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辛夷緩緩直了身子,抬眸對上了林輕遠疑惑的目光,勾唇淺笑。因著身邊的欣兒忠心不二,倒也絲毫不避諱,上前一步,直直說道:“莊主,是我。”
寧辛夷見林輕遠並沒有答話,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後站著的欣兒。頓了頓,終是望向林輕遠,目光柔和,輕聲說道:“承蒙莊主照顧,我們一家才在城中做了點小生意。前些日子辛夷被吳王殿下選中,這才入了宮。”
寧辛夷一邊說著,一邊細細地觀察著林輕遠的面龐,眼神當中是掩飾不住的柔情似水。良久,才繼續道:“如今已成了皇上的妃子。”
談及此處,寧辛夷心中卻是有些失落的。林輕遠對自己一家恩重如山,更何況她自小便入了玄武莊,一路走來早以對林輕遠生出了情愫。只可惜為了家人,選擇入了吳王府,現如今又已為皇上冊封的寧貴人。
林輕遠靜靜聽著她的話,平淡的面色在聽到“吳王殿下”時驟然一變,眉頭也是不由得一蹙,只反問道:“吳王顧之衡?”
寧辛夷本並沒有多大在意,卻見林輕遠反應似乎有些強烈,心中便生出了些許不安來。半晌,見林輕遠只是略略頷首,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耳畔卻又傳來了林輕遠的聲音,“你還是離吳王遠些較為妥當。”
只簡簡單單這麼一句話,卻是說得寧辛夷心中一顫。良久,也不知該如何回應。林輕遠這話中之意諸多,吳王顧之衡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寧辛夷自然也知曉,只不過自己的家人尚在吳王府的掌控之中,自己定是不能在此時脫身的……
思及此處,寧辛夷略略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拋之腦後不再去想。轉而抬眸望向了眼前的林輕遠,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了方才望見林輕遠與何所依談笑風生的場景。
寂靜的空氣終於被寧辛夷略帶些乾澀的聲音打破,“莊主認識太子妃?”問著這麼一句,寧辛夷心中略略還是有些許緊張。畢竟自己心中的人,正是眼前人,可方才卻偏生看見林輕遠同何所依站在一處,有說有笑的樣子倒是格外親密。
林輕遠本來還在思索當中,突然聽到寧辛夷的問話,先是略略一怔。隨即腦海當中便浮現出了何所依的身影,嘴角漾起了一抹笑,也並不去看寧辛夷,目光望向了遠處,說道:“何止認識,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子……”
林輕遠說這話時,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側寧辛夷神情的變化,只是腦海當中回憶著與何所依相遇,相識到相知的經過。單是想著這些,心中便覺得一陣暖意。
寧辛夷怔怔地望著林輕遠的面龐,看到他如此欣喜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了起來。眼前的這個人,可是自己從小就仰慕的男子。雖說現如今入了宮中,卻不料能再次與他相遇,著實是讓人不知該悲抑或該喜。
“如此嗎……”寧辛夷喃喃的說道。這般失落的神情,自是被身後的欣兒盡數看在了眼中,暗暗記在了心裡,也不免有了一些同情和心疼,畢竟寧辛夷向來對自己是極好的。
寧辛夷正發怔著,耳畔卻突然傳來了林輕遠清淡的聲音,“辛夷。”回過了神來,寧辛夷眼前微微一亮,對上了林輕遠的目光。
只聽得林輕遠淡淡說道:“既然你在宮中,能否多照應著些依兒。我與她初次相遇時,便是不怎麼太平的。想想她身為太子妃,身邊的風波自然是少不了的,我身處宮外,心有餘而力不足。”
寧辛夷本是滿心期待的聽著,卻見他一字一句裡皆是何所依。“依兒”如此親暱的稱呼,的的確確是讓她添了幾分醋意。
怔了片刻過後,寧辛夷終是輕舒了一口氣,略略頷首,“辛夷一家人的命都是莊主給的。莊主心悅之人,辛夷定當全力守護。”
林輕遠聞言,淡淡掃了一眼寧辛夷,自也放了心。“你如今在宮中,家中父母可還好?若是無人照應,我讓人去接他們回玄武莊。”
寧辛夷本心中失落非常,突然聽得林輕遠這麼一句關切的話語,眸中閃爍了些許光芒,搖了搖頭道:“勞莊主掛念,辛夷的家人都很好。”
語罷,寧辛夷正深情款款的望著林輕遠,身後的欣兒卻已經上前了一步,輕聲提醒道:“貴人,時辰快到了,皇后娘娘還在候著呢,可莫要回去遲了。”
聽著欣兒的提醒,寧辛夷這才反應了過來。皇后本言說了半個時辰後會合,眼下半個時辰已至,還是切莫再耽誤時間才是。
思及此,寧辛夷稍稍上前了一步,朝著林輕遠復又微微福了福身,這才輕聲言道:“皇后娘娘還在候著,辛夷先告退了。”說著,抬眸深深望了一眼林輕遠,見其頷首,這才轉過了身,快步朝著竹林外去了。
欣兒跟在寧辛夷身後快速走著,腦海中回憶著方才的事情,不由得是有些驚訝,但卻將這些心思壓在了心底裡。正想著,便已聽得寧辛夷說道:“方才的事情,你可聽明白了?”
欣兒聽見寧辛夷突然問話,先是一愣,腳下的步子亦是一頓。隨即反應了過來,稍稍平靜了一些,方才堅定的說道:“自貴人您入宮後,待奴婢是極好的。奴婢定當忠於貴人,守口如瓶,絕不多言半句。”
寧辛夷聞言,這麼些日子以來,對身側這個宮女也是有了些瞭解,知道她並非奸詐之人,故而也極為放心,“這便好,本宮自然知道你心思如何,也不會虧待了你。”
不多時,二人便已回到了郊外會合處。遠遠的望見了馬車,快步上前,見著眾人皆在,自己明顯是來遲了,忙上前福身道:“皇后娘娘,嬪妾方才在林中迷了路,來晚了。”
皇后聽著寧辛夷的話,也並不作回答,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即淡淡說道:“你若是再不回來,本宮便要派人去找尋了。”
頓了頓,見寧辛夷頷首,繼而也不再追究什麼,只是微微一揚手,“走吧,再晚些去回宮就要遲了。”語罷,在宮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一路顛簸,眾人到了普英寺,宮中皇后,妃嬪及太子妃前來祈福,自是擺足了陣仗。方丈引著眾人前往祈福,半日的形式過後,這才折返宮中。
回了宮中,已是黃昏時刻。
香爐中飄散嫋嫋青煙,淡淡清雅的香氣瀰漫了整個殿內,寧辛夷卻是心緒不寧,眉頭幾乎要擰在了一起,面色看起來極為差。
一側的欣兒堪堪奉了茶來,上前行至寧辛夷身側,遞上了茶盞。見著寧辛夷如此愁眉不展,心中既是心疼,又有些無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開口問道:“貴人這是怎麼了?怎麼自普英寺回來,便一直是這般愁眉不展……”
雖是這麼問著,其實欣兒的心中已然有了些許猜測。今日普英寺之行,若說有什麼特殊之處,便也只有在那處瀑布前,遇見的莊主林輕遠與何所依了。
細細想來,今日看著寧辛夷同那林輕遠交談時,寧辛夷神情的細微變化便已經被她盡收眼底。寧辛夷的心思自然是瞞也瞞不住的,就是連欣兒,也是將寧辛夷對林輕遠的愛慕看的是清清楚楚。
寧辛夷接過欣兒遞過來的茶盞,淺啜了一口茶水,緊蹙著的眉頭稍稍舒展了開來。臉上的愁容不改,卻是輕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今日之事你也見著了,本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寧辛夷這話中之意,欣兒自然是無比清楚的。這些日子以來寧辛夷同吳王府始終有書信往來,自己每時每刻都跟在她身邊,也見了不少次她與顧之衡或何相交談密謀,自然是明白的。
到了現在,經歷了今日在郊外的事情。欣兒心中更是無比明了,此時此刻寧辛夷擔心的,不過是在何所依與吳王府之間的權衡。
想到這裡,欣兒眸光一閃,望向了眼前的寧辛夷,問道:“貴人可是有什麼把柄在吳王手中,不然為何一定要為他做事不可?”
寧辛夷聽著欣兒的疑問,先是一怔。心中打了一陣鼓,不知道該不該同欣兒言說這一切。思忖了片刻過後,想著欣兒既已完全忠於她,那自己又為何不給予她完全的信任呢?
思及此,寧辛夷也不再打算隱瞞什麼。直直的便對上了欣兒疑惑的目光,回答道:“本宮是吳王安排進宮的。”頓了頓,雙眸中含了幾分失落之意,又道:“本宮的家人,都尚在吳王府的掌控之中。”
聞聲,欣兒略略一怔,思索了許久,終是望著寧辛夷的側臉,壓低了聲音說道:“既然如此,娘娘便不可與吳王府明著作對。奴婢猜測,吳王向來與太子不睦,如今安排娘娘在宮中,無非是為了對付太子,自是與太子妃沒有多大的干係。”
欣兒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也不再說下去,只是靜靜地望著寧辛夷的面龐,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回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