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風
隨著艾連大氣的一腳，將大廈天井那道鎖著的鐵門踢開，便是有一陣寒風吹來，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
雖說是處在六月盛夏，但現在是深夜，高處不勝寒。
這棟大廈，一共有八十六層。
我站在寬闊屋頂的正中央，艾連站在邊上，向下看去。
“恐高麼？”艾連問。
“有點，我從來沒有爬這麼高過…這可是八十多層的大廈呀…”我說道。
“怕什麼？你是靈魂，可以漂浮的，但風對靈魂的影響很小…來，試試看。”艾連向擺了擺手，示意我過去，但是又一陣強風吹來，將艾連的頭髮和風衣都吹得迎風而動，我看著，總覺得靈魂比衣服要輕，一陣風，彷彿就能把自己吹飛似的。
“還是算了吧，你眼力好，我就不過來了。”
“討厭凌空的感覺麼？”
我沒有說話。
“我會讓你克服的。”艾連說罷，便往遠處眺望而去。
這座大廈的確是鄴城最高的一棟，能見整座死城的全貌，真的是，一點亮光都沒有。
這一帶是平原，再向遠處看去…
“霖，你過來看，果然，鄴城的郊區，便是廢城區！”風中傳來艾連的聲音。
我向前走了幾步，眯上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好像是有燈光！從距離上來看，廢城區的面積應該不小，但是…為什麼燈光會那麼的微弱？那可是一個城區呀，至少得有鄴城的一半大了。”
“你見過的戰爭電影裡，哪座集中營會有夜生活？”艾連說道：“怎麼可能像沙柿區那樣燈火通明，北邊，只要我們沿著那個方向走，便是能夠到達鄴城的廢城區，那裡有人居住。”
有燈光，有人，鄴城的人，不住在鄴城。
雖說距離很遠，但是就像艾連所說的那樣，船到橋頭自然直，很不湊巧，我倆實力雖然差別很大，但都是那種樂天派的性格。
“老師，在今天之前，你知道廢城區的存在麼？”我突然問道。
艾連搖了搖頭，“我沉睡了三年，在這之前，我在東岸待過六年時間，但是唯獨這件事情，卻是被瞞得死死的！可想而知政府把這件事藏得有多深…傅軍的腦海中清楚的記得三十年前那場【大清掃】運動，看來他也是受害者，而【第二次清掃】，似乎是在十五年前…也就是說，僅僅用了六年的時間，世界政府就將第二次清掃的痕跡完全的掩蓋了下去，將一些人的嘴，堵死了。”
涼風呼嘯而過，他說的很平靜，我心中卻是驚駭無比，雖然沒有獲得大鬍子的全部記憶，但政府的清掃活動所留下來的陰影，卻是感染到了我。
什麼理想鄉，什麼平等自由，全是胡扯，媽了個蛋。
我試探著問道：“我是青怡鎮的居民，那麼若是我回到沙柿區，將這件事情公佈出來…”
“如果你這樣做了，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先不說上城區的人們會不會相信，就算你真的說出來了，那些城裡的小市民也只會露出慶幸的表情，隨之而來的，是可悲的優越感。”艾連望著前方，回答道：“而你自己，就會搖身一變，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恐怖分子。”
我一撇嘴，暗罵自己到不切實際。
“寒心麼？對於這個世界？”艾連問。
“怎麼可能…”我不置可否。
“咦？”艾連環視了一圈，在看向另一邊的時候，卻是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又發現什麼了？”我問道。
艾連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著我，“先不說這個，等天亮了再告訴你。霖，你先休息一會兒吧，等你醒了，我們再出發。”
“那你呢？”我問。
“我就在這裡，看一下風景。”說著，艾連就在大廈頂樓的邊沿找個地方，隨意的坐了下去，他的腳下，就是高空。
“哦…”雖然感覺不到困，但我的確需要休息了，於是便鑽進了黑玉之中，那裡面，更黑，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是睜開的，還是閉著的。
啊呵…困了，我進入了熟睡。
但是在進入黑玉前的一剎那，我瞥見了，艾連從褲兜裡拿出了那張召喚式神的人形紙片，怔怔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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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S
艾連有個習慣。
那就是會經常在夜晚十分，無聲無息的爬上屋頂，之後，便是望著遠方，怔怔的發呆…我當初以為他那是睡不著，閒的沒事幹，後來才漸漸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老師，為什麼這麼喜歡屋頂呢？”
第二天，晴空，清晨，日出。
“不知道，為什麼呢…總覺得這裡很熟悉，好像可以觸控另一扇門，尋找我最初記憶的味道。”
“門？”
“對…人世間有很多道門，你知道麼，每一滴雨水裡折射出一扇門，每一顆人心緊鎖著一扇門，用鑰匙開啟的是門，伽藍之洞也是門…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真理之扉，找到、並開啟之後，便會找到一個不同的自己，然後相互交替著，完成這可笑的人生。”
“不懂…”
“霖…”艾連輕嘆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我，問道：“你有沒有那種，不願意向別人提起的回憶？”
“當然有。”頓時，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滄桑的感覺，“那一定很艱辛，每次回想起來，都會心痛！要是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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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那我就不說了。”
“……”
站得高，看得遠，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黑玉之上，我從沉睡中醒了過來之後，急忙從黑玉中出來，視線看向遠方，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我僵住了，因為我的餘光瞟到了一個事物，甩了甩頭之後，我才僵硬的轉頭望去。
“那是一個坑。”艾連做了一個深呼吸，道：“昨晚我就是看到了這個，現在天亮了，用你的眼睛直觀的去看，看到了麼？鄴城的市中心被炸出了一個坑，半徑…足足有十公里。”
我半晌說不出話來，有些頭暈目眩，有些難以置信，那裡，真的有一個巨大的圓坑！
艾連苦笑道：“看來，來一次樓頂，還真的是收穫不少。”
“我們這是在月球麼？”
“霖，你還記得，我遇到你那天，發生的地震麼？”
“……！”
地震？！
如果按照艾連所說推測，之前所發生的，並不是地震，而是鄴城這邊所發生的巨大爆炸所引發的餘波，擴散到青怡鎮之後，才讓人產生了地震的感覺。
之前所看到的各處的彈坑，和這個比起來，已經不能算作是觸目驚心了，化學炸彈麼？在市中心爆炸，那得死多少人？
不…不對勁，這只是單純的物理殺傷能力！如果真的是核彈之類的東西，那為什麼在當時，青怡鎮的通訊設施沒有被破壞？為什麼沒有電磁波的干擾？我清楚的記得，當時還打了一個電話回去，向姑姑報了一個平安的。
那面前的這個巨坑，是怎麼形成的？
良久。
“心情平復了麼？”艾連問道。
“胡說什麼呢？我一直很鎮定！”
“好了，不要想這麼多，現在我們還得不出結論。說正題。”艾連走到大廈的邊緣，指向一邊，“來來，試試這個。”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向下看去，頓時就有些頭暈目眩，牙齒打顫的問道：“你不會要讓我跳下去吧？”
“聰明，昨晚我從大樓工作室裡面翻出來一對繩索，足足有三百米長呢！”艾連拍了拍那足足有兩米高的繩堆，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彷彿能感動陽光一般，“你就用這堆繩子，從這裡跳下去吧！”
我甚至都不敢向下看，急道：“為什麼，憑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那邊不是有樓梯麼？”
“這也是修煉的一部分！”
“哪棟大廈會準備這麼長的繩子呀！”我抱著頭大叫道：“謹慎也要有個限度啊！”
艾連大手一揮，笑道：“火狐的事情告一段落，你的修行也應該繼續了，作為我的徒弟，可不能恐高，想要下樓，就必須得空降！你不用感謝我。”
“虐待自己的學生，就這麼好玩麼？”
面對我的控訴，艾連絲毫不在意，“沒辦法，老師心情不好，都喜歡拿學生來出氣的，你忍著吧。”
居然不要臉的承認了！
控制權交換之後，小瑛從盒子裡出來，歡喜的鑽進了我的懷裡。
我找了一雙手套，惴惴不安的握緊了繩子，那根繩子的確有夠長的，可以直通地面，就是不知道質量怎麼樣。
其實我知道，這種繩索是高空作業人員專用，必定是非常堅固的，全部放下去之後，至少也能夠承受五六個人的重量，而且綽綽有餘。
我開始慢慢的往下滑…
半個小時之後，我的雙腳終於是站在了親愛的大地之上，甚至都有俯下身去輕吻地面的衝動。
“少將，幹的不錯嘛，雖然用時太久了一些。”艾連摸著下巴，側頭審視著我。
我向他敬了一個禮，“報告將軍！我已經停止了顫抖！”
“不是，我是在看你的褲子有沒有溼。”
“絕對沒有！”
“還恐高麼！？”
“已經克服了！”
整條街，就只聽得見兩個白痴對話的聲音。
“稟將軍！我想再來一遍空降！”
“你還上癮了？！”
“嗡…嗡…”
這時，有聲音從遠處傳來，頓時將我和艾連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我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那是…摩托車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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