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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殤歌

風呼嘯,雨瓢潑。

山澗陋室的小屋裡,牧千羽跪坐在簡陋的床榻邊,默默地注視著床榻之上的南宮流煙。所有的一切,彷彿還是昨日,然而昨日俊美逼人的南宮流煙,如今已經變得冰涼。

她靜靜地躺著,就像是安然入睡,只是,這一覺,再不會有醒來的一天。

:“牧小姐,你...不要這樣,我們還是趕快啟程離開吧!這洛城邊外,不安全啊!”月影也是哭紅著眼,止不住地吸著鼻子,看著眼前那個蒼白呆滯的牧千羽,一時間鼻頭發酸,更是哽咽不止。“你還是不要那麼難過了,流煙她...她已經死了,你不要這樣啊!”

聽到月影顫抖著嗓音說出‘死’字,牧千羽臉色更顯蒼白,微微伸出的指尖顫慄抖動起來。她深吸口氣,輕輕將南宮流煙額前被雨沾溼的發捋開,注視著南宮流煙,道:“月影,不要這樣?”說著,牧千羽微微回頭,看著月影,悽哀一笑,滿目的悲愴。“你為何不去勸勸又夢,叫她不要默然不語,叫她不要悲傷?”

月影聽言,頓時啞口無言。她想起江又夢在看著南宮流煙死去時的神情,一個哆嗦,隱隱擔憂著陋室外頭山間的江又夢,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牧千羽回過頭去,幾縷被雨打溼的碎發貼在額上,她卻顧不得去捋。只是靜靜地看著已經冰涼入骨的南宮流煙,“月影,擔心她,就去看她吧!無須顧我!”

:“那怎麼行...我,”月影聞言怔愣片刻,隨即想要拒絕,卻在瞧見牧千羽靜哀的眼神後,退卻道:“那我...當真去了?”

牧千羽並不回話,只是默默地坐在床榻邊。而心焦意切的月影,卻並沒有看見,牧千羽嘴角含著的那一抹淡笑,明媚憂傷,那般平靜地詭異。

聽到月影漸去漸遠的腳步聲,牧千羽慢慢地俯下身去,一點一點勾畫著南宮流煙精緻絕倫的輪廓。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面頰滑過,落在了她靜謐微笑的臉頰上。

:“流煙,你怎麼忍心,這般待我?”

一句話,沙啞而無力。如清煙一般飄渺,淡淡地響起,勾人心扉的疼。

流煙,你怎麼能,對我這般的好?

你哪裡能一人抗下所有的傷痛,予我安好?

你該知,沒有了你,我哪裡能安然存於世上?

想著,牧千羽輕輕地吻上南宮流煙早已黯淡冰涼的唇角。她將頭輕輕地靠在南宮流煙僵硬的肩上,悽哀地嗚咽著,“流煙,我悔了,早知你遇見我,會是這般的結局。那麼,當初我們就不該如此相遇相愛。”說著,牧千羽喉頭哽咽,酸澀不已,抽泣良久,才能繼續道,“如若你沒有遇見我,你就不會動搖復仇的意志。那麼現在,你該離開皇宮,自有遠走天涯。而不會,不會...”

只是,無論該與不該。南宮流煙和牧千羽,還是錯遇在了嘉和末年。

而誰又該怪,世上情愛,如醉人的劇毒,使世人只一嘗,便醉在了這般迷人的短暫溫存之中。

奈何相思有毒,痴情是病。而她們早已是病入膏肓的病人,相思入骨。

這就註定了她們,要如此傷心。想忘而不能忘,卻偏又相愛而終是不能。生生活在這輾轉無緣,半響偷歡的人間地獄。見而不能,往而不能。

終了一生。

天邊閃電忽閃,照亮了牧千羽悽愴的臉頰。那曾經明媚嬌豔的臉頰,如今就如花開一季後迎來的衰敗,再不復那般嬌豔美麗的生機活力。

:“不過...”閃電過後,恢復寧靜的屋內,只見牧千羽緊抿的嘴角淡淡一笑,支起身來,“流煙,沒有關係。這一切錯誤,既是由我而起,那麼自當由我而結束!”

說著,牧千羽嘴角的笑意漸漸放大,她輕輕撫著南宮流煙的臉頰,“流煙,你說過,我們要永不分離的,對不對?”

回答她的,卻只是窗外呼嘯的寒風陣陣,伴著淅瀝的雨聲。

:“而如今,卻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約定。是你毀約了,所以,我答應你的,自是不再算數。”

喃喃著,牧千羽從懷裡掏出鹹嘉帝在臨逝前,留給牧千羽的血靈芝藥末瓶,輕輕地揭開瓶蓋,一陣火般鮮豔的光芒,便跳脫而出。她握著血靈芝的藥瓶,將藥末倒出含在嘴裡,隨後俯下身去,緩緩地渡進了南宮流煙的嘴裡。

深深地一吻,帶著那般濃烈炙熱的情感。而身下的那個人,卻再也不會戲謔地回應她的感情。她多想再聽她揶揄她逗弄她時特有的散漫語氣,她多想身下的人能回應她強烈悲傷的感情,可惜什麼也沒有。

南宮流煙依舊沉沉地躺在榻上,滿身冰冷,唇角寒涼。

牧千羽將藥渡盡,才慢慢起身,看著南宮流煙俊美無鑄的輪廓,滿心悽楚,卻再不見身下之人替她拭去。

她撫著南宮流煙的面頰,今晨鹹嘉帝的話,還猶響至耳畔,歷歷在耳。

‘羽兒,當日南宮流煙解毒半刻,便替你逼出毒素,她內力尚未痊癒,導致你體內的毒,不可避免地殘留了些許在她的體內。所以這唯一解救南宮流煙的方法,便是用你的血,配了血靈芝,將毒引回作為解救南宮流煙唯一的良方...’

‘羽兒啊,朕已經將三十萬大軍交由南宮流煙的麾下,現下,只有她能替朕限制住太子。’

‘羽兒,這個天下,就交由你和南宮流煙了,你要替朕,好好地守著它。’

想著,牧千羽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珠便滴落在了南宮流煙的臉上。

怪不得,怪不得星沉她們不敢告訴我真相,怪不得你幾番隱瞞。原來,是你早知。我們二人,鳳鳴帝女星中,遲早有一顆,會隕滅。

所以你隱瞞一切,承擔一切。

可是,可是流煙啊!你待我這般的好,叫我如何,如何回報與你任何?

流煙,這一次,這唯一的一次,也是這最後的一次。容我,為你犧牲一次。

牧千羽顫抖的唇,輕輕地刷過南宮流煙冰涼的臉頰,帶著萬般不捨的眷戀和悲傷。

:“流煙,你知道麼?在得知我能救你時,你可知我有多麼的高興?”呢喃著,牧千羽將頭搭在了南宮流菸頭邊,就像兩顆並蒂而生的鮮花,耀眼奪目。“假如我死了,能解決一切愛恨掙扎,能夠救得回我愛的你,能夠停止宮廷戰爭,保護住我言氏的江山。那麼,我亦無憾。”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牧千羽含淚,笑得純淨無暇。撫在南宮流煙臉頰的手,卻不願離去。“流煙,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說罷,牧千羽只覺心口如刀割般疼痛,她隱忍著心頭萬般不捨難耐的心痛,支起身子來。她的手握緊了藥瓶,卻在下一秒顫抖著鬆開。她低頭,深深地看了南宮流煙一眼,帶著生離死別的悲烈。

隨後,她伸手抽出南宮流煙袖中藏著的,寸步不離的寶劍,劍一脫鞘,就見寒光閃爍,刺人眼眸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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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偏轉頭,看向塌間的南宮流煙,啟唇微微一笑。

流煙,若不是世事變遷造物弄人,若不是錯已成殤,愛如罔極。我真想拿我的一切換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們那來之不易的愛情。

到那時,我不會再任性倔強,你也不要被身世逼迫,變得沉重憂傷。那樣,我們會不會,會不會也像平常百姓一樣,平靜安穩,終度一生?

可是,現在,這些卑微的願望,如今卻已經顯得那般的遙遠而不可及。她現如今,什麼都不敢想,什麼也不敢求,她已經不再希冀命運能再眷顧自己任何。

她只求她的人能活過來,什麼國家,什麼命運,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想著,牧千羽狠狠地揚起劍,朝著自己纖細地手掌心,狠狠地劃開一道凌厲異常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帶著剖心剔骨地疼痛。

然後,牧千羽咬著牙,執起南宮流煙的手,也割出一道鮮紅的口子來,隨後十指相扣,與南宮流煙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以血換血,以血引毒。

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溫熱的血液緩緩毒渡進了南宮流煙的掌心,隨後只見一陣陣冰涼蝕骨的寒意順著手掌步步逼來,只襲向胸口。突地,就感覺到凌厲地疼痛在胸口蔓延開來,磨人至深。

牧千羽卻只是低低地笑著,欣慰至極。她在臉色蒼白如紙,在南宮流煙身邊躺下來,偎在南宮流煙的懷裡,輕輕笑開來。

幾世輪迴,物是人非。流煙,下輩子,你一定要尋到我。

答應我,好不好...

◆◆◆◆◆◆

山腰上,江又夢呆滯地看著天邊黯淡的夜空。

雨無眠無休,似是永遠也下不停。她便也不躲,任著冰涼徹骨地寒意襲擊,似是無覺。

她睜眼看著天際,天邊的星辰早已變得陌生。

自她洩露給南宮流煙知曉她們二人的命運之後,二人的星辰運勢,她便再也無法參透讀出。

可是漸漸地,只見已經灼燒盡最後一縷光芒的鳳鳴星散發出了細弱不可聞的光芒,隨後,就見與之緊緊相偎聯絡的帝女星頓失光華,黯淡下來,隱隱而墜。

江又夢心下一沉,似是覺察不了什麼來。她猛的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天際。饒是大雨滂沱,也無知覺。

:“怎麼了?”身邊的沈星沉看見江又夢這般的模樣,湊過來問道。

江又夢卻只是動容地低下頭,幾滴雨水順著淋溼的發劃下額角,就像是多情人兒留下的眼淚。“帝女星,要滅了...”

:“什麼?”沈星沉聞言大駭,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又夢。

卻見江又夢無力地垂下眼來,隱隱地哽咽,似是被雨澆溼了一般,帶著沁人心扉的悲傷語調。“鳳鳴星,要醒了...”

沈星沉聞言,頓時明白江又夢話裡的意思。她顫抖著嗓音,“你是...說,牧小姐,還是...得知了,那個唯一能救流煙的辦法?”

江又夢聞言,卻不答。只是抬眼看著滿天的星辰軌跡,滿目悲傷,猶如大雨落下。

沈星沉臉色蒼白地朝著山澗小屋裡奔去,江又夢卻只是復又垂下頭去,一滴溼熱的淚,順著冰涼的雨水,劃下眼角。

流煙的人,是要醒了。可是,心呢?

死去的人,死了。活下來的人,才真正是最痛苦的。她想知道,若是牧千羽知曉這般道理,還會不會這麼做?

怕是結果,仍舊不會有任何改變吧?

想著,江又夢無力地跌坐在泥濘地雨地裡。再也隱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