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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第十一夜 眩暈症 4

每當心情煩悶的時候,世乾就習慣了去阿朱那呆一會兒。難道是因為孤獨嗎?世乾忍不住問自己,但他每次都執拗的否認這一點。他不住的搖頭,試圖將那孤獨甩得遠遠的。

世乾如今的生活圈子過於狹窄,沒有工作單位,沒有親朋好友。他徹底淪為徘徊在狂月世界的嗜血怪物,這跟吸血鬼有何分別?甚至還不如吸血鬼呢?活死人總好過行屍走肉吧。

噹啷……噹啷……

悅耳的黃銅的門鈴聲在頭頂響起。今天是週日晚上,阿朱那比往常還要生意興隆。那些對神秘學感興趣的人們跑到這裡問卜前程,各個角落裡,還有人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玩棋牌遊戲。幸好,裡面開足了空氣淨化器,不然,裡面定是一番煙霧繚繞的景象呢。

“呀,世乾來了。”

金聖熙和顏悅色地打招呼。這個女子從來都是一副顛倒眾生的笑顏,神秘的氣質跟西爾維斯特不相上下。柔和的射燈照得地面上影影綽綽的,而她站在光影之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那麼的風姿綽約。然而,美則美矣,卻給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無法令人產生愛慕之意。

“嗯。”

世乾坐在吧臺前的轉椅上望著她。

“德淵和西爾維斯特在嗎?”

“啊,那個啊……”

金聖熙顧左右而言他,明顯的將視線移到外面,世乾也跟著望後面望去。

“宋德淵先生不常來,西爾維斯特外出了。”

“是嗎?那麼……”

世乾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無法形容的苦痛埋藏在心裡揮之不去,對未來的不安和隨時光顧的孤獨壓在心底,形成了巨大的心結,令他透不過氣來。本以為自己早已放棄了人生,自暴自棄的活一天算一天。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增加,對未來越來越擔心,也越來越怕死。巨大的精神壓力反覆折磨著他,他變得越來越瘋狂和迷茫。這樣的生活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呢?世乾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和希望。

“看起來你似乎心情不太好,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只是有點鬱悶。”

“這樣啊。可惜這裡不是酒吧,不然真想給你調一杯雞尾酒呢。怎樣?你覺得合適嗎?”

“美女做什麼都是合適的。”

世乾不由自主地說出來,自己卻嚇了一跳,覺得尷尬無比。不過,金聖熙似乎很享受這種恭維。

“泡美眉,這未免太老套哦。”

“不是啦。”

“呵呵,你害羞了呀?說說有什麼煩心事吧。”

“說了也不解決什麼問題哦?”

“那你幹嗎來這裡呢?雖然我家的咖啡還不錯,但不至於冒著生命危險,跑那麼遠過來一嘗新鮮吧?”

金聖熙舉起咖啡壺給世乾續了咖啡。

“是啊。我這是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隱身處的光景過於簡陋寒酸,或者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誰叫世乾的世界過於單調無聊了呢?

“就算是想喝這裡的咖啡吧。比如,那個巧克力咖啡?”

“你還知道這個呀?這可是我家的招牌哦。”

“上次不是親自給我演示過嗎?”

金聖熙將咖啡壺安放在咖啡機裡,將視線投到了窗外。

“人氣很高啊。”

“什麼?”

“沒什麼。”金聖熙向他吐了吐舌頭,走向廚房。

學校的家長信開頭通常這樣寫著,‘在這個萬物復甦的春天’。此話果真不假,一冬天都在裸奔的枯枝上終於長出了嫩綠的新芽,而樹影背後躲藏著一名黑色長髮女子。

她死死的盯著公園對面的阿朱那,神色焦慮的查探裡面的動靜和門外的一輛摩托車。

“可惜被擋住,看不清楚啊。”

但是,又不能因此過於接近。阿朱那是真魔獵人的老巢,不是吸血鬼能隨意出入的場所。雖然,麗為了給鏡報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她還不至於矇蔽了心智。

“我的選擇應該是明智的吧?”

麗慶幸自己逃離了赤妖之死帶來的陰影。此時此刻,麗依然深愛著鏡。對於和死亡為伍的吸血鬼來說,為死亡復仇,這比給自己樹墓碑還新鮮。如此冒險的復仇,說到底是怕極了赤妖世族沒落帶來的孤獨和無助吧。哪怕是一死,她也想徹底擺脫這令人發瘋的境地。

“啊!”

忽然,阿朱那的大門敞開,一名青年走出來了。麗即刻躲到樹木後面,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出來的青年正是韓世乾。他掃了一眼周圍,利落的騎在摩托車上鑽出巷口。

“真快。”

麗呆呆的望著飛一般竄出巷子的世乾。果然是曾經為摩托車賽車手志願生,竟然在狹小的箱子裡如置身無人之境,開足馬力前進。對於沒有車輛代步的麗來說,追蹤顯得尤為困難。

“就算有,對他來說……是佔盡優勢。”

一想到鏡死去的場面,麗咬牙切齒道。

韓世乾將那些追在後面的吸血鬼全部引到大路上,害得讓他們全軍覆沒。當時,輕視他是初出茅廬的獵人,太大意了。結果統統陷入事前設好的陷阱裡,遭到滅頂之災。

麗很清楚,就算跟過去也是一死。幸好,早已在他的摩托車上裝了導航儀。到此打住,絕不可貪多。待世乾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麗小心翼翼的離開了阿朱那附近的公園。

昏暗的路燈下,一名青年正守在巷口徘徊在摩托車周圍,手拿手電筒大小的機器掃來掃去。這要讓人看到,十足會引起猜測。但這輛摩托車的主人的的確確是青年本人,他手上拿的也是導航儀或竊聽器的探測裝備。

“切!”

世乾聽到警鈴聲,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到家了他才想起測這個,沒想到真有人上了手。本以為阿朱那門口眾目睽睽,應該沒人敢靠近。結果,還是著了人家的道兒。

“這,原來是指這個?”

世乾這才明白,金聖熙所說的人氣是指什麼了,他不免抱怨起來,既然看出來了,幹嗎不打一聲招呼呢?不過,當著那麼多顧客的面,想必她也為難吧?

事已至此,這裡已經不安全了。能跟到這裡的吸血鬼,除了赤妖的殘黨,別無其它。如今,吸血鬼世界早就為了尋找李靜雅,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真魔靜夜,忙得是不亦樂乎,沒功夫搭理他呢。

“好啊。不如反利用這個,將他們引過來?”

世乾將導航儀擱在車上繼續向前。先引到合適的場所,再用裝了消音器的槍對付他們,應該有較大的勝算。當意識到有人想要自己命時,剛剛還在支配他的虛無感和失敗感,已經深不見底的漆黑混濁的孤獨感蕩然無存,一股漸漸湧上心頭。貫穿身心的興奮感,令他感到無比充實和振奮!

他意識到自己很瘋狂。不過,他的人生裡除了頹廢,別無亮點。若能在毀滅中獲得欣喜,豈不是難能可貴的收穫?如果感覺不到一絲快樂,他幹嗎要這樣?

“看來,不瘋魔不成活呀。”

世乾掏出了紅玉髓擺輪,用匕首輕輕劃破了手指,沾在擺輪上。探測附近吸血鬼的動靜,數這個最管用了。雖然只能探測到二十米以內的動靜,但他別無他法。

“咦?”

這是怎麼一回事?剛沾上血跡,紅玉髓擺輪竟然小幅度的左右搖擺?開始以為擦了血痕才會這樣,可現在明明是左右搖晃,並不是微微顫動。

“難道,已經?”

想到此,世乾即刻進入屋裡勘查。這裡是市中心的住宅區,並沒有準備太多武器。萬一在這裡遭到吸血鬼的襲擊,大事不妙!再說了,這裡是人口密集的住宅區,該怎麼開火呢?

吸血鬼也會做夢,雖然是被吸血因子活性化的肉體,但他們依然有著和人類相似的代謝結構,他們的意識依然受到大腦的支配。做夢自然是很正常的現象。

但是,就算是做了多麼令人心碎的夢,他們依然無法流淚。夢,悲傷到極點,醒來時,夢裡的一切,早已棄她而去。就連情感宣洩的產物——淚水也沒能落下一滴來,多麼慘淡而虛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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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天又留在這裡了。’

當子夜靜悄悄的過渡到凌晨,靜雅從夢中驚醒,還是這間簡陋無比的出租屋。裡面只有平緩的兩股呼吸聲,靜雅用穿透黑夜的吸血鬼之眼,出神地望著熟睡中的蒼鉉。她雖然是菜鳥吸血鬼,但好歹是真魔,她確定蒼鉉的症狀,的確是吸血癥前兆。

雖然至今搞不清楚,她是否為真魔‘靜夜’的轉世。但她的確是從兩年前的某一天,急促的眩暈症開始侵襲她,當時她根本不知道,這就是吸血鬼化的前兆。

“那個傻瓜。”靜雅記起了蒼雲,當年,為了從赤妖的攻擊中保護她,他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他的心比任何一個人都溫暖,他不像哥哥赤妖,到處吸納子女,幾千年來一直孤獨的行走在塵世間,為了尋找她,他千里迢迢的從中國坐偷渡船趕過來,甚至連個護照都沒來得及準備。

一開始她鄙視他,疏遠他,生怕這個渾身破爛的男子賴上自己。

可是,蒼雲卻毫不介懷,義無反顧地守在她身邊,直到失去性命。正是由於他,靜雅才有勇氣活到現在,能夠坦然地接受吸血鬼的命運。

“唔……”此時,蒼鉉掙扎身體著呻吟,靜雅默默地守在他身邊。這個男子令她感到汗顏,這個人毫不嫌棄的接納了她這樣的流浪者。絲毫沒有佔她便宜或利用的企圖,只是單純的擔心她的狀況才收留她。

‘你讓我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啊!’靜雅無聲的吶喊。一直以來她對蒼雲懷著深深的愧疚。可是,一邊又自我安慰,碰到那種情形,她身不由己。可是,這名男子的慷慨無私令她感到汗顏。這個人即將成為吸血鬼,到時候,他會毫無意識的暴露在太陽底下,被陽光燒死。到時候,人們會認為這是用電不當造成的死亡事故,隨後,人們會淡忘此事,沒有人會探究其中的原因。

‘萬一我說出來,他會不會把我當成瘋子?’算了,除非是徘徊在狂月之下的獵人和吸血鬼,有誰會相信如此荒誕不經的言語?可是,再這樣拖下去,他早晚會死掉的。

唉!真是滑稽透頂。當初,她也曾因為不信任吸血鬼而拒絕了蒼雲,可如今她卻成為了吸血鬼。難道,因為人家不理解,就見死不救嗎?

此時,外面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胡思亂想的靜雅回過神來,她差一點忘記了自己是被追殺的物件。

‘是什麼人?聽起來不像吸血鬼?’靜雅屏住呼吸靠在牆上,準備抵禦突如其來的攻擊。腳步聲的主人動作十分輕盈,猶如靈貓踱步。敏銳的聽覺在警告她,此人正在翻牆躍過。莫非是小偷?不對……還有金屬的味道,還參雜了機油的腥味。應該是持有槍械的人。

聲音的主人漸漸的向這間出租屋逼近,靜雅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沒跟人類打過架,只是曾教訓過想對她意圖不軌的流氓。這個人明顯是一個獵人,除非一舉除掉他,不然,將招來無窮的後患,她的行蹤會暴露。

忽然,周圍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電錶和鍋爐轉動的聲音。當然,對於人類這一點沒什麼區別,可是,吸血鬼的敏銳聽覺卻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動靜。

“啊!”霎那間,窗玻璃破碎,碎片譁啦啦的掃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