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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頂缸

回來的路上,趙三剪抱著小磊默默地走在丁淑嬌的後面,始終沒有說話,丁淑嬌感到了他的不悅。

趙三剪不是傻子,在剛才幾個人的言談舉止中,他已經知道了一二。

趙三剪怔怔地看了看懷裡被紅色毛線衣包裹著的小磊,小孩子的眼在四下張望,腦袋來回轉動,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著好奇,偶爾還向他咿咿呀呀地說著叫人聽不太懂的話。趙三剪本來就想不明白,為什麼小磊的長相和自己相差如此之大,雖然各種難聽的話充斥著他的耳朵,他也能大肚地一笑了之,可是今天,他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很明顯,這孩子不是他的!

說得不太好聽,他是代人頂缸的!

他有些難過,終於有了個自己的孩子,到頭來卻不是自己的。

趙三剪老實,幾十年如一日,勤勤懇懇,不為別的,就為了過個舒服的日子。老婆孩子熱炕頭兒對於他就夠了。他總是忍讓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在外人看來,他對她是又愛又怕的,原因很簡單,丁淑嬌給他生了孩子。

為了這麼個孩子,他欣喜過,操心過。今天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

趙三剪畢竟是個男人。

如果說,一頂虛無縹緲,綠氣繚繞的帽子對男人是諱莫如深的話,一個實實在在,整天哭鬧的孩子就是現實的噩夢,那份羞辱足以令他窒息。

進了家門,趙三剪放下了孩子,給自己換了件長衫,也沒理會丁淑嬌,獨自幹活去了。

淡黃色的夕陽從窗外灑落進了屋子裡,並沒有給這個昏暗的小屋新增絲毫的溫度。小磊不知是冷了,還是餓了,在床上煩躁地扭動著四肢,不巧把床頭桌上的瓷碗給碰到了地上,“啪”地一聲,碎了。

響聲嚇到了小磊,他開始“哇哇”地哭鬧。

趙三剪只是坐在一旁看著,沒說話,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忙前忙後地收拾,照顧孩子。丁淑嬌心裡未嘗不明白,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越來越煩這個男人。她厭煩地皺起眉頭,走過去抱起小磊,在自己的懷裡輕輕搖哄了好一陣子,孩子才安靜了下來。

“有話你就直說吧!”丁淑嬌在床沿上坐下來,朝著那邊一聲不吭的趙三剪沒好氣地說道。

趙三剪移開了桌面上胡亂堆放的一堆雜物,身子向前傾了傾,眉頭皺成了“川”字,胳膊拄在桌子上,手託著腮抑鬱地看著丁淑嬌。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丁淑嬌放下小磊,伸手把桌面上的小布包開啟,若無其事拿出裡面的東西一一過目。這些物件都是今天在街上購得的一些物品,金織錦拖鞋,琺琅小鏡子,衣料,項鍊。

“真是個大戶人家的闊太太呀!”趙三剪冷冷地說。

丁淑嬌看了他一眼,隨手剝了個香蕉,自顧自地吃著,“沒買什麼啊!就這麼點東西,你就心疼了?”

“心疼?不心疼!”

命運似乎給了自己一個諷刺,趙三剪唇邊浮出一個苦笑,搖頭說道:“我怎麼會知道心疼?我就是個大傻瓜!傻瓜難道還知道心疼錢?傻瓜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連親骨肉都不是自己的,到頭來,是替人養活著孩子,替人伺候著女人!你說說,傻瓜還會心疼這點錢嗎!已經被人家戳著後脊樑笑掉大牙了!”

其實,趙三剪說的沒錯。從小磊生病到今天的寺廟經歷,丁淑嬌的表現,這在一般人看來,不可思議,但在趙三剪看來,是屬正常的。他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個女人變了,變得很奇怪,變得不通常理。丁淑嬌像沒聽見一般,對於趙三剪的話全然不予理會,甚至,連瞧都懶得向他這邊瞧上一眼,她收

拾起新買的東西,又給自己塗抹上了紅指甲。

“你可是真有心情!”趙三剪心裡窩著火,冷哼。

窗外,最後一抹餘暉的光亮也暗了下去,屋裡變得更加昏暗。

在一度沉默之後,丁淑嬌先是開了口,可以聽得出她話語中充滿著憤悶。

“我有心情!你看看,我們現在過的這個日子,牆壁粗糙,傢俱陳舊,整日裡穿著庸俗的破衣服,甚至連一件像樣兒的頭飾也沒有,嫁給你只能這樣,只能悶天黑地地幹活兒,你以為我的心情好嗎?我要是再不自尋開心,我後面的日子就別過了!”

“你嫌棄我窮?和我在一起受苦了,對吧?”

趙三剪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她站起身,撲撲身上的灰,用一種抱怨的眼光瞧著他,很不耐煩。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趙三剪的臉色有點發青。

“好,我只問你,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是你的!”

“你還在騙我!”

“我沒騙你!”

吵聲將小磊驚著了,他又哭了起來,丁淑嬌衝了米糊正要給孩子餵食,卻被趙三剪劈手奪了過去,罵道:“你是真的把我當成傻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這孩子哪一點像我?你今天在寺廟裡與孟家老爺嘀嘀咕咕,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趙三剪咬著牙,越說越氣憤。

丁淑嬌也來了氣,扯著嗓子說:“你愛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

趙三剪再也忍不住,舉起手,起身上去就給了丁淑嬌一巴掌。

“你敢打我!好!我告訴你,打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丁淑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給弄懵了,她覺得半邊臉都在發燙。

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個一直對她服帖的老家夥,居然敢動手打她,這還了得!他們之間,曾爭吵過幾次,每每都是丁淑嬌佔上風,而這次的巴掌,還是破天荒頭一回,不!孟家貴曾給過她一記耳光,她記得,而今天,這個蔫黃瓜般的趙三剪居然也敢給她一巴掌。

她豈能善罷甘休!於是,連哭帶號,不顧一切地捶打起了趙三剪,似乎有種豁出命也要和趙三剪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趙三剪畢竟是個老實人,他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丁淑嬌披頭散髮伏在桌子上哭鬧不止,孩子也跟著哭,這讓他心煩意亂,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只得面帶怒容,靠在床邊默不作聲。

等對方哭累了,他才緩緩地說道:“這日子看來是沒法兒過了!你就給我說實話吧!再騙下去也沒有意思了!”

趙三剪見丁淑嬌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一個口子還在滴血,便遞過去一塊布頭,讓她先包上。

不過,這點舉動並沒有絲毫打動丁淑嬌。

她厭惡地別去臉去,沒有接,趙三剪的巴掌,讓她餘痛難消,她會記恨在心。她是一個記仇的人。

“孩子是孟家的?”趙三剪再次試探。

丁淑嬌沒有再言語。

“好!孩子如若是孟家的,我明天就給孟家送過去!”

見丁淑嬌沒有回應,趙三剪接著說:“怎麼?你捨不得?還是別裝了,你是捨得的!小磊對你是個累贅,是個拖油瓶!我說的對嗎?”

躺在床上的孩子似乎聽懂了大人的談話,委屈地“嚶嚶”哭鬧了幾句,趙三剪隨手拿了一張紙片,放在了孩子的手中,他瞬間平靜了下來,將紙片往嘴裡放,被趙三剪一把擋住了。紙片被拿走,這還了得!孩子又開始哭鬧起來!

“剛才是我在氣頭上,”趙三剪看了眼丁淑嬌,嘆了口氣,“孩子餓了,給他喂喂吧

!”

趙三剪端起盛著米糊的碗,遞給丁淑嬌,看了眼床上的孩子,淡淡地言道,“這可是你的孩子!要喂你自己喂!”

丁淑嬌沒有接,緊鎖眉頭安靜地坐著,一邊看著昏暗的小屋裡,陳舊的擺設,一邊想著自己在這裡生活的情景,想著她每日裡粗婦一般的生活,伺候完孩子,伺候這個討厭的男人,她用手輕輕的摸了一下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臉頰。

沒有安慰,沒人理睬,孩子的哭聲更大了。

“這孩子他餓了!你沒有聽到他哭鬧嗎?”

見丁淑嬌始終不動,趙三剪沒再堅持,他往米糊裡又加了些熱水,正當他用嘴輕輕吹著碗上的熱氣兒,準備給孩子喂了下去一瞬,丁淑嬌終於開口了:“這孩子確實不是你的!”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當這句話真的從丁淑嬌的嘴裡一字一字地吐出來的時候,趙三剪還是有些受不了,他明顯地感到自己握著小勺兒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頓了一下,什麼也沒說,用小勺舀了米糊送進孩子的口中。孩子鼓著漲得發紅的肥嘟嘟的小臉蛋,半眯著的眼睛,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他餓了太久,吃起來上氣不接下氣,有些來不及吞嚥的米糊弄在了下巴上,成了粘乎乎的一片,看著真是又可愛好笑,又令人心疼憐惜。

趙三剪的眼睛有些溼潤,這個曾經讓他充滿了喜悅和希望的孩子,到頭來竟然不是自己的!

他懷疑過,他也只是懷疑!他一直以為也只是懷疑!

可是現在,她終於承認了!

短暫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牆壁上的時鐘敲響了整點。

“我早就猜到了!這個是孟家的孩子?應該就是!人家都說他長得很像那個孟家老爺呢!我給送過去!只是你捨得嗎?”

丁淑嬌聽到這,一下子坐到了孩子的旁邊,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兒。

孩子此時已經吃飽了,他正很開心地吸吮著自己的手指頭。

“你真的想把他送回孟家?”

“這要問你!”趙三剪冷冷地回到。

正說著,整個房間黑了下來。

“燈怎麼突然滅了!”趙三剪輕輕嘀咕著,眼睛的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一閃,什麼東西在黑暗中射出兩道幽幽的光亮。

孩子似乎被嚇到了,放聲大哭起來。

趙三剪並沒有特別注意那光亮,他摸黑重新點上了油燈。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母子連心,可是這孩子..我也只是覺得,這孩子,你連奶都不想喂可見你對他.. 與其這樣,還不如還給孟家!孟家老爺也正好缺這個孩子!你是捨得的!我知道!”

趙三剪的這句話讓丁淑嬌很糾結,一方面,孩子是自己的骨肉,一方面,他是仇人的血脈,是她悲慘命運的源頭,這叫丁淑嬌不得不“恨!”

“嗯!”

許久,丁淑嬌才從她的嘴裡蹦出了這麼一個字。

“你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的難看?”

趙三剪驚訝地發現,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丁淑嬌的面容似乎有些扭曲,顯得陰暗而猙獰,把趙三剪嚇了一跳,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丁淑嬌微微低著頭,什麼也沒有說,向裡屋走去。緊鎖眉頭,凝望著她的背影,趙三剪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趙三剪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經過輾轉反側, 一夜未眠的思索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孩子抱出了門,他的邏輯很簡單,該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不要!直覺告訴他,這孩子跟著他們兩個也是受罪。

所以,不如還給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