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當然沒有去道歉。
對林璐的歉意或許是有的，不過現在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況且，即便能說服自己向林璐低頭，可一想起那一句句“社長”、“學長”的催促，胃裡就一陣翻湧。
怎麼可能做得到嘛。
我喃喃自語著為自己不願面對來找藉口，即便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也沒辦法改變。
誰都會說“這也是沒辦法嘛”這種話吧？
我只不過多說了幾次而已。
承受著尖銳的視線低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一上午，直到第四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我才如釋重負地奔出教室。
澄空學院的午休時間算不上短，一個半小時已經足夠不少人小睡一會保持下午精力充沛。
也因此，中午才沒人到文學社來。
平時都會過來的江漣今天不知為何沒有現身——大概是為覺得昨天沒能幫到我而懊悔著？
“不可能吧……哈哈。”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她不來最好。
我中午呆在這裡，除了想尋一個安靜的場所外，最重要的是在等人。
等熟悉我的、將要審判我的人。
沒過多久，我等的人來了。
最先過來的是臉色陰沉的林琦。
這個前些天還拍著我肩膀說“幹得漂亮”的平頭眼鏡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試圖把我從文學社拉出來。
至於要去哪……無非就是學生會室咯。
“放開我。”
我冷靜地站住腳，雖然我力氣並不比他大，可若真要死釘在原地，他也拉不走我。
“跟我過來，你這混蛋！”
感受到我的抵抗，林琦猛地轉過身，臉孔極速靠近，猙獰的表情在我瞳孔裡放大，清晰到就連額頭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傷害了會長這件事之後我再訓你，你如果還想在澄空待下去，現在就先跟我上樓，好好道歉！”
不知是不是害怕樓上的某人聽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話語中的焦急還是讓我感知得很清楚。
這傢伙到底在著急什麼啊？
我想了想，大概是害怕林璐的名聲因為我變壞吧？
“算了吧。”
我用力甩開抓住我手腕的那隻手，轉身回到我平時辦公的座位坐下。
“我沒什麼要和她說的。”
“什麼？！”
似乎被我這句話激怒了，林琦三兩步走到我面前，猛地揚起手。
——想要跟我動手？
便在我伸手抓向桌子上的鋼筆時，一聲怒吼讓我和林琦身體一震，下意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給我住手！”
以整棟舊校舍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咆哮的是平時總喜歡嘻嘻哈哈開玩笑的川小天。
這個身高不過到我下巴的少女此刻爆發出了超乎尋常的威懾力，從未見過的可怕表情讓我不由想大聲驚歎人類面部肌肉構造的神奇。
“喂，你的角色崩壞了喲？”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地挖苦別人的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非常強大的。
“顏嵐你給我閉嘴！”
川小天一掌按在門上，本就老舊的木門因為巨大的力度嘎吱作響，讓我不禁懷疑它不會不就這麼壞掉。
“林琦你也是，除了會添亂你真的什麼能耐都沒有！”
連稱呼都從“小嵐子”、“小琦”變成了直呼姓名，表情扭曲到想讓我在她名字面前加上一個“裡”字的川小天走進文學社，本來還以為她要揍我，不過在走到林琦身邊時就停下了腳步。
她指著我的臉說，“你太讓我失望了。”
然後就拉著一臉茫然的林琦離開了文學社教室。
“神經病嗎？”
我低聲咒罵著關上了社團教室的門，當看到放在辦公桌上手機螢幕反射出來的那張沮喪的臉時，我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群傢伙一個都不讓人省心。
本以為接下來肆和千秋還有陸悅會相繼過來，要麼罵我要麼勸說，不過等到快要上課時文學社依然沒有迎來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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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鈴聲響起，我才走進教室。
看到我進來，原本吵吵鬧鬧的教室立刻安靜了下來。
早已習慣這種情況的我面不改色地來到我的位置坐下，還在心裡吐槽，如果老師來找我當助理課堂紀律肯定會很好。
我左邊的座位空著。
李真樺在國慶節收假之後才會回來。
我身後的座位也空著。
上午還在的江漣不知道跑哪去了。
雖然想找誰打聽打聽，可現在的我舉目皆仇敵，哪裡有人會願意幫助我？
抱持疑問度過了一節課，下午第二節課快要開始時，江漣才回到教室。
“你幹嘛去了？”
我轉頭低聲詢問。
我的動作帶動一大群人的目光朝江漣看去，不過這些目光當然都是惡意的。
被這麼多人盯著，江漣畏縮地搖了搖頭，輕聲說：“身體不太舒服。”
“這樣啊。”
我點了點頭，轉身繼續看向黑板，將方才那一瞬間轉身瞥見的慌張神情和江漣頭髮略微有些凌亂的畫面沉入海底。
裝作沒有看見吧。
這樣的話沒準還能多藏一會。
自欺欺人地熬到第四節課，學生們紛紛離開了教室，步雨、夏弘文和林璐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也去往自己的領地。
結果一眨眼就只剩我和江漣了。
“不去文學社嗎？”
我輕聲問道。
“今天不太想去。”
江漣搖了搖頭，看著窗外操場上的那些人影發起了呆。
“我也不想去。”
我笑了笑，心道現在過去肯定又是刀山火海。
“該幹什麼好呢——”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埋頭進抽屜裡找東西，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
我的書一本也沒有。
全部放在社團教室了。
正當我看向江漣，想問問她有沒有帶書過來時，看著遠景的江漣先我一步開口了。
“社長，副會長去找你了嗎？”
“……”
“原來你知道啊。”
從那個“迴歸計劃”開始，江漣便經常和林琦一起行動，像什麼學生會活動啊、和交際有關的學生會事務啊，還有社團巡查之類的他們都會一起。
似乎是因為這個原因，江漣和林琦的關係變得非常親近。
所以她知道林琦來找過我並不奇怪。
甚至還有可能是她叫林琦來找我的。
“然後社長你沒有跟他走對吧？”
“……當然。”
“我就知道。”
說到這裡，江漣羞澀地笑了笑。
“社長是個擰脾氣，這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
“雖然以前經常在一起。”
“不過現在的我們只是普通同學和社團成員的關係呢。”
江漣若無其事地將我很早之前就想要問的問題答案說了出來。
“——如果能回到從前就好了。”
少女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