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禮聞言，癟了癟嘴：“中藥。”
她不喜歡。
她不喜歡苦澀的東西。
季青城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長髮，“我會叫玲姐多放點糖。”
*
為了孩子這件事，夏初禮不得不開始吃起了中藥。
她嗜甜如命，現在卻不得不每晚吃完晚飯都要喝掉一晚苦兮兮的中藥，就算事後季青城會立刻塞給她一把蜜餞，也無法讓她忘記那中藥的陰影。
那苦味，夏初禮都懷疑那個中醫是不是在整她，往裡面加了十倍黃連。
但是她還是喝。
比起苦澀，她更想要一個孩子。
她知道，隨著年紀大了，以後想要孩子，會更加困難，如果不趁著現在打好基礎，這輩子他們真的可能沒有子嗣。
以前她也覺得沒有什麼，只是現在難免會覺得寂寞了，想要孩子的衝動也越發明顯。
這日。
季青城在書房辦公，夏初禮端著一碗藥苦著臉回到臥室，坐在床上翻開了筆記本開始看個電影助助興。
對於吃藥這件事，她吃是都會吃的，只是很多時候都會拖延到藥都快涼了才不得不咽下去。
不過確實很有效。
她喝了兩個月，昨天去醫院檢查的時候，身體的健康指標明顯有了提升，她的氣色也好了許多。
良藥苦口。
那位中醫的藥方確實很好。
夏初禮拖出了一個恐怖片看了起來。
在看到精彩時候的時候，一份郵件突然彈了出來，夏初禮以為是垃圾郵件，拿著滑鼠就去點叉，手沒扶穩，不小心就開啟了那份郵件。
她輕嘖了一聲，正想要把郵件關掉，但是郵件裡面顯示在螢幕上的照片，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女人的生活照。
有她在街上逛街的照片，有她在咖啡廳喝下午茶的照片，還有她在嬰幼兒服飾店為寶寶挑選帽子的照片——是的，裡面的女人，是一個小腹微凸的孕婦。
夏初禮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刪除掉了那份郵件，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半晌，然後看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微微冒著熱氣的中藥，她此刻有點吃不下它了，她怕自己會吐出來。
她知道這不能怪季青城，但是，真的……真的很噁心。
夏初禮感覺喉嚨裡翻湧上了一些東西，她從床上爬了下來，跌跌撞撞的衝到了浴室，撐著洗手池嘔吐了起來。
那些照片在腦中不斷的盤旋著，讓她整個人都冒出了冷汗，藍嘉瑜幸福的笑容讓她心臟都有些發麻，她擰開水龍頭，清洗著自己的臉，沖掉了吐出來的穢物。
她在浴室裡呆了很久。
然後轉過身拿出手機，找到了季致函曾經打給她的那個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一會兒，接了起來。
他沒說話。
夏初禮開口：“你什麼意思，季先生。”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您是想不擇手段毀掉您兒子的幸福。”
“呵，”季致函低低的冷笑了起來，他聲音低沉而陰鷙，“夏小姐，你又憑什麼認為你就是我兒子的幸福呢？”
“我是不是青城想要的幸福，不是您來決定的，而是青城決定的。”夏初禮握緊了手機，堅硬的手機殼烙得她手掌很疼，她聲音越發緊繃起來，甚至隱約有些尖銳，“您現在的做法，像是一個疼愛自己孩子的父親會做的事情嗎？您現在，只會讓青城傷心！”
“夏初禮，我現在是在奉勸你，儘早離開他。這是為你好。”季致函淡著聲音，語氣有些嘲諷，“聽說你最近在備孕是嗎？怎麼樣，懷孕了嗎？你跟青城在一起這麼久，連一個孩子都沒有給他留下，你又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我兒子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你卻是不正常的女人！你為了你的一己之私，剝奪他做父親的權利，這就是你所謂的幸福？”
夏初禮沉默了許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啟窗戶看著窗外。
“季先生，您真的一點也不愛青城。”、
她語氣很輕，很輕，但是又像是帶著指責，“您根本不知道，青城到底想要什麼。他不會娶藍嘉瑜，就算她跟他上床，她懷孕，就算她生下孩子，他也不會。”她低聲笑了一聲，略有些諷刺，“真可笑，您是他的父親，卻沒有我一個外人瞭解他。您用這種手段逼他，只會讓他對您越發的憎恨，季先生，您是希望青城恨你嗎？”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拆散了你們而讓青城恨我？夏初禮，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你對他來說，並不會比我這個父親更重要多少。”
“我並沒有這個……”
“而且，你又怎麼知道，青城不知道這件事？”季致函打算了她的話，他的語氣有些微妙，“你以為，你現在才知道的事情，青城會不知道？”
“……”
夜風緩緩吹了進來。
夏初禮感覺到了透骨的寒意。
“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季致函淡淡得道，“在她懷孕一個月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但是，這兩個月來，他又在幹什麼呢？你覺得，他是找不到藍嘉瑜，還是不想找？”
夏初禮低聲道：“我相信他。”
“這並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季致函低聲冷笑起來，“而是，他選擇了我，夏初禮，他選擇了我。他如果真的想要除掉那個孩子，他就應該從我這邊下手，但是，他沒有，夏初禮，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
“如果不是我告訴你，那麼七個月以後，他將有一個屬於他血緣上的孩子。但是，他不會告訴你，他不會告訴你這件事，你明白嗎？”
夏初禮閉了閉眼，穩住聲音，淡淡道：“青城選擇您，是因為您是他的父親，他很尊重您，他不會拿對付外人的手段來對付您。您竟然因為這一點而沾沾自喜，未免太可笑了。”
“可是他背叛了你。”季致函聲音染上了一絲殘忍的笑意，“夏初禮，他背叛了你。這一次，並不是我下藥，而是他主動做了選擇。”
“……”
夏初禮抬起頭看向夜空，夜幕沉沉的，她的心像是浸潤在了冰水裡，她掛掉了電話。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季青城便進來了。
夏初禮坐在床上，腿上放著一臺筆記本，正在看著電影。
他走進來，看了她一眼，正要去浴室洗個澡，就瞥到了她床頭櫃上那碗端進來已經放涼了，沒有喝掉的中藥。
他眉心輕輕地皺了一下，沒有說什麼，轉身進了浴室裡。
花灑落水的聲音在安靜的臥房裡響了起來。
夏初禮合上了電腦，靠在床頭抬起眼看向了浴室的大門。
她的心像是跌入了無垠的冰川裡，那種寒意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凍結成冰，血脈裡流的好像不是血，而是一塊塊浮冰。
她是真的冷。
心冷。
她甚至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能去怪季青城。
不是他的錯，被下藥不是他的錯，藍嘉瑜和他發生關係也不是他的錯，她懷孕也不是他的錯，他也是受害人。
他不敢告訴她，是因為怕她難過，傷心。
她心裡都清楚。
清楚的明明白白。
可是，可是……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她的錯嗎？
他們或許不會有孩子，而就算季青城不會承認藍嘉瑜肚子裡的孩子，可是，那確實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那至她於何地？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她能原諒季青城與藍嘉瑜發生關係，但是，她真的能原諒，以後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季青城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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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
夏初禮想下去，只覺得自己像是要癲狂。
她從沒有想過，在跟季青城在一起以後，需要去經歷這些。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到了她快要無法承受的地步了。
她愛他，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接受屬於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
“咔噠。”
浴室的門開啟，季青城從裡面走了出來。
夏初禮低下頭，迅速的揉了揉眼睛，揩拭掉了眼角的溼意，抬起手把筆記本放到一旁。
季青城走過來，遞了一根幹毛巾給她。夏初禮拿著毛巾，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頭髮，夏初禮擦拭著他溼漉漉的短髮，感覺像是在擦一隻黑色的貓咪。
她看著他俊秀雋美的側臉，心裡的沉悶和委屈便層層的籠罩了上來，眼睛一熱，差點要落下淚來，幸好坐在他的背後，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她實在，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該如何跟季青城去討論藍嘉瑜懷孕這件事。
季青城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但是藍嘉瑜現在過得那麼好，還能自如的在嬰幼兒商店裡給孩子挑選嬰兒帽。
這就說明，季青城拿季致函沒有辦法。
她無法去責怪他，季致函是他的父親。
但是她心裡，被背叛的痛苦，卻無法被理智消磨。
夏初禮閉上眼，她心裡好痛，卻不知道如何停止這份錐心之痛。
*
晚上睡覺的時候，季青城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今晚怎麼沒喝藥？”
夏初禮背對著他，淡淡道：“今天沒什麼胃口。明天再喝吧。”
季青城伸手摟住了她的腰，把人摟到懷裡來，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