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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1 章 入曲

那金甲修士便是楚諾在報道途中遇到的那位,楚諾還差點吃了那位一腳。當時楚諾尚未成為西凰城正式新兵,靈識不能進入任何名簡探查,匆忙間只看到那金甲修士名簡上顯示有“統”字樣,代表軍階為“兵統”,在“兵僕”之上“曲侯”之下。

此刻楚諾放開靈識一掃,才知這金甲修士名叫“莫陽”,軍中職位為“突騎千統”。

“突騎”為先鋒一曲的前鋒戰隊,“千統”是兵統軍階可以擔任的最高軍職。顧名思義,千統可以御領軍士上千。其下還有一個職位,乃是“百將”,可御領軍士過百。

所以這個莫陽,可算是北宮少澤一人之下、先鋒一曲萬人軍士之上的一個人物。

楚諾心想自己的運氣還真不錯,去新兵處的路上就差點被這位千統踢了一腳,現在強闖結界,又驚動了這位千統大人。

軍中規定,相同軍階無論職位高低,都只須行揖禮,但若有軍階上的差異,那就必須行跪禮了。

楚諾單膝跪地,朝莫陽抱拳行禮,吐字清晰地道:“回大人,大人可檢視名簡,我確然已是先鋒一曲新兵。”

那位“大人”卻是默不作聲,楚諾等了半晌不見動靜,終於忍不住抬頭望去,卻發現莫陽盯住自己的目光很是古怪。而周圍軍士越聚越多,目光也是和莫陽一般古怪。

楚諾順著那些視線低頭一瞧,原來自己單膝跪地時,那法袍開叉處自然開啟,滑到身體兩側,露出如玉膝頭。而身上那半甲畢竟不能與身體肌膚貼合完美,俯身行禮時難免隱現胸中溝壑。

先鋒一曲的將士平日不是苦修就是在最慘烈的戰場上打滾廝殺,難得見到衣衫整潔、容顏秀麗的女修。魔族那些衣不蔽體、妖媚放浪的女魔修倒是見過不少,不過那種他們敢多看嘛,一個愣神就被人家吸乾了精血。

西凰城內倒是偶有負責煉丹療傷的女修結隊探訪各部各曲,每次這些女丹師、女祭司過來,先鋒一曲都如準備大戰一般嚴陣以待……可惜人家入曲就如羊羔入了狼群一般,一個個眼神警惕,看到軍士就遠遠避開,想搭個訕都沒機會。

如今自家曲裡竟然出了一個女修,容貌身材不輸那些女丹師、女祭司……不,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這些光棍將士心裡那種激動、那種躁動、那種不敢置信、那種被天上掉下來的靈丹砸中的感覺,旁人能體會嗎,啊?

待到楚諾微微抬身、不動聲色地拎起法袍蓋住膝頭,莫陽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啪啪扇了身邊一串軍士的頭,罵道:“看什麼看!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了,有什麼好看的!!”

罵到這裡覺得不對,這樣不就承認自己和弟兄們剛才在偷看麼,先鋒一曲的顏面何在?忙又改口罵道:“一個個的,都喝成什麼樣子了!還真給先鋒一曲漲臉!都給老子滾回去修煉!”

捱打的軍士們立刻站直身體大聲答應,聲音整齊響亮,腳跟卻象是粘住了地面。

莫陽上前一步雙手將楚諾拉起,道:“快快起身,本曲不講究這個,平時在曲裡見到長官行個揖禮就可以。”

人拉起來了,手卻是不松,繼續關切地問道:“剛才有否受傷?”

又想起途中曾經不分青紅皂白對楚諾踢出的那一腳,臉不紅心不跳地道:“軍中弟兄們粗魯慣了,楚仙子莫要怪罪他們。如今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麼就該不計前嫌,親如一家才是。”

楚諾硬生生將手從莫陽大掌中抽出,乾咳了一聲道:“大人可否看一下我的名簡?快過亥時了,過了亥時我佔的名額便會作廢,還會被罰軍功。”

“啊?哦!”莫陽一把抓過被他扔在空中無所適從的名簡,又取下自己的名簡,看也不看就在楚諾的名簡上輕輕一擊,那名簡立時散發出銀藍色光芒。

不知哪名大膽的軍士在夜幕中喊道:“莫大人也醉得不輕!”惹來遠近一陣怪笑。

“滾!”莫陽嘴上罵得兇狠,眼裡卻泛著光。

他這才將靈識探入楚諾的名簡細查,片刻後,笑容漸漸收起。

那種神情,就好象剛剛得到了一枚仙級靈丹,卻突然發現那靈丹已經過期,臉上那種遺憾、為難,一覽無餘。

楚諾早有所料,靜地道:“不瞞大人,我的靈根只是被封印,並沒有損毀,只要找到解封辦法就可以恢復戰力。”

莫陽的眼角眯了起來,嘴也撇了開去,有一句話始終說不出口,半晌後才道:“你現在只有五度攻擊力,服用丹藥後才能強撐到十度。這……總不能每次都服用丹藥吧?況且服用太多丹藥會令丹毒沉積,影響將來修為。”

“但我的防禦力是實打實的十度,且我的煉體術不受靈根影響,還能再進一層。雖然攻擊力目前尚未恢復,但至少不會拖大家的後腿。”

莫陽緊抿住嘴,終是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我倒是想讓你進突騎混些軍功。可身為長官,我得對自己的軍士們負責。你如何知道自己不會拖後腿?一旦遇到強大的敵人,或是大股敵軍,難道還能只捱打不反殺麼?攻擊力不足便是致命的弱點。你這情況,過得了新兵報道處那一關,卻過不了先鋒一曲這一關。”

他頓了頓,又道:“我看前部一曲對你有意,其實去那裡是個不錯的選擇,軍功不少,危險卻小。”

楚諾垂眸,對莫陽的話,她不能完全認同。來的路上她將名簡中的內容看了個遍,知道不同的戰隊,軍功差別非常大。

以西凰城最弱的後勤兵僕為例,每人每月只能領到一個基本軍功。莫陽所謂“軍功不少”的前部一曲,普通兵僕平均每月人均能領到兩個基本軍功。目前四部中戰力最強的左部,兵僕每月人均能領四個軍功。

但在先鋒一曲,人均每月能領到十個基本軍功。

這些基本軍功僅按每曲軍士總數發放,並沒有強行規定每人必須領取多少,所以每曲內部分發軍功時都有自己的路數。一般來說,戰力高的戰隊領到的基本軍功會多。這不僅是一種獎勵機制,也是實際需求,戰鬥在前沿的軍士對資源的需求量總是大一些,畢竟人家付出的代價高。

先鋒一曲包括前鋒突騎在內,共有七個戰隊。北宮少澤將實力最弱的第六戰隊的基本軍功定為六個,第五戰隊為七個……以此類推,多出的軍功全部歸突騎所有,因此每名突騎軍士每月能拿到十九個基本軍功。

從最弱的戰隊一個基本軍功,到最強戰隊十九個基本軍功,這是雲泥之別,也是楚諾無論如何也要擠進先鋒一曲的原因。修士看似生命漫長,實際上時間非常緊迫,慢了一步、少了一點資源,便是生死之別。

更何況到現在她都不清楚究竟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儘快提高修為便是當前最重要的事,以應付也許隨時都可能到來的危機。

莫陽比楚諾更清楚這一點,但作為一名前鋒將領,他更明白以楚諾目前的狀況,在先鋒一曲的戰場上就是送死。雖然他很希望突騎中多一名女修,但戰場是公平的,與你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沒有絲毫關係,如果戰死,那就是一具屍體。

“你也許不瞭解先鋒一曲的戰鬥……”莫陽說到這裡卻是頓住。

看到楚諾平靜的眼神,想到兩次突襲時她的應對,莫陽忽然覺得眼前這名女修應該是瞭解那種戰鬥的,否則在完全無法使用法力的情況下,如何會有那樣快的反應?又如何在感受到對手的強大後,還能冷靜應戰?

一次還可以說是運氣,兩次就一定和經驗有關。

楚諾抬眸,眉梢微微揚起:“兇險惡劣的戰鬥我經歷過一些,大人覺得,在那樣的戰鬥中,僅僅一個攻擊力的數值就能代表戰力麼嗎?攻擊力與肉身防禦力的強弱,就能決定獲得軍功的高低嗎?”

當然不能。這就好比給凡人和修士同樣一把利劍,顯然這把利劍握在修士的手裡會危險得多。同樣的攻擊力,在不同的修士手裡,取得的戰果也許會完全不同。

楚諾深知這一點。

在靈根還沒有封印的時候,旁人只注意到她強悍的攻擊力,卻沒有注意過她為修煉所受的苦楚,以及為每一次戰鬥做出的不遺餘力的準備,也沒有多少人注意過她在戰鬥中每一個冷靜的判斷和扭轉戰局的決定。

旁人在意的只是她創造的結果,同時在心中感概她的運氣是不是太好,卻沒有想過,這種能力並不是與身俱來的,而是憑藉堅韌的毅力、巨大的勇氣,憑藉一次次生死廝殺中積累起來的經驗而來。最後這些經驗變成了她的戰鬥本能。

只有真正的戰修才能瞭解楚諾剛才那些話的意思,才不會因為那些聽起來荒謬的話而發笑。

莫陽就是一名真正的戰修,因此他並沒有嘲笑或者諷刺楚諾,而是正色道:“但是你的攻擊力只有五度,相差太遠,哪怕你有再多的經驗與智慧,都無法和一名攻擊力、防禦力都在十度以上的普通魔修硬抗,更不要說那些強大的魔修統領。”

楚諾知道莫陽的顧慮是對的,並且莫陽的務實態度讓她越發覺得選擇先鋒一曲是對的。戰修就應該待在屬於戰修的地方,不會因為前途渺茫而改變心意。

她不再爭辯,而是問莫陽:“新兵是否有試煉期?“

莫陽一愣,點頭道:“有最多不超過六個月的試煉期,試煉成績決定最終是留下還是離開,以及被分配到哪支戰隊。”

楚諾笑了笑,道:“所以在我完成新兵試煉之前,大人其實並不能判斷我是否適合留在先鋒一曲?”

莫陽哭笑不得,心想說了半天,這位還是想留下碰碰運氣,便無奈地道:“理論上,的確不能……”

“那就懇請大人給我六個月的時間?”

有六個月的時間,她也許就有機會摸到恢復靈根的門檻,而那些新兵任務大多並不算太危險,卻能夠領到更多的軍功,多少可以讓她換到一些資源。

莫陽摸著下巴,想不出拒絕楚諾的理由。雖然他不認為楚諾能夠透過新兵試煉,但他也沒有掐滅他人希望的嗜好。關鍵是那個新兵試煉的確符合規矩,也不會影響到先鋒一曲,而且領到的軍功要比別部別曲要高許多。

正想開口應允,自身後傳出一道溫和的聲音:“現在沒有六個月了,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說話之人著一襲深灰色長袍,身長玉立。那長袍不知是何材質,絲滑質感中泛出些許金屬光澤,時明時暗,在夜色中時隱時現,就象是夜色中的一滴水。

楚諾認出此人就是先前探知她靈根有異的灰袍修士,此刻掃過他的名簡,才知他的名字叫“伏原”,是第一戰隊的千統,另外有個身份是先鋒一曲的祭司。

一般來說,祭司並不擅長廝殺。某些祭司負責馴獸,更多的祭司在軍中行使軍醫的職責,為將士療傷、解毒、驅邪。

而這位伏原既然兼任“千統”,並且是戰力僅居突騎之下的第一戰隊的千統,那麼一定是擅長廝殺的。這樣的祭祀不可小覷。

伏原注意到了楚諾的心境變化,攤手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這並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曲侯的軍令,我只是個傳話人。你也不用看到我就這般緊張,上次之所以能夠查探到你的靈根,完全是趁你不備時使用了惑魂術的緣故。如今你已有防備,惑魂術無法得手,我便查探不了你的識海了。”

楚諾沉默了片刻,問道:“我一個小小新兵,何須勞動兩位千統?又何須曲侯親自下令更改流程?”

按理新兵報道,最多來個什長領了去就好,來個千統莫陽只是巧合,現在專程來了一個千統,並且代表曲侯傳話,這就有點過了。

伏原嘆了口氣:“並非曲侯有意為難,只因你原是北宮浮天介紹去新兵處的,原是打算讓你加入前部,哪料你卻透過了先鋒一曲的考核,所以浮天曲侯親自找到我家曲侯要人。”

楚諾雙眉微蹙,心想以自己目前的狀況,算哪根蔥哪根蒜,犯得著讓北宮浮天親自來要人麼?況且從前部轉到先鋒一曲本就是新兵處允許的,是光明正大的考核,並沒有壞了規矩,如何就惹到北宮浮天了?

伏原接著道:“你的確沒有做任何壞規矩的事,浮天曲侯的確不至於同你計較。但這事有關姬顏殿下,是姬顏殿下將你送去浮天曲侯那裡的,而浮天曲侯對姬顏殿下……再多的我就不好多說了,你明白就好。”

楚諾眨了眨眼,心想她明白什麼了?

她向來不願多想與修煉無關的事體,反正事實是她已經把北宮浮天得罪了。

即便沒有得罪北宮浮天,前部一曲的軍功也不足以支付解封靈根所需費用。所以就這樣吧,得罪就得罪了。

她現在的注意力並不在得罪北宮浮天這件事上,而是伏原這個人。無論她在心裡想什麼,伏原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以至於無需她問出口,他就直接回答了。

伏原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否學過讀心術?我其實真沒學過這個。”

他臉上保持著那種溫和,輕飄飄地道:“我天生就會。”

楚諾雙唇緊閉,立刻放空靈識,心裡不再思考任何事情。面對一個既能探查靈根,又天生就會讀心術的人,她能做的唯有加倍小心了。

莫陽朝伏原嗤了一聲,道:“得瑟吧你!”

又朝楚諾道:“不用怵他,他其實並不能將別人心裡想的每件事都感知清楚,很多時候都是靠蒙。他也不敢輕易讀心、或者查探靈根,因為消耗很大,而且萬一遇到靈識強大的人,比如我家曲侯,靈識受損的滋味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抽出腰刀朝伏原橫斬,速度之快,當刀身斬到伏原腰前時,才讓人堪堪感覺到凜冽的刀氣。

這一刀事先毫無徵兆,並且莫陽抽刀時無聲無息沒有一絲殺氣洩漏,讓人猝不及防。楚諾覺得若這一刀砍向的是自己,大概也只有動用法術才能避開。

卻見伏原怒喝一聲,在那柄刀眼看就要觸及自己腰間時,身體向箭矢一般向後竄出,僅憑肉身的速度便讓那柄刀落了空。

莫陽一擊不中,並不追擊,慢悠悠地收起腰刀,遺憾地道:“就有一點不好,每次想砍他的時候都砍不著,因為這傢伙的感知力超強,你剛動念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察覺了,所以躲得也快。”

伏原白著臉走回來,沒好氣地道:“你不如一直動念要砍我,讓我分辨不清虛實!”

莫陽嬉皮笑臉地道:“一直動念,你不就不敢靠近老子了麼,老子哪有機會下手?俗話說兵不厭詐,虛虛實實才管用。”

伏原瞬間被氣笑,罵道:“你一個結丹戰修,法力通天,整天琢磨怎麼拿刀砍人有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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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絕對有意思!”莫陽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哪天老子的刀氣快到可以傷你,那麼在戰場上的時候,即便老子靈氣耗盡,也能憑藉肉身和計謀近身殺敵了!“

楚諾一直在聽兩人似開玩笑般的爭鋒相對,心裡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一名結丹戰修居然要考慮在靈氣耗盡時如何肉搏,可見先鋒一曲經歷過的的戰場廝殺,慘烈到了何種程度。

伏原不再理會莫陽,轉頭對楚諾道:“我家曲侯不願多在此事上多做糾纏,以免傷了軍中和氣,又不能駁了新兵處的面子,就與浮天曲侯約定,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一個月之內你能在百鍊甬道走出百丈,便讓你正式進入先鋒一曲。若不能,則將你送回前部一曲。”

莫陽的面色陰沉了下來,歪著頭道:“她這種情況,能在百鍊甬道裡走出十丈就不錯。一個月內走出百丈?不如直接送她回前部一曲得了!”

伏原嘆氣:“我再說一次,我只是個傳話的。”

百鍊甬道原本是新兵試煉中的最後一項,也是最有挑戰性的一項,大多數新兵在完成所有任務後,才會去嘗試走百煉甬道。

楚諾不知道百鍊甬道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名簡裡也沒有詳細說明,只說那是一個模擬真實戰場的幻陣。

伏原似乎又感知到了楚諾的心緒,正色道:“百鍊甬道雖然不能對試煉者造成直接的傷害或是死亡,但人在其中,所見所聞所覺皆如真實。也就是說,如果你在百鍊甬道內感覺到自己受傷,雖然實際上並不曾真正受傷,但因為幻象太過真實,你的肉身、靈識會產生一些和真實受傷時一樣的情況。幻陣不會干涉試煉者的任何行為,什麼時候退出,完全在試煉者一念之間。只有當試煉者的生機下降到極其危險的水平時,幻陣才會強行將試煉者傳送出去。”

莫陽不知想到什麼,神色沉重而黯淡:“這並不等於在百鍊甬道裡就沒有真正的生死存亡。曾經有一名曲侯,想要在百鍊甬道中多走出幾步,卻突然間遭到重創。幻陣還來不及將他傳送出去,他的生機便下降到了極點,最終他便真的死在了幻陣裡。”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名曲侯就是我的叔叔,先鋒一曲前任曲侯莫長明。先鋒一曲在我叔叔故去後,軍心遭到重創,低迷了許多年,還曾一度被解散,直到現任曲侯到來。”

伏原輕輕拍了拍莫陽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轉頭對楚諾道:“對於戰修來說,百鍊甬道是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地方,每日都有大批軍士進入百鍊甬道歷練,甚至有不少非西凰城的戰修,不惜付出三倍軍功的代價來百煉甬道歷練。只可惜這個試煉風險不小,在百鍊甬道中道心破碎的例子並不少見,甚至每年都有雙拳之數左右的試煉者死亡。你若覺得不值得,想放棄試煉,我可以馬上安排你回前部一曲,我想他們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戰修加入。其實依我看,以你目前的狀況,倒反是回前部一曲更合適些。”

楚諾安安靜靜地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介紹百鍊甬道,面上神色一直很平靜,直到聽伏原提到“三倍軍功”,忽地問道:“進入百鍊甬道的資格需要用軍功來換?”

伏原怔了怔,立時明白了楚諾的意思。他與莫陽方才不動聲色地唱了出雙簧,莫陽甚至將叔叔的事都搬了出來,無非是想讓眼前這名女修知難而退。哪知這女修沒有流露出半點猶豫之色,她在意的只是進入百鍊甬道需不需要花費軍功。

伏原苦笑,無奈道:“新兵在試煉期間,每日有一次免費進入百鍊甬道的機會,一次過後,就要以十點軍功來交換每次進入的機會。”

“每日只有一次?”楚諾問。

伏原神色更加古怪:“一次已經足夠用了。哪怕你有體修的強悍體質,經得起體力消耗,但百煉甬道對靈識消耗極大,以你現在結丹初期的修為,全力出戰一次只怕需要休息兩日才可再次進入。”

“你真要去百鍊甬道?”莫陽愕然,“哪怕通不過也要去?”

楚諾也愕然,道:“自然要去。百鍊甬道難道不是最安全的歷練方式?總比去戰場廝殺安全吧。有免費的機會我為什麼不去?”

莫陽和伏原無言對視,心想好象還真是這麼回事。

兩人畢竟都是千統的身份,除了修煉,軍中事物也極繁多,就連軍中的慶功酒也不敢多飲,先前只是去各自的戰隊中問候軍士,與立功最多的部下小酌幾杯便罷。因此楚諾強闖結界時,兩人比當值的伍長、什長更早一步到結界處。

現在必須交代的事已經交代清楚,兩人便將楚諾交給了專門負責新兵試煉的屯長。那屯長見楚諾是名女修,又是兩名千統親自交代下來的人,震驚之餘不敢怠慢,特意挑選了一名年紀大、資格老的什長作為楚諾的長官。

那什長名叫趙添,鬚髮花白,已顯老態。

趙添年歲不小,在西凰軍中已服役百多年,當年前任曲侯莫長明還在世時,趙添便已是先鋒一曲的老兵了。因此趙添雖然職位不高,但一些年輕的千統、百將見到他時也要客氣稱一聲“老趙”。

以楚諾現在的眼力,隨意一望,就知道趙添的修為雖然是結丹初期,但體內凝結的並非金丹、紫丹,而是假丹。

一旦假丹凝成,修士便再無進階可能。

有些修士壽元將盡,自知修為難以寸進,而凝結假丹的風險比衝擊真正的結丹期要小許多,同時也可以增加一些有限的壽元。既然未來無法期許太多,那就退而求其次。

這本是修士自己的選擇,談不上什麼對錯。修煉原本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賭博,結果從來都無法預知。楚諾自問若是自己面對這樣的選擇,她多半會選擇冒險衝擊真正的結丹期,如果大道終會斷絕,那麼對她來說,遲一刻還是早一刻沒有差別,不如去搏那個萬一。

趙添今天喝得有點多,走路還能走穩,但說話就不那麼穩了。

在看到楚諾時因為驚訝而短暫失語後,趙添嘀咕了句:“這麼標誌的女娃兒,要是我孫女兒,我可捨不得把她扔到這群王八羔子裡來。”

一句話說得那名屯長差點沒把喝下去的酒水嗆出來原來西凰城裡最強的戰隊,在這老添兒眼裡,只是一群王八羔子……

趙添一邊帶著楚諾朝營房走,一邊隨意地道:“我就倚老賣老叫你小楚吧,你也不用叫我什長,和他們一樣叫我老添兒就成。以後呢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別客氣……其實象你這麼標誌的姑娘家,來這裡吃苦做什麼?去前部那邊待著不好麼?象我孫女那樣,丹師隊伍裡混著,自己不用去殺敵,找個能打的男人雙修,修為一樣噌噌噌往上漲。男人戰死了不打緊,反正這西凰城裡最不缺的就是俊俏郎君。”

那跟在後面的屯長驚得連打了幾個酒嗝,埋怨道:“老趙,說話穩點。小楚可是正經家族裡出來的,不比你們散修。”

趙添頓住腳,扭頭對那屯長似笑非笑地道:“散修咋的了?你不也是散修出生?以為入贅李家你還真就姓李了?你信不信明兒一早你要是戰死了,你家婆娘晚上就能改嫁?”

遠處偷瞧熱鬧的軍士都低聲嗤笑起來,要不是顧忌到有楚諾在,這時候只怕早就起鬨笑鬧、噓聲四起了。

那屯長猛搓幾下自己的臉,壓住了火,無可奈何地嘿嘿了兩聲。雖說官高一級壓死人,但象趙添這種在西凰城紮根百年還沒變成死屍的老兵,輕易得罪不得。

再說他堂堂屯長會跟一個壽元將盡的老兵僕計較麼?老添兒說的那些屁話……還特麼真有可能!要不今晚就飛劍傳書給婆娘,萬一他掛了,怎麼也得給他守個節吧,守個三、五日總是要的。

屯長神不守舍胡思亂想之際,趙添已經帶楚諾到了住處。

先鋒一曲真正意義上的新兵極少,基本上都是從別曲挖來的。為了儘快達到先鋒一曲的戰力標準,新兵們如同苦行僧,要麼把自己關在營房中苦修,要麼就是不停地試煉和出任務。

因此當楚諾到達新兵營地時,整個營地彷彿空無一人般冷清寂靜,與外面的花天酒地、狼藉一片,彷彿兩個世界。

趙添將楚諾領到一盞倒懸屋前,抓過楚諾的名簡往倒懸屋上隨意一劃,那倒懸屋便發出如同編鐘一樣悠揚的聲音。

趙添點了點頭,將名簡交還給楚諾,道:“就是這裡了。這間倒懸屋與你的名簡相通,你的名簡又與你心意相通,從現在起,這間倒懸屋就只認你,就算是曲侯也無法進入。若有特殊情況必須進入你的倒懸屋,須有皇城大祭司的手符,才能開啟倒懸屋禁制。”

楚諾有些出乎意料,問道:“我不過是一名小小兵僕,長官們難道不能強行進入我的屋子?”

趙添象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兩條掃帚眉高高揚起,道:“能,誰說不能呢!只要他們能承受住整個西凰城的攻擊。“

見楚諾沒明白,趙添指了指腳下,道:“這可是一棵十萬年的影木,就因為它和皇城大祭司簽訂了契約,可以任我們居住踩踏,你難道就覺得它也可以任人欺負了麼?這裡的營房全部是影木果實所化,若有人膽敢攻擊其中一粒果實,那麼他便要準備承受其它十萬粒果實的怒火。“

楚諾奇道:“我來時就斬過幼藤,並沒有受到其它樹藤的攻擊。”

趙添嘖了一聲,道:“一是因為它們攻擊你在先……哦,你別介意,這些城中小妖頑皮得很,就喜歡和修士耍鬧。二來嘛,你斬斷青藤時內心並沒有真正的殺機。你那時若真的動了殺機……”趙添突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和兩頰的褶子連在了一起,“斷成兩截的就不是那條青藤而是你咯。”

楚諾覺得身上有些發涼,她當時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動殺機,只不過覺得自己初來乍到,總該稍作收斂而已。

趙添又粗略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項。比如西皇城最底一層有店鋪集市和藏書樓,各種試煉場、包括那個百鍊甬道都在第二層。又比如結丹修士無需參加操練,但成為正式軍士後,必須定期參加陣法操練等等。

其實城中各種大小地圖、規矩細則、各部各曲人事等等,在名簡裡都有詳細記錄,可以自己查閱,因此楚諾聽趙添絮叨時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大部分神識已鋪開到先鋒一曲的角角落落,以便自己更快地熟悉這裡的環境。

另有一小部分神識則落在面前這間倒懸屋上。

這倒懸屋看起來就象是一隻巨大的鈴鐺,質地與她自己那把影木小劍的材料一樣,非金非木。

不同的是,這只十萬年影木果實的外殼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黑金色,和她身上半甲的色澤類似,這讓她懷疑身上的半甲就是以這種果殼為原料,再參入其它珍稀材料煉製而成。

她暗暗嘆了口氣,如果靈根完好,這時候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夠分辨出,這影木果殼與半甲中的靈氣脈絡是否有相似之處,甚至半甲中參雜了其它何種材料,都能夠依據其中的靈氣脈絡推導一二。

而現在,哪怕她稍稍動念,捆綁著靈根的那道金線就會暗暗收緊,使得靈根象是被切割一般劇痛難忍。

神識繼續往倒懸屋中深入時,不出所料,哪怕以結丹期的強大神識都無法感應到其內部狀況,這讓楚諾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西凰城保護修士隱私的態度的確很堅決,至少在這間倒懸屋內,她應該是安全的。

只是這間屋子無窗無門,神識又感知不到任何異樣,究竟如何才能入內呢?

正在想著這個問題,那倒懸屋忽然間吟唱起來。楚諾雖聽不懂它在唱什麼,但冥冥之中也能感覺到那是一種邀請。

她瞥了仍在喋喋不休介紹城中情況的趙添,顯然只有她聽到了倒懸屋的吟唱,趙添並沒有聽到。

這就是心意相通吧。楚諾笑了笑,一步上前,將掌心按在了倒懸屋上。

一股來自倒懸屋內部的吸力將她整個人吸了進去。她本能地渾身繃緊,卻並沒有反抗,任倒懸屋將她“吞”了進去。

穿過倒懸屋壁殼的時候,楚諾看到那間倒懸屋分裂成數個虛幻的倒懸屋的影子,當這些影子重新合成一個實體的時候,她已經漂浮在屋子中央。

名簡裡響起趙添詫異的聲音:“哎?咋這麼快就進去了?我還沒說完哩!罷了罷了,長話短說,影木果會不斷吸收外界的靈氣,你修煉速度越快,它吸收的靈氣就越多。在西凰城一帶,營房就是最好的煉氣之地,百鍊甬道就是最好的歷練之所,你好好把握吧。”

趙添約莫是不願打擾楚諾苦修,說完這些就不再言語了。名簡完全安靜下來,楚諾卻依然處在震驚之中。

修煉至今,她還從未見過這般濃郁的靈氣。她現在之所以是漂浮著的,是因為屋內的靈氣實在太濃稠了,濃稠得如同一團雪白的棉絮,將她托起。

難怪凝晶獸曾說,低階靈石在上古界就只是一種裝飾用的石頭,不怎麼值錢。此時此刻這間營房裡靈氣的密度和純度,已經能和高階靈石媲美。而靈石終究是玉石,除了靈氣還有不少雜質,但這間營房裡可是滿滿的純靈氣!

楚諾輕吐了一口氣,擺好姿勢開始修煉五行氣爆訣。

一個時辰後,她睜開眼睛,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靈根被封印後,能夠支援功法執行的就只有原來那個細弱的雜靈根。而五行氣爆訣作為高階功法,更適合象五行玄隱靈根這樣的高階靈根,用在普通靈根上效果卻是差了一大截。

楚諾很快發現,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自己吸收靈氣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還比不上倒懸屋。只是一個時辰的功夫,屋子裡的靈氣又比剛進來時濃稠了一些。

在這樣高濃度的靈氣環境裡,靈壓的威脅是不容小覷的。龐大的靈壓會導致進入經脈的靈氣速度變得不正常,如果靈氣速度過快超過修士經脈負荷,就會引起靈氣爆體。

楚諾以結丹之軀抵禦目前的靈壓還不成問題,但是情況如果繼續糟糕下去的話,就不好說了。到時候難不成要放棄自己的營房,露宿街頭?

楚諾撓了撓頭,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荒謬。忽聞頭頂一聲輕響,就象一個鼓足氣的皮囊突然被戳破時漏氣的聲音,從正上方傳來。

她抬頭望去,白茫茫的一團靈氣中央出現了一個小漩渦,所有的靈氣都朝這個漩渦湧去。只一刻功夫,倒懸屋裡的靈氣便流逝了十中之九,靈氣濃度和外界相差無幾了。

她心神微動,腰間名簡裡朝她的靈識中傳去兩行字跡

西凰城回收靈氣,補償軍功一點。先鋒一曲軍功十倍,修訂補償軍功為十點。

目前楚諾軍功總額二十點。

楚諾呆了呆,這意思是西凰城用十點軍功買去了她用不完的靈氣?原來修煉速度太慢還有安慰獎的啊!果然拼了老命進入先鋒一曲是明智的,連安慰獎都是別曲的十倍!

如果每日都能象這樣掙十點軍功,那一個月後哪怕她無法留在先鋒一曲,也淨賺三百點軍功,聽起來好象很不賴啊……

楚諾心情大好,重新運轉五行氣爆訣。或許是因為道心愉悅,這次很快便漸入佳境,進入天人合一的忘我境界。

這種忘我狀態是很奇妙的,似乎心神與天地萬物相通。神識的核心部分抱元守一,而外緣部分則分散成無數極小的微塵,融入到天地萬物中,也融入到倒懸屋的角角落落。

也就在這個時候,倒懸屋發出了奇異的吟唱聲。

無數只有屋中人才能感知的細小光點,匯聚到� ��懸屋內部,跟隨吟唱聲高低起伏,漂浮在楚諾身周。

是星光?楚諾微微吃驚,這倒懸屋竟能吸收星光。

楚諾第一次體會到星光的力量,還是在荊有時的洞天石室裡。那個上古遺留下來的殘缺法陣,可以緩慢吸收並且積累星光之力,凝聚成強大的抵禦之力。

她透過對法陣的參悟,領悟出了一些利用星光的法門,但僅限於自身法陣的加強上。雖然只是一些皮毛,也已讓她深刻體會到星光之力的強大。

可惜如今她連開啟法相都困難,就算能開啟,也不過是將些許星光之力轉換為法陣之力,根本無法將星光之力用到修煉上。

身陷無數星光之中,楚諾感覺自己就象是與寶藏面對面的孩童,明知寶藏就在眼前,卻不知怎樣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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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聲漸止,星光逐漸黯淡,直到消失。

楚諾眼中的遺憾越來越濃西凰城怎麼不回收星光呢?看這數量不止十點軍功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病一場,總算回來了。期間各種挫折感不足為道,現在只想說一句我又回來了你們想不到吧哈哈哈!再次見到大家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