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嵐，我喜歡你。”
說出這句話的林璐既沒有和其它女生一樣嬌羞，也沒有因為眾人的視線覺得尷尬。
坦蕩蕩的女王大人直直地看著我，顯現在她眼瞳裡的，只有我的身影。
雖然這傢伙平時就冷不丁講些“喜歡”之類的詞，不過這麼正式的告白還是第一次。
畢竟連還沒恢復會長職位的那段時間，她都只是以和我“成為朋友”為目標在行動。
即便早有傳聞，林璐這突如其來的告白依然讓體育場的學生們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是封閉的體育場，用來舉行開學典禮、全校學生聚會的地方。
即便因為學校下放給學生會的權力很大，加之林璐的身份特殊，使得這次來的老師並不多，可在體育館靠門的那裡依然站著包括教導主任在內的好幾位學校領導。
然後林璐旁若無人地當著全校學生和政教處這些人的面向我告白了。
之前在公共場合的那些曲線球和兩人獨處時的小曖昧跟現在的大場面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然而即便作出了這麼出格的舉動，站在體育館大門旁邊的政教處老師們也彷彿沒有看到般別過頭，政教處主任更是直接轉身面壁去了。
這一刻，無論是離得稍遠站了起來的學生還是就在我附近卻因為要給女王空出視野而躲開的學生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厭惡、嫉妒、吃驚和鄙夷。
加諸在我身上的惡意如同一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演講臺上的那道清澈的目光偏生又讓我無處躲避。
該如何是好——？
我視線掃過帶著敵意的人群，一年級的肆也好、千秋也好，都淹沒在人群裡，唯一能看到的是坐在離我不遠處的江漣。
明明就在事件中心，江漣卻既不像其他人那樣轉過頭來看我，也沒有站起來給女王大人讓出一個位置。
她就坐在我這一大塊空缺裡最邊緣的地方，彷彿一個臨界點。
越過她，看到的便只有惡意聚集而成的汪洋。
可是……究竟從何時開始，我們的距離從一本書的厚度增加到如今這無法逾越的程度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那天，當江漣問我能不能對別人敞開心扉時，我回答的是“我也在嘗試改變”，然而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上個學期作為班長活躍的時候，我和所有人都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受到傷害也能達成我“混進去”的目的，而之後的事件當中，無論是林琦、川小天還是千秋、肆、陸悅，都只不過是掛著“朋友”牌子的陌生人。
我對他們雖然說不上一無所知，可卻完全沒有想要深入瞭解的想法。
如果不是被諸多事情絆住了腳，我們估計早已回到當初那種不遠不近的關係。
因為欠下的人情而不得不靠近的林璐、因為“有作用”而留下來的江漣，我到底對誰有付出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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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做派理所當然會迎來報應，
當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我身上時，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並一起自我作賤——這就是世上所謂‘朋友’的真面目。”
早已明白這一切的我在幾個月前，因為一聲“小夏”看清自己的前路，可現在，連她也……
便在我打算轉頭不再看那個背影時，搭在江漣肩上的手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因為江漣的旁邊滿滿的都是學生，所以一開始我沒認出來那只手是誰的，可當看清那塗成淡紅色的指甲時，我突然明白了。
這只手的主人，是總跟在林璐身後的那幾個女人的領頭人李雅白。
我抬頭看了林璐一眼。
無論何時，她都光芒耀眼。
可是……
那個曾經拯救過我的英雄、那個教會我逃避也是一種面對方式的前輩、那個逼著我成長的友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值得嗎？”
我看著臺上的林璐緩緩開口。
做了這麼多，甚至不惜站到我的對立面，為的就只是將我逼上絕路，讓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當然值得。”
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給出了我答覆。
林璐就是這樣的人。
一旦認定了某件事，便會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方向前進。
即使傷痕累累也不會在意，即使可能頭破血流也不去擔心。
如果不是以這種極端的手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我大概真的會喜歡上她吧。
——這樣的傢伙有誰會討厭呢？
然而，沒有不可能。
“如你所願。”
我以演講臺上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到。
“你對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從闖入我生活中的那一刻開始，“林璐”這個人就已經在我身上乃至心裡都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烙印。
“多虧和你相遇，我才能走出低谷。”
帶我走出家門時的身影早已永遠定格在我心中。
“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
無論是為人處世的方法還是看清自我的重要，都是跟在女王大人身後蹣跚學步。
“也曾想過更深入去瞭解你。”
“然而果然我還是做不到。”
——做不到。
當我將這三個字說出口的瞬間，周圍倒吸了口冷氣。
“為什麼？”
林璐和所有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問出了這個問題，不過她眼中閃爍著的並不是傷心和惱怒，而是和她語氣一致的疑惑。
“我有哪裡不好嗎？”
和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樣的臺詞，可我知道，她真的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哪裡不好。
“無論是外貌身材、家庭背景還是個人魅力我都有自信不輸於他人。”
“我對你的感情也遠遠比你想象的要深。”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拒絕我嗎？
她似乎還想說這句話，不過被我打斷了。
“說了那麼多，你不過是在宣揚你的優點罷了。”
“表現自己的喜歡……不就是那麼回事嗎？”
林璐理所當然地回答我。
喜歡……
喜歡嗎？
“平時從來不正眼看我是喜歡？”
“把我當傻子一樣戲耍是喜歡？”
“無視我的意願將我推到懸崖邊上是喜歡？”
“利用你會長的身份打擊報復是喜歡？”
“傷害我周圍的人……也是喜歡？”
“如果這就是你喜歡別人的方式，那你成功了。”
我一連開口，正面迎戰女王大人的傲然。
“我欠你一個還不了的人情，可這不代表我是你手中的玩具。”
冷漠得彷彿冰塊的聲音直直刺向舞臺上的女王。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們便什麼交集都不會產生。”
“對我而言，那樣才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