立”的意思。
由此可以推斷，當時落秋是如何做的，她恐怕早就和思言公主通好了氣，這思言公主是蘇逸軒和柳溪瀾這邊的人，是宮中可以用的力量。
再加上思言公主最近演技愈發精湛了，這次不動聲色的就撞破了成貴妃出宮的事。
落秋和杏兒約好，若是有大事，便叫思言公主到貴妃殿裡鬧事，鬧大為好。暗號就是落秋窗邊繡花。
大宮女的工作室陪著主子，什麼粗活累活都不用做的，和粗使的丫頭比，做的是十分輕鬆的工作，但是通常不會有自己在屋子裡呆著的時間。
落秋自己呆著，就說明成貴妃不需要陪伴。
成貴妃什麼時候會不需要陪伴呢？她不在宮裡的時候。
杏兒幾次路過，都看到落秋的房間亮著燈，她刻意和奶孃嬤嬤說話，又去告訴了公主，這才有了落秋沒有出門，但是思言公主知道了資訊，還成功落下水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奶孃。
繼而其他的事情，都是落秋找人安排好的，只要那個和成重賢體型差不多的小後生過來，就會啟動落秋的計劃，並不需要當天安排，她知道成重賢看見無人看守，必然會回成家。他只是個花花公子，沒什麼心機，又不擅長算計，若是蘇逸軒看到這麼反常的情況，必然生疑，可是成重賢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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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恃無恐，他還貪生怕死。
成家也必然會好好的準備成重賢出逃的事情，一切都是落秋算計好的。
落秋知道，自己受到安家的恩惠至今已經三十多年了，安家滅門也已經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的誓言和現下的安穩生活相比，是顯得那麼的飄搖不安。
任何人都會懷疑她落秋的忠心和決心。
這是人之常情，疑人不用，所以小主人從未叫落秋做過什麼，這是對她的懷疑，她知道，所以她需要做點什麼，來告訴小主人，告訴柳小姐，自己初心未改，甚至是寶刀未老。她還是當年那個進入成家，為安家付出一切的落秋。
她仍然感念安家的恩德。
所以這一切都是一個投名狀。
蘇逸軒很是感慨，“歐陽，下次你去找思言公主，幫我暗中跟落秋姑姑傳個話，”蘇逸軒說，“就說，深信，勿涉險。”
柳溪瀾笑了，蘇逸軒真不愧是安家人的後代，她原來還在懷疑，安家老爺是真的宅心仁厚到如此地步，還是裝的只為招賢納士。
她看了蘇逸軒才算相信了。
“現在成家已經風雨飄搖了，為什麼皇帝還是不下狠手啊？”歐陽辰逸有點煩悶，現在太子妃身孕已經穩定，外人還不知道，他輕鬆了很多，他們在京城已經好久了，這京城看似繁華，其實無趣的很，他都想出去遊歷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聽過嗎？”柳溪瀾捏了捏歐陽辰逸的耳朵，“你是不是嫌京裡無聊啦？”
可不是嘛？京城繁華，但是僵化，若是說吃食，天南海北各有特色，京城做的再好也遜色風味。若說是美人，江南那才是最好，揚州十里風花雪月，金陵更是豔冠天下。若說玩樂，哪裡不如這都城好玩啊？“我是有點呆不住了，”歐陽辰逸說。
上次北夷都沒去成。
歐陽辰逸在感嘆可惜沒有去成北夷，三王爺卻在派人去西疆一趟，西疆遙遠，光來回就得半月，好在此事並不是十萬火急，若是西疆能成事，便能保得住成氏一族富貴。
這次成家的失勢時在於得勢忘恩，再怎麼求情都是沒用的，所以三王爺索性不再求情，另闢蹊徑，成家是武將，總要有用武之地才會顯赫，天下太平盛世，武將難免失勢，若是沒有，便去製造些。
中原人祖祖輩輩生活在廣袤而肥沃土地上，雖然種地是看天吃飯，有豐年有災年，有風調雨順，有旱澇災害，但是好歹國家調動全國的糧食，百姓安居樂業還是沒有問題的。
特別是現在天下治世，皇帝在位的這些年，任用廉潔官員，興修水利造福百姓。有了這些做保障，生活就更加的平順了，人人都道中原好，中原糧倉滿，日子舒坦。
邊疆就不一樣了，往北，過了北邊的邊疆，就是北夷。
北夷是大漠和草場，民眾不懂得種地，那土地也種不出什麼莊家，向來是逐水草放牧的遊牧民族。
雖說是個汗國，但是國家僅僅是依附英雄，並不如中原皇帝一般的中央集權。
今日皇帝的一個命令，快馬加鞭，最多十日就能傳到最遙遠的邊關將領手中。邊關將領若不服從，立刻就能有新的將領帶兵任職，取而代之。
所以中原皇帝的行事效率是很高的。
但是即使是效率遠遠不如中原的北夷，國家的意識和組織的效率也遠超西邊的幾個部落。
國家的西疆並不是國家，而是幾個強大的部落。
雖然鬆散，不曾開化，但是個個驍勇善戰，畢竟西疆的草場更少，人和動物皆是要靠廝殺為生的。
比如此刻。
那少年渾身是血，身上的獸皮袍子被撕開了大半，他的手中拿著短刀，面目猙獰的正面面對著一頭狼。
那狼身上插著箭，後退上還有折斷的半支搶，這狼比普通見到的狼大上一倍，它齜著牙，盯著拿著短刀的少年。
李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