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方才沈霍所言,林輕遠還能勉強忍著,這一句話,可謂是徹底觸碰了他的底線。林輕遠當即皺了眉頭,陰沉了臉色說道:“太子殿下,在下一味同您忍讓,您也不要欺人太甚。”
“本宮怎麼又欺人太甚了?”沈霍聽了這話之後,彷彿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本宮說的,可句句都是實話。”
兩人彼此之間,對對方都有幾分心存怨恨。自然是聊了許久,都談不到點子上。最後,雖然林輕遠仍舊是一味忍讓,卻也只能是不歡而散。
待到林輕遠走後,沈霍的眸子登時更為陰沉了幾分,在自己的宮殿之中站了許久,都不說話。
沈霍這邊如何暫且不提,且說另一邊,皇后聽聞聖旨已下,不由得覺得吃驚不少,只是猶豫了一會兒時間,便當即決定,去見皇上。
“皇上。”御書房門前負責通報的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對著皇上說道:“皇后求見。您可要讓他進來?”
皇后求見的緣由,皇上只略略思索了一會兒,便也猜出了幾分大概。定然是得知了今日聖旨下達的訊息,這才匆匆趕了過來。
而對於今日這聖旨一事,皇上雖在心底有幾分愧疚,卻從來沒有後悔過。這樣想著,皇上不由得微微抬了眼,看著那小太監說道:“讓皇后進來吧,剛好朕也有些話想要同她說。”
聽了這句話,小太監忙匆匆應了旋即轉身下去,去到御書房外頭,同皇后說了此事。沒過了一會兒,便又領著皇后匆匆回來了。
看到皇上之後,皇后先是盈盈一拜,低聲說道:“妾身見過皇上。”
在得到皇上平身的命令之後,皇后先是緩緩起身,繼而便直接說出來,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妾身方才在宮裡聽說,您下了一道聖旨?”
果然如此,皇上在心底喟嘆一聲。因著方才他就有了幾分意料,是以眼下倒也不意外,只輕輕點了點頭,大方說道:“不錯,朕確實是下了一道聖旨,而這聖旨,是有關於太子妃的。”
聽得皇上如此大方的承認,皇后不由得心頭一緊,心知此事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然而還是不由得,有幾分為沈霍感到委屈。
無論皇后在心底多勸說自己幾遍,這舉動是為了天下蒼生。然而沈霍畢竟是皇后的親生兒子,無論如何,看著她付出了這般慘痛的代價,皇后都覺得心頭難過的緊。
思及此處,皇后不由得深深低了低頭,眸間的難過之色,即便是拼命遮掩,都遮掩不住。
看著這樣的皇后,皇上自然知道她是為沈霍委屈。而皇上,又何嘗不替沈霍委屈?只是定當以大局為重。若以一女子,換大周楚國百年安寧,著實是比開戰要來的好。
這樣想著,皇上不由得抬起頭來,低聲對著皇后解釋道:“朕明白,你心底一定是為著皇兒委屈的緊了。可若是能讓兩國的百姓免於遭受戰爭之苦,這代價倒也不算大。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皇上如此細心的同解釋,皇后自然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這些。隨後在皇上的又一番勸說之下,皇后終於是明白了皇上的苦心,不再去糾結此事。
“皇上。”只聽得皇后低聲說到,“您說的有道理,今日前來,是妾身莽撞了。妾身往後,定不會做出來叫您為難的事情。如此,妾身便先行回去了。”
聽著皇后這麼說,皇上自然覺出幾分欣慰來,一貫嚴峻的臉上,也不由得帶了幾分微微的笑意:“皇后能明白朕的苦心,朕也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這句話,皇上語氣略微停頓了一下,這才笑著說道:“既然如此,皇后便先行回去吧。”
於是皇后也不在御書房之中久留,當即轉身翩然而去。待到皇后離了御書房之後,只是稍加思索,就徑自向著東宮的方向而去。
無論皇后在心底同自己說多少遍大局為重,可面對自己的兒子,仍舊是感覺到幾分深深的心疼。
想必,眼下皇兒正獨自在宮中,為著這聖旨一事傷心難過不已。思及此處,皇后登時覺著心痛如絞,腳下步伐也加快幾分,匆匆向著東宮的方向而去了。
皇后去看沈霍的時候,恰巧趕上了午膳時分,便索性在心下思量著,要同同沈霍一起用午膳。
抱著這樣的想法,皇后去到了沈霍宮中。而沈霍看到了皇后前來眸間先是劃過幾絲欣喜,旋即盡數轉為黯然,只低聲向著皇后行禮道:“母後。”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霍又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看著皇后的方向,說道:“您今日怎麼有空前來了?”
看著這樣的沈霍,皇后更是覺著心間幾分疼惜,只輕輕笑了一下,旋即低聲說道:“母後聽說聖旨的事情了,今日前來陪你用個午膳。”
聽到皇后提及聖旨一事,縱使知道她不過是關心自己,沈霍也面色也不由得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瞧著沈霍面色陰沉,皇后卻並沒有發現異樣,只是笑著說道:“怎麼,莫非皇兒不歡迎母后麼?”
被皇后這話驚了一下,沈霍忙回過神來,只是輕輕的笑了,道:“怎麼會呢。您能來,兒臣高興都來不及。您想吃什麼?兒臣去喚御膳房做。”
“無妨,今日本宮沒什麼想要吃的,粗茶淡飯即可。”皇后輕聲笑了一下,也不去說別的。於是沈霍當即吩咐了人下去準備。沒過一會兒功夫,玲琅滿目的菜餚,便端上了桌。
飯菜既然已經上桌,兩人自然開始用起了午膳。只是在用膳的過程之中,沈霍也顯出來幾分心不在焉。饒是皇后再怎麼粗心,此時也察覺到了沈霍的不同尋常。
“怎麼了。”皇后皺起來眉頭,有些擔憂的看向了沈霍的方向,“皇兒可是有什麼心思,這麼愁眉苦臉的,莫非是……為了太子妃一事?”
皇后講話,如此的一針見血。沈霍見確實是瞞不下去了,只好老老實實的承認到:“兒臣這幾日因著這件事情,確實是感到幾分煩悶,心情也有些不好。”
見沈霍心情不好,皇后不疑有他,只當是因為何所依要嫁去楚國了,這才導致了沈霍眼下的不同尋常。這樣想著,皇后反倒是更為沈霍心疼不已。
“皇兒。”皇后伸出一隻手去,安撫性的拍了拍沈霍,道:“此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太子妃此去,是為了我泱泱大周,以及楚國的百姓免遭戰爭傷害,這是大好的事情。你應當為她欣慰才是。”
沈霍心裡頭清楚的很,皇后並不知道此事的內情,正是因為他將林輕遠和何所依兩人捉奸在床,才不再堅持,只任由皇上發了聖旨下去。
這般丟臉的事情,饒是眼前面對著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沈霍也並不願意言說,因此只是敷衍了過去,道:“兒臣明白您的意思。”
沈霍頓了頓,面上勉強扯出來幾分笑意,心底卻只覺得發苦:“兒臣既然任由父皇下了聖旨,便是同意了父皇的觀點。家國為重,兒臣明白的。”
瞧著沈霍這樣,皇后卻仍舊只當做這是他自己想通了,臉上不由得帶了幾分欣慰的笑意,說道:“皇兒能有如此覺悟,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本宮還正在心裡擔心,皇兒會想不開,想要好好安慰一番。”
“不會。”沈霍勉強笑著,“為了國家,這件事情兒臣早就已經想開了。母後不必為兒臣擔心。”
“那便好。”皇后欣慰點了點頭,眸色又帶了幾分肅穆,說道:“這一路你同所依走過來有多麼不容易,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本宮也是看在眼裡的。”
說到這裡,皇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所依是個好孩子,只是可惜被楚國那邊看中了。其實本宮心頭在怎麼不捨,也只是覺得無可奈何。”
皇后感慨萬千,過了好一陣子這才安慰沈霍道:“這件事情皇兒還是不要放在心上了。所依雖好,京中卻也不缺乏大家閨秀。往後忘了所依吧,定能再尋一個好的,來坐上這太子妃的位置。”
說著這句話,皇后心中其實也不是滋味,滿朝文武大臣的女兒,倒是有好的。可在她看來,竟是沒有一個能與何所依媲美。更何況何所依在沈霍心目當中的地位,二人相濡以沫這麼久,培養出來的感情又豈是旁人可以隨意替換的?
一個人怎能是說忘就忘的?縱使沈霍再怎麼氣恨何所依,在面對林輕遠的時候說再多有關何所依不好的話,可沈霍心底也不得不承認,“何所依”這三個字,以及這其中所代表的人,確實是在他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不知從什麼時候,這顆名為“何所依”的種子在沈霍的心底生根發芽,漸漸長成了參天大樹,終究無可拔除。
即使是現在勉強拔出,稍有不慎,也是翻天覆地的一陣疼痛,在心底造出不可磨滅的印記來。
這樣想著,沈霍更是覺著心頭難過的緊,然而面對著皇后的殷切安慰,沈霍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連連應了下來,將一腔苦澀壓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