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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我頭疼

曲悅繼續聽, 然而一堆白骨實在聽不出響動。

心一橫,她決定強攻:“韭黃,你去將半骨化的那具屍體拖出來。”起碼還能辨認出身份,其他的帶出去也沒用了,“接著放火,把裡頭的骨骸全都燒了吧。”

“好。”九荒應下。

“至於燒不成灰的那把骨頭,你親手送它上西天。”曲悅又補一句。

九荒微微一怔,當即領悟她話中之意。在“危險”這檔子事兒上,他的觸覺似狼敏銳,反應極快。

白骨堆內的一把骨頭,聞言已知自身暴露,不待九荒動手,倏地化為一隻白骨禿鷲, 從洞穴內飛出,朝著洞口飛去。

它變形那一剎,曲悅便聽到了響動:“追!”

九荒追著白骨禿鷲從垂直的甬道飛上地面, 那禿鷲背向城市, 朝著漆黑的森林深處飛去, 速度極快。

“放我下來。”曲悅催促道, “你自己去追, 一定要追上它, 逮住它或者誅殺它。”

這份功德,一定要讓九荒拿到手。

九荒沒忙著答應,先判斷一下形勢。

因為紅翼逃走, 天魔教徒能退的退了大半,血屍也被殺的沒剩下多少,且城主支援及時,形勢已經基本穩控住。

“恩。”他將曲悅放下地,從儲物鐲子裡拽出一件透明的雨披狀法衣,套在她身上,旋即追著禿鷲而去。

曲悅解除了對目識的封印,眼睛恢復神采,望向他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倘若,她能像現在這樣一直騙著他,讓他沉淪在“幻境”裡,帶著他積功德來抵消一身孽債,那該多好。

等他的背影消失,曲悅抬起頭,看向半空中的君執和牧星忱。

兩人各浮兩邊,沒在鬥法,似乎在傳音聊天?

……

原本牧星忱以御魔劍對抗君執劍三千,已經佔據上風,但牧星忱從君執身上,感應到某種氣機,令他滿目震撼。

牧星忱立刻收勢,持劍後退,凝視君執:“你也身懷天魔火?”

且是無比精純的天魔火,無限接近天道!

“沒有。”君執淡淡答,他不是第一次與牧星忱交手,卻是第一次釋放出隱藏在靈魂體內的靈力,故意令他感知。

“不可能!”牧星忱相信自己的判斷,“你應與我一樣感悟過天道,你是不是也清楚,我們的天道是魔?”

雪蛟盤在身後,君執不語。

牧星忱收劍歸鞘,雙眸驟亮,篤定:“你知道。”

君執回望他,質問道:“這就是牧前輩您轉修魔道的原因?您認為修魔才是順天而為,更容易渡劫合道?”

“不!”牧星忱否認,“我入魔道,是為了守護我們的天道。正道修出的清氣,會令天道崩潰,你莫非不知?”

“您不修清氣是您自己的事情,破壞九國防護罩是什麼意思?”君執再質問,“天魔火降世,沒有防護罩,凡人多半抵抗不住,世界內將有大部分凡人死去,您難道不懂?”

“不這樣做,待世界崩潰,所有人都會死。”牧星忱與他爭論,“犧牲掉一部分,至少還能保全另一部分,依然生生不息。”

君執看向他手中劍:“我想問一問前輩,您的劍曾叫御魔,如今可改名字了?”

“不曾。”

“那您是否從內心認同魔道?”

“不認同,但為了保護天道,不得已而為之。”

“為了生存,選擇自己不認同的道,有何意義?為了救世?那你可曾問過別人的意願?”

牧星忱突然有些癲狂:“我問過!當年我就告訴他們了真相,但他們不相信我,還說我走火入魔是個瘋子,全天下唯教主一人信我!”

他指著君執,“正道會抗爭,凡人會誤解,都是因為他們無知!等他們發現天道是魔,修正道乃逆天而行,且世界遲早被他們修崩潰之時,你且看他們會不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君執冷冷一笑:“自以為是,至少被犧牲的一半凡人不願赴死,至少多半正道都不願跪下求生。生命和尊嚴,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您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牧星忱也冷笑:“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隱瞞,為何不告訴你覆霜子民真相?”

君執拱手:“如同您在做您認為對的事情,我也在做我認為對的事情。”

“呵。”牧星忱輕哼一聲。

“磨蹭什麼呢,快走!降雪國來人了!”紅翼躲在遠處催促他。

牧星忱瞥向君執,給出自己的奉勸:“枉你這小小年紀能悟天道,卻非要逆天而行,糊塗!”

撂下句話,他化劍光離開。

君執有傷在身,又連番消耗,自然不會去追。

他停留在半空久久未動,雪蛟龍縮小身體繞來他身前,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伸手摸了下蛟龍的腦袋,嘆了口氣。

……

原來天道真的是魔?!

不遠處高聳入雲的樹上,逐東流滿目驚惶。

他先前透過同氣連枝牌趕來此地,竟又遇到了牧星忱。

牧星忱說這是兩人的師徒緣分,不打算再放過他,要將他擄迴天魔教收為弟子。又因要攻血屍巢穴,將他藏在這棵樹裡。

方才君執與牧星忱密語聊天時,牧星忱突然掐了個訣,令他也能聽見兩人之間的傳音。

連他們覆霜的攝政王都這樣說了,他豈能不信?

天道是魔,身懷天魔火的乃是天道之子?

正道才是逆天而行?

逐東流的腦子混亂了,隨著牧星忱離開,他身上的術法解除。

他從樹上摔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都沒感覺到疼。

……

君執自半空落地,看著君舒幾人還正在與血屍鬥法,他們應付的來,他也不插手。

朝曲悅走過去。

距離半丈左右,曲悅制止他:“可以了,別靠晚輩太近,晚輩身上的刺蘿衣會主動攻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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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執忙停步子,打量她披著的透明膠質法衣:“先生的寶物真是千奇百怪。”

“這不是晚輩的。”曲悅隨口解釋了下,傳音問道,“您試探的如何?”

“先生怎麼知道我在試探他?”君執也傳音。

“不然您與他在上面談這麼久,談什麼呢?”談戀愛?

君執笑道:“經過我的試探,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魔種世界的本質,只認為天道是魔。且說斬空是唯一理解他的人,那兩人知道的應該差不多。天魔教致力於魔化眾生,斬空挖出我埋在冰川下的魔種尚且說的過去,扔去你界海中,似乎說不通。”

曲悅捏著下巴,緊緊鎖眉:“如此看來,天魔教主的嫌疑輕了點,天風國唐家老祖的可能性更高了些,元化一是個關鍵人物。”

君執認同著點頭。

曲悅在心中捉摸著事情,抬眼間見他有些魂不守舍,問道:“前輩怎麼了?”

“沒事。”

“可是牧星忱說了什麼,觸動了您?”

“先生真是冰雪聰明。”君執微微苦笑,但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四下看了看,“蓋世前輩呢?”

“他去抓白骨精了。”曲悅見他不想說,也不多問。將血屍巢穴內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

聽完以後,君執問道:“蓋世前輩曾經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是先生目標人物,被先生刻意接近過?”

曲悅摸摸額頭,早知他能猜得出,依然難掩尷尬:“是。”

君執笑道:“爾後證明,也是冤枉的。”

曲悅臉上尷尬的笑容漸漸收攏:“不是,他是晚輩從監獄裡請出來的。”

君執微微一訝,看向她:“能與我講講是怎麼一回事麼?稍後還要與他相處,我怕會有忽視之處。”

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兒,曲悅抱著手臂道:“他往我界放蛇,專捕殺修道者,整整死了三千六百多人……”

“我親眼看到他將吃飽的蛇收回來,又透過法寶破碎虛空,再投放出去……”

君執聽著聽著,插句嘴:“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

“前輩是因為自己遭人假冒誣陷,便開始質疑我們特殊部門的辦案能力了?”曲悅的語氣帶了些無奈,“您與我二哥交手時,周圍已有三十幾只消靈箭瞄準了您,真當我們拿不下您麼?但您只是嫌疑犯,不是罪犯,我們必須給您申辯的機會,聽了您的辯解,認為有疑點,我們也開始重新調查了是不是?”

君執微微頷首:“我沒有質疑你們能力的意思。”

曲悅接著道:“晚輩上報總部以後,總部也一樣先禮後兵,帶著入侵我界的那幾條蛇屍去了九荒山找他本人確認。見到蛇屍以後,他像是被砍了命根子一樣怒不可遏,紅著眼睛要殺我二哥為他的寶貝蛇報仇。”

若非曲宋差點兒被他打死,曲悅也不會突然跑出來下重手,一箭扎他心窩裡去。

一想到當年的往事,曲悅的心情就糟糕透頂,稍作平息後,她苦笑著道:“前輩,您或許不信,若問這世上有誰最希望他是無辜的,那肯定是晚輩……晚輩調查過所有疑點,可惜沒有疑點。他自己親口承認蛇是他自小養大的,他放出去的,法寶是師父留下來的,他師父一直這樣幹,也教著他這樣幹,只堅持他的蛇從來不吃人。但我們拿他其他的蛇來做實驗,真的吃人……”

曲悅甚至想用他獨居太久,沒有是非觀來為他辯解。就像精神病殺人被認定沒有承擔能力一樣,認定他沒有辨別能力。

很可惜,並不是。

儘管腦迴路有些異於常人,但九荒對他的行為具有辨別能力。

他知道邪魔歪道可以隨便殺,而正道者與凡人的命,頂多淡漠視之,不會輕易動手。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修的是邪道,且喜歡邪道,因為邪道最強。

而他聽她的話,從來不是認為她說的對,是他不想惹她不開心罷了。

……

九荒緊追白骨禿鷲,眼看就要抓到它時,“嘭”的一聲,禿鷲炸成一團黑霧。

霧散以後,出現一個黑袍人,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隱藏在濃黑之中:“九荒,你是怎麼從天羅塔裡出來的?”

曲悅又不在,九荒才懶得和他說話,操控毒霧攻向他。

黑袍人換了個稱呼:“蓋世,你不記得我了?”

九荒怔了一瞬:“你誰?”

黑袍人道:“在你被關進天羅塔之前,我曾見過你,還指點你能夠吸收十八層下方的火焰化為己用,待你步入渡劫,天羅塔便困不住你了,你都忘了?”

“什麼天羅塔?”九荒聽著耳熟,但稍稍一想,就像那一盒子珠花一樣,令他頭痛欲裂。

“你……”

“閉嘴!”

九荒不想與他多廢一句唇舌,揮出一掌,毒霧中飛出一個巨大的骷髏毒掌,將那黑袍人打飛出去。

黑袍人吐了口血,往半空一躍,再度化為一隻白骨禿鷲飛走。

九荒念著曲悅的交代,本想繼續追,但劇烈的頭痛幾乎抽空了他的氣力。

等他緩過來時,已經沒有那白骨禿鷲的蹤影了。

……

曲悅已將目識重新封閉,聽著九荒走回來的腳步聲,問道:“怎麼樣?”

九荒搖搖頭:“那不是白骨妖,是個修邪功的人族,擅長逃匿,讓他跑了。”

說著話,他走來她腳邊盤腿坐下,微微垂下頭。

曲悅感知到他情緒不對,蹲下去:“你怎麼了?”

周圍雜亂的場景在九荒眼睛裡都似空氣,他將額頭輕輕抵在曲悅肩窩裡,微顫的聲音流露出脆弱,卻又像個孩子在撒嬌:“六娘,我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兒也頭疼,晚上加不加更看意志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