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顧格桑的腳步也不由得加快,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大季鍾淵本來是順著她的步調的,卻沒想到她突然之間走的比自己還快了。
“沒想到,張科在夫人的心目中竟然這麼重要,本王都要吃醋了呢。”大季鍾淵不滿的說。
他不是要吃醋了,是已經吃醋了。
“嗯?”顧格桑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她之前一直在想阿柴和她說的事情。自己只是被鬼纏身了十八年,而大季鍾淵卻是被偷走心臟活活沉睡了三百多年。
她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空空如也的胸膛,那裡面沒有半分的心跳聲,“冷嗎?”她問,這話更像是在問自己。
“不冷,”大季鍾淵聽後,像個孩子一樣的笑了,“夫人的手很溫暖。”
顧格桑聽後眉頭仍然深鎖,大季鍾淵伸出寬大的手掌,修長的中指和食指撫平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胡亂皺在一起的小山丘,說道,“若是夫人不開心,本王也不會開心。夫人應該多笑笑,本王喜歡你先起來的樣子。”
聞言,顧格桑銀鈴般的笑出了聲。她不想讓他擔心,她對自己的好原來不懂,現在她都一一記在心上。牽著心愛之人的手一起走,沒有什麼是比這更重要的了。
“你們還來到這裡做什麼?”剛踏進玉製的地宮,就被一聲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顧格桑抬頭望,大季鍾淵卻把他攔到了身後,雖是鬼神之子他也感受到了這裡迅速驟顯的氣溫,而這股冰寒之力直指他們兩個。
阿柴適時的跳出來,變成溫暖的小黑貓夜燈,鑽入了顧格桑的懷抱中,再加上大季鍾淵貼心的左一層右一層的外衣,她頓時覺得不是那麼寒冷了。
一個滿頭白發的女人頹廢的趴在水池邊,她的手中攥著一根玉簪一樣的枯枝,口中喃喃自語著,“走吧,走了挺好的,都走吧……”
“青鶴?”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顧格桑從大季鍾淵身後探出頭來,問面前的女人。
她還是一身的紅衣,一席長髮及腰,只不過頭髮的顏色變了,整隻鬼帶給人的感覺極為的蒼頹。
這是……發生了什麼?
其實,不用想顧格桑也大致能猜出來和張科有關,青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也唯有最愛之人才能牽動她的思緒。
青鶴聽到自己的名字,整個人愣了一下,轉過身看了一眼來人,眉頭緊鎖。
“是你們,你們怎麼又回來了?”她的語氣不善,跟剛開始說“小姑娘,我很喜歡你”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哦不,是同一只鬼。
“她這是……”問青鶴她肯定是不會回答的,所以顧格桑轉過頭來問大季鍾淵。
他倒是一反常態沒有追究青鶴大逆不道的罪,聲音冷冷道,“這是你咎由自取。”
“本王早就說過,以你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觸碰到張科,可你偏偏不聽本王的勸告執意如此,你的身體遭到了反噬,就連性命只怕也是所剩無幾。”大季鍾淵的聲音嚴肅,頗有鬼神大人的威嚴。
顧格桑聽著卻被感淒涼,只是渴望觸碰自己的心愛之人,就要受到如此巨大的懲罰,是不是有點太不近人情了?說到底,青鶴所犯下的錯,早就應該還清了才是。
“那又怎樣?”青鶴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整個身子靠在玉壁製成的牆面上,逐漸變得透明,她苦笑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後悔。我愛過他,他也愛過我,可能你們說的對,是我執念太深了,所以我現在想開了。我把他送我的東西還了回去,現在我與他兩不相欠,這樣挺好。”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這麼多年,我都挺過來了,還怕這點反噬嗎?”
雖然她倔強的硬撐著,可是頭上卻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大季鍾淵說過,鬼靈一般是不會出汗的,他們跟人的身體結構不一樣。而像青鶴這種鎖靈,只有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才會流汗。
見顧格桑臉上的表情不忍,大季鍾淵揉了揉她的頭髮,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對著青鶴說,“你的事情,本王本無暇顧及。只是,見你這樣痛苦,本王的王妃實在不忍。你要謝,就謝王妃的寬容大度吧。”
大季鍾淵伸出一隻手,手中似乎有一團黑色的鬼火在逐漸的燃燒著,隨著火焰的逐漸消融,它一點一點蠶食進青鶴的身體裡。她大叫一聲,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但僅僅過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她頭上的白髮又恢復了正常的顏色,整個身體也變得不再透明。
大季鍾淵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俯視著她,待青鶴清醒過來,急忙的叩謝道,“多謝殿下,王妃。”
顧格桑搖了搖頭,看見青鶴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她的臉上也重新舒展開了笑顏。大季鍾淵滿意的點了點頭,一改看向顧格桑的柔情蜜意,轉過頭對著青鶴嚴肅道,“本王雖然幫了你,可你的靈魂已經再經不起任何腐蝕,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也救不了你。”
“是。”青鶴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話已至此,便迴歸正題。顧格桑問,“青鶴,張科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青鶴淡淡的說,語氣中卻明顯含有恨意。
“你不知道?”大季鍾淵的瞳牟危險一眯,“他沒跟你在一起?”
“事實上,我放他走了。”青鶴冷笑一聲,“他還是無法想起我來,就算是我把他留在這裡,也於事無補。我是想開了,他不記得我便不記得我,玉簪我也還給了他,從今天起,我們兩個人兩不相欠。之前等的那些年,我只當是自己傻,欠他的。”
顧格桑聽後皺了皺眉,“可是,張科沒回來,而且,他被曝失蹤了。”
“什麼?”青鶴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我明明放他離開了……”她抬起頭,無助的看向面前的兩人,“怎麼,你們不相信我?”
“不,我們只是需要你還原事情的真相。”大季鍾淵淡淡說。
鎖靈一般都有一種還原真實場景的能力,但也需要一定的媒介,且這個人必須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而張科身上殘存的是李讓的魂魄,又被青鶴心心念念了千年,想要施法自是再容易不過的。
青鶴也聽懂了大季鍾淵的意思,她點點頭,表示可以。顧格桑對青鶴搖搖欲墜的身體還有些擔憂,青鶴卻一臉笑意的承諾自己沒事,現在確定張科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就算是張科忘記了青鶴,在她的心裡,只要他出了身為危險,她永遠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只是,張科發現不了。或許是青鶴的心中放不下對李讓的情,哪怕只是沒有記憶的魂魄,也能被她愛屋及烏。
青鶴紅色的衣袖輕盈的擺動,眼前逐漸出現一團淺白的雲霧,雲霧之間彷彿隱藏著巨大的清流,在湍流急促的氣流湧動中,逐漸浮現出大團大團的殘雲。
青鶴的身體也逐漸變得透明,像是融入在那片雲霧之中,化作一陣颶風,將其吹散。
顧格桑和大季鍾淵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抬起,等到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原來的地方。顧格桑覺得很是神奇,她抬頭不見了青鶴的影子,眼前的雲霧也沒有了。
而大季鍾淵還是一如既往的站在她的身後,肩膀上傳來的是他獨有的冰涼。
“我們這是——”顧格桑還沒說完,大季鍾淵便笑著回答她。
“這是森羅映象。”
“什麼是森羅映象?”顧格桑聽得起了勁,不知道是不是她沒有把執雷的書看完的緣故,居然一點都沒印象。
“有點類似精神遊絲,也是青鶴之前所經歷的事情,只不過是憑藉她的意識展現在我們面前。”大季鍾淵回答道。
“再等等,應該就快開始了。”
“什麼?那是——”顧格桑疑惑的看向前方,是張科,還有青鶴?
“姑奶奶,我求求你,放我離開吧。”
是張科,他在向青鶴求情?求她放自己離開?
場景突然轉換,是青鶴將玉簪轉交給張科,咬牙切齒的強調自己再也不要見到他。
“你走吧。”她閉起眼睛,惡狠狠的說。
“什麼?”張科握著手中玉簪,又驚又喜,聽到一開始死纏爛打的青鶴現在突然要放他走,心中一動,有些不敢置信。
“我讓你走,我數三下,若是你再不滾開,我就殺了你。你這輩子,你別想活著離開這個地宮。”
“我滾滾滾,我立馬就滾。你別生氣哈,您老消消氣。”張科一臉諂笑著迅速的往後退,生怕一個不小心青鶴就反悔。
看來,青鶴是真的放張科走了,難道說真的是大閾宸毅搞的鬼?
“等等,”在張科轉身準備逃離地宮的時候,青鶴一個閃身,衣袖化作繩索,又牢牢的把他鉗制住。張科一個不穩,頭磕到了牆上,痛的在地上直打滾。
“你,你說話不算話。你,你說放我走的,你又反悔。”張科憤憤的瞪著青鶴,再看到她驟冷下來的面孔後,趕緊閉上了嘴巴。
青鶴低下頭來,想要觸碰到他頭頂的傷口,卻被張科急忙的躲過。
“你幹什麼?”
他警惕的看著她,心道: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