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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賭約

急促的心跳聲在黑暗中聽起來,如激烈的鼓點,每一下都敲得難受。

我恍惚能感受到宵朗不懷好意的目光,穿過黑夜,透過幽暗,彷彿毫無隔膜,能看清一切,控制一切,亦在嘲諷一切。

無論他有什麼目的,總要劃下道來,這樣天天讓人提心吊膽,算什麼玩意?

我摸索著從乾坤袋中抓緊自己的劍,掙扎著要爬起來,全身卻虛脫無力。狠咬了幾次牙根,好不容易半坐起身,壯著膽子問:“你貴為魔界之主,與我沒半點關係,為何三番兩次輕薄,來找我一個小小物仙的麻煩?”

“我們沒關係?”宵朗忽而又輕笑起來,半響後才慢慢道,“瑾瑜和我有一個賭約,賭的便是你。他輸了,你便是我的女人,我輕薄自己的女人,有何不可?”

他的話簡直比東君從西邊走更荒謬,師父不是隔壁街王二小子,怎會去賭得把自家徒弟都輸給別人抵債。所以我聞言大怒:“胡說八道!我師父最疼我,不會用我去和魔人下賭注!”

宵朗氣淡神閒道:“賭不賭由他,信不信由你,要不要由我。”

我決然道:“不信,師父是好人!”

“他是好人?”宵朗笑得更冷,駁道:“他早就對你心懷不軌,只是為人謹慎,多慮多思,沒好意思下手罷了。”

他越說越離譜,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你這齷齪的東西,不懂我和師父間的情誼!”

“我自然懂,我若不懂他,怎會識得你?又怎會對你心懷不軌?”宵朗俯下身,湊近我身邊,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帶□□的旖旎細語在耳邊環繞:“阿瑤,看著自己女人為其他男人眉頭緊鎖,愁眉苦臉,我可是不高興得很,只恨不得那家夥丟下蒼瓊的蛇坑去。”

我心頭一驚,試圖冷靜下來,不顧滿額汗水出賣了我的恐慌,兀自強道:“你瘋言瘋語,一個字都做不得準,讓我師父親口來和我說。”

宵朗幸災樂禍道:“他輸給我,自然要付出代價,我鎖了他魂魄,如今是半句話也不能和你說了。”

我不信:“師父是不會輸的。”

宵朗一直笑,不回答。

他笑得我心裡直發虛。

烏雲露出月亮的臉,模模糊糊穿過窗紗,透來一絲微光,床前惡魔迅速起身回頭,放下簾幔,速度快得讓我看不見他的容貌,只餘一縷絲緞般的墨髮,帶著淡淡血香,滑過我的面頰。

是時機!

我持劍,直刺,透過簾幕,指向心窩。

宵朗反手,打掉長劍,隔著簾幕,用力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捏得骨頭隱隱作痛。

我咬著牙一聲不吭,他卻漸漸放鬆力道,在我腕上輕輕吻過,溺愛地嘆息道:“阿瑤,你真頑皮。”就好像滿不在乎地責怪一隻胡亂抓咬主人的貓。

我使勁地抽手,卻被他抓得紋絲不動。最後隔著簾幔,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月亮再次躲藏,屋內陷入黑暗。

宵朗重新鑽入簾幕,握住我的下巴,用力捏緊,幾乎脫臼,我只好緩緩放鬆口中力度,他趁機在唇邊吻了一下,笑嘻嘻卻不容置疑地宣佈:“別抗拒了,只會讓你受傷,我看中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的,你必定屬於我。”

我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依舊強硬道:“我就算魂飛魄散,也不會你這種見不得人的傢伙在一起!你是……”我恨極,顧不上平日對白g的教誨,綜合平日所見所聞,思索良久,終於找到罵人的字眼,結結巴巴道,“你是下三濫!醜八怪!流氓!是……”

“賤貨,惡魔,混蛋、淫賊。”宵朗見我罵得太不流利,興致勃勃地幫我補全,並建議道,“要不要再加上王八蛋和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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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氣急敗壞,鼻子發酸,眼看他似乎又要壓過來在身上亂摸吃豆腐,終於“哇”地一聲哭起來,一邊用腳踹他一邊尖叫,“我要師父!把師父還我!師父救命!”

“你叫吧,把你徒兒全叫來,我當著你的面,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宵朗終於怒了,一直挑逗曖昧的口氣變得僵硬生冷,“你再念著你師父清高,我就把他丟去魔軍中,讓他嚐嚐千人騎萬人壓的滋味,你再念著你師父英俊,我便將他耳朵鼻子全切下來,剝去臉皮。你再念著你師父溫柔,我便讓他沒有舌頭來和你說甜言蜜語,沒有雙手來撫摸你的頭髮,你再說說你念著你師父什麼?我幫你處理掉。”

其實我不知千人騎萬人壓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讓我師父去做驢馬?可是我不敢開口亂問了,弱弱地在床上,閉著眼發抖。

宵朗停下煩躁,他伸手將我的頭髮撩去耳後,溫柔抱著我的肩,情人般耳語:“乖阿瑤,不要怕。如果你有天魂飛魄散,我便讓所有你認識的人都去陪你,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他深譜人性,操縱所有的一切。

他是在純粹的惡中生出的貪魔,肆意妄為,不擇手段,無所畏懼。

沒有憐憫,沒有慈悲、沒有良心,只有貪婪和佔據。

我縱使不信師父落在他手心,也不敢亂來。

宵朗抱著渾身僵硬的我,分開雙腿玩弄。一個滾熱的東西正頂在腰間,我雖不明白那是用來做什麼的,但隨著他的動作侵入,腦中也模模糊糊勾出個影子。

我知道要發生很羞恥很不好的事,但無法抵抗,抖著聲音,微弱地問:“你在做什麼?”

他說:“教你師父想教卻不敢教,還不準別人教的事。”

我還是不懂。

他解釋:“是男女之事。”

我如雷轟頂,恍然大悟。

這事我懂,就是給對方生孩子,可我寧死也不要給惡魔生孩子!於是連撕帶咬,拼命地抵抗,直到對方再次威脅要幹掉我徒弟,才老實下來。

宵朗玩得甚無趣味,他不高興地問:“你真那麼討厭我?”

“是。”我牙齒打顫,誠實回答。

“我卻很喜歡你,不太希望看見你這個模樣,”宵朗思索許久,在空中彈了彈指,忽而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壞笑道,“不如……我也和你打一個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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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裸的胸脯緊緊貼在我胸前,手指在鎖骨處輕輕划著圈,呼吸急促,心跳卻平靜,彷彿漫不經心便想決定我的命運。

賭博是不好的,我很討厭,而且宵朗以善謀出名,從不打沒把握的戰。他提出的任何要求,會極危險。

可是,我如今法力盡散,屈居人下,就如被貓捏在爪子裡的老鼠,任憑處置,實在沒有反駁的能力。

已經站在懸崖的邊緣,不論是拒絕還是答應,環境還會更惡劣嗎?

宵朗看出我的遲疑,拋來更大的誘惑:“如果你贏了,我不再糾纏你,還將你師父還給你,如何?”

雖知魔不可信,這瞬間,我還是心動了:“真的?”

宵朗按住我肩膀的手忽然緊了一下,似有怒氣,卻轉瞬消失不見。他笑道:“如果輸了,我也不要你做什麼,你只要披上嫁衣,心甘情願嫁給我做新娘子就好。”

我覺得給他做媳婦比給他生孩子更可怕,想也不想,一口否決:“師父說,嫁衣要為自己喜歡的人穿。雖然你喜歡我,我卻一點也不喜歡你,而且仙魔殊途,我們是萬萬不能成親的。”

“你師父盡會胡說,怪不得把你教成書呆子,”宵朗不屑地辯道:“若天下男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你師父早把你輸給我,哪來的自己做主?而且你改了天機,回天界要被烈火焚身,倒不如跟我去魔界逍遙快活,而且……”他說到此處,略微頓了頓,柔聲道,“女人心易變,日久天長,你怎知不會愛上我?”

“不會的,大家都說我是石頭變的,腦子裡也是石頭。”我回答得很肯定。

宵朗悶笑起來,撐不住時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含著模糊說:“你還是那麼有趣。”

買東西可以討價還價,和惡魔打賭自然也可以,我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改賭別的?我贏了,你將師父還我,我輸了,我便將自己的命給你。”

宵朗拒絕,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只想要你的身子,要你的命做什麼?要不你輸了,我便要你師父和三個徒弟的命,再把你強搶回去做小妾吧?”

書裡寫,妻子是對家庭有責任和義務的角色,權力越多,責任越大,她要侍候公婆,撫養孩子,還要打理內務,愛護丈夫。小妾卻是玩物,可以隨意交易買賣,我結合自己身份想了半天,繼續討價:“我不做你妻子,也不能賭師父徒弟的命,如果輸了,就給你做小妾好了。”

宵朗噎住了,很久才問:“為什麼寧可做玩物也不做我的妻子?”

我正色道:“我是玉,玉本為案上玩物,也不在乎迴歸原本位置。妻子需對丈夫有情有義,妾則不用與夫有私情。既然你要的是我身子,那感情要不要也無所謂。我不想勉強自己對你負責。”然後我又很期待地補充,“等你哪天不要了,還能丟掉我。”

宵朗咬牙切齒罵道:“你果然是個呆子!誰要你對我負責?!”

我頓悟:“莫非做妻子可以不負責?對了!還有休妻一說!”

我覺得自己真是讀書讀傻了,連七出之條都忘光了。世間禮法本是男人所書,保障的亦是男人權利,就算是賢惠美德才華兼備的妻子,只要不喜歡了,找到藉口,想休一樣能休。可是站在什麼位置就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我不願和他舉案齊眉,盡那份心思和責任。而小妾買賣身不由己,虛情假意是理所當然,更符合我現在立場。

宵朗不知為何被氣狠了,他說:“你這蠢貨!放著好的不做偏要挑差的,待我將來找個厲害主母,對你朝打暮罵!可好?”

我略一沉思,回答:“若我撒謊,對你曲意奉承,不盡妻子責任,便是我的過錯,良心不安。若你找個厲害主母來無緣無故打罵我,便是她的孽障,我卻是問心無愧,頂得住天,立得住地。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我決不會為自己不捱打而胡亂撒謊。你若不喜歡,自可以找個喜歡你的女子,和她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宵朗默然,長嘆道:“你這盡鑽牛角尖的笨石頭,就不能說幾句好聽話來哄我開心嗎?”

我殷勤勸道:“史書有言,苦口良藥,忠言逆耳。”

宵朗陰森森說:“再廢話,我便剪了你舌頭。”

我閉嘴了……

宵朗氣得連豆腐都不吃了,躺旁邊發呆。

我躡手躡腳地往床邊逃,被發現,狠狠拖回來,鎖骨差點被按斷。

宵朗聲音是從齒縫裡擠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妻也好,妾也好,總之你輸了,便是我的。”

我很後悔平日沒收集奇珍異寶,要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真沒什麼可以拿出來賭的,腦子轉了半響,才想起最關鍵的問題:“你要賭什麼?!”

“我要賭什麼,你能拒絕嗎?”宵朗混淆的腦子也冷靜下來,口氣回覆原本的淡漠。

我搖搖頭:“不能。”

宵朗問:“比背書?”

我寧死不幹。

宵朗問:“比打架?”

我寧死不屈。

我:“比繡花?”

宵朗差點咬死我。

左商量右商量,我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找不出一種勝算大的賭局,很躊躇。

最後宵朗折中道:“我們來玩躲貓貓吧?”

我不明白。

宵朗像孩子似地抱住我,輕輕說:“天界沒有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我給你三個月時間,若你能從洛水鎮上找出我,我便認輸,履行承諾。若是你找不著……”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恨恨地說,“我便要了你身子!”

捉迷藏我還算擅長,但唯恐期間有詐,謹慎問:“天下之大,你若躲去天涯海角,我從何找起,總要定一個範圍吧?”

他說:“就在這洛水鎮上,昨日你用全力擋下天雷,逆轉天命,我真是承你恩情了。”

我愣住了,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不好的預感。

宵朗讓我的預感實現:“沒錯,我就藏在你身邊。”

是狐妖帶來的人?還是我身邊認識的……

宵朗依依不捨,起身離去,走至門前,回頭道:“你好好猜,猜猜我是誰?”

門輕掩。

一陣冷風吹過,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