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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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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還真給他遇上了自個的那個好姻緣, 破了命格?就是那個虞淮始終沒有開口提過一句的“男人”?

路途上的這幾日,滄笙在鑽研如何將自己的“治愈術”發揮得更有水平,一心無法二用,便狠下心來沒去修煉, 日日就陪在虞淮身邊。

也說不清是什麼緣由,他的身子的確是好轉了許多。

自打滄笙化形之後, 清醒的時間漸多,處著處著,自然同虞淮愈發的親近了, 而後她便發覺了自個一個很大的毛病。

一回車馬路過景安鎮,滄笙在大家都在酒家睡下的時候, 偷偷溜上街買了碗冰鎮過的甜碗子捧回了屋, 正巧給虞淮瞧見。原本話不多的人,接連問了她三回這是什麼,而後默默然將她瞧著……

中間的心路歷程全然沒有記憶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然捧著碗,在灌滿涼風的天井處搬了把凳子對坐著。滄笙眸光安逸飄散,賞花、賞月、賞美人, 冰甜冰甜的果汁化在舌尖, 有種道不出的幸福感。

不出一刻鍾吃盡了, 手裡的瓷碗還殘留著冰涼的觸感, 冷風一度, 叫她打了個寒戰, 腦子也一瞬通透了。回神一般,唰地站起身,不可置信般指著虞淮手中乾乾淨淨的瓷碗,顫巍巍,“這,這是我給你吃的嘛?”

虞淮點頭,不懂她何以態度急轉,眼神裡並著三分的無辜。

滄笙痛心疾首,她適才是給什麼迷了心竅?

“走吧,回屋了。”

這一夜,滄笙都沒閤眼。坐在床邊上一手撐著頭,一手伸到虞淮的被子裡頭握住他的手,就這麼熬了一夜。

隔日晨起,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一番,見人面色紅潤有光澤,風姿更勝往日三分。最重要的是竟沒有染上風寒,寬下心來。這簡直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之餘,滄笙不大樂意了:“我反正就是個沒原則的人,你再不許那樣看著我。這身子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所以你以後就自個剋制一點,可別指望我拒絕你,你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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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淮半椅在床榻上,冷清矜貴的人,一旦放下了與生俱來的疏離,歉意並著討好地笑起來,便叫人一點招的沒有:“是我的不好,往後定會剋制的。昨夜辛苦你費神焐我了。”他稍稍歪著頭,不同於她刻意板起臉的不悅,略帶開心地瞧著她,“可是滄笙,我生來這十五年,還是頭一回吃冰鎮的東西。”

他的眉眼生得清雋漂亮,不留神瞅上一會,格外地能撼動人底線。滄笙的原則再一次被他顛倒了,默了默:“那你覺得好吃嗎?”

“很好。”

滄笙眯眼,樂了,義薄雲天:“那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就再給你買來吃!”

……

等一行人回到了虞府,虞淮的日子便不像在九靈山、只有老夫人在身邊時那麼好過了。

東院還是荒涼寂靜的模樣,院中的草葉都有陣子沒人修剪了。滄笙閒著沒事做,便在虞淮曬太陽小憩的時候抄了把剪子肆意揮灑。

修整出來的模樣她自個很是滿意,旁人大多不能欣賞,七零八落的花兒也不知是招誰惹誰了,要麼歪歪扭扭被遮掩在雜草從中,要麼悽悽涼涼躺在泥土地上。獨有虞淮格外捧場,誇讚道:“很別緻。”

滄笙就知道,這世間唯有虞淮是她的伯樂。畢竟繁花錦簇哪裡都有,精心設計修剪的造型可不那麼多見。

然後她才知道,自個咔嚓一剪刀剪去的花株多是名貴的珍品。府中的下人們一見東院這狼藉的模樣都嚇傻了,紛紛跪下自證清白。

滄笙也嚇著了,她曉得“名貴”是個燒錢的詞,而錢對於凡人而言是格外重要的東西。她躲在屏風後頭,等人走後,愣著眼問虞淮:“我是不是闖禍了?”

虞淮眼都沒抬:“沒有啊。”

“是嗎?”

虞淮翻了翻書頁,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

這事後來再傳到了華夫人的耳中,她將東院的一一提去問了,愈問愈是奇怪。花雖名貴,但沒損壞到根莖,只是修整出來的模樣醜了些,損失不至於太大。這東院都是她的人,□□得如何她自己心裡極清楚,沒人幹得出這事兒來,更沒人認錯,難道還是憑空出來的一個人,做了這等的惡作劇不成?

然人死活查不出來,這事只得作罷,華夫人覺著微妙,便將這小事擱心裡頭了。

……

虞淮出門的時刻更少了,即便偶爾會有老夫人安排幾個人需要出去見見,大多也不會走遠。

滄笙有時被悶得無聊,便會自個溜上街走走。

她悟性極高,從起初懵懂絲毫不懂凡人規矩,到如今在外面買些玩物還能同人討價還價一番,攏共也不過花了四個多月,性子也漸漸沉穩了些。虞淮沒太束著她,任由她一日出去一兩個時辰,這樣的行程,幾乎都成了兩人的默契。

……

這日,華夫人得了訊息說虞生要回府,早早起了給兒子準備喜食的糕點。從庖房中出來便聽得下頭的人稟報到虞生已經到了,喜不自勝出去相迎。

到底是從肚子裡頭摘出來的肉,華夫人隔得遠遠的將人立著的模樣一瞧,便敏感地察覺到了些不對,從下人手中接過托盤,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虞生站在屋簷下,雙目望著地面的陰影發呆,聽人的腳步聲響起才抬起頭,整個人都有點木,半點沒了當初中舉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娘。”

“這是怎麼了?”華夫人放下托盤,著緊將他瞧著,“可是出什麼事了?”

虞生見華夫人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搖了搖頭。娘雖然親,可他深知自個的娘是什麼樣的人,朝中的事同她說並沒半點用處:“父親還未從北方回來嗎?”

“一月前回來過一趟,待了沒兩日又走了。“華夫人見他不肯開口,心裡也猜到什麼,“可是朝中的事不順坦?”

虞生臉色發白,還是點了點頭。

華夫人這樣的女人,夫君和兒子就是她的天地,如今他的引以為傲的兒子露出肅然倉惶的模樣,她自然更惶恐,六神無主,不留神便說出了心底話:“我曉得你有事不便同我這個婦道人家說,要不然你去問一下虞淮吧,他說不準有法子……“

“娘!”虞生陰鬱著一張臉打斷她的話,“虞淮比我還小,又從沒進過朝堂,我哪裡需要他來教!”

虞淮年紀雖輕,虞老爺常年在外,除卻老夫人會插手管理家中事務,從前虞家的生意賬目都是從他手中過的,分毫不曾出過差錯。

雖然嘴上從不肯承認,但無論是華夫人還是虞生對於虞淮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敬畏。風平浪靜時覺得他的影子生得太過高大,阻礙了自己的光芒萬丈徒生妒恨,正遇上風浪了又會倉皇失措,想要躲在他的影子之下。

可過往是過往,如今虞生以為自己今非昔比,戴上了探花郎的花冠,便不能生活在旁人的陰影下。在外頭受了挫,她娘覺得是一家人無所謂,可他卻死都不肯拉下這個面子。

華夫人見他盛怒,怯了再勸的心思,心裡還是著急:“可娘也沒主意啊。”頓一頓,“或者你還是同娘說一說,如今老夫人去了佛堂並不見人,到時候我再幫你問問她?”

虞生木然靜立了良久,實在是找不到商量的人了,如實道:“娘,我可能要隨軍去邊關了。”

華夫人倒抽一口氣,一瞬癱坐在椅上。

……

因為自幼聰慧,卻又一直被小兩歲的弟弟壓了一頭,虞生骨子裡矛盾地結合著強烈的自卑與自負。在中舉之前,自卑佔了上風,中舉之後便是全然的自負了。

他一朝躍入龍門,意氣風發,以為名利都被他踩在了腳下,自恃聰明地與官場老手玩心眼權術,謙遜浮在面上,不屑藏在面後。這點不入流、自作聰明的小手段,最終的結果便就將自己賠了進去,在不知情的境況下得罪了一干老臣。

足足三個月,虞生才後知後覺被諸臣排斥,就連當初對他青睞有加、舉薦他入仕的大學士都開始對他頗有微詞。虞生回來向老夫人請教,老夫人揮揮手,給他撥了二十萬兩紋銀,拿錢籠絡回來一筐虛妄的人心。

虞生也知道這回是吃了個虧是勉強用錢補上的,可他並不反思自個的過錯,反覺是人家看不起他背後沒有支撐,改作一心想攀上手握兵權的安陽王。

虞生對“外人”禮數周正又謙遜,面上含著君子如玉的笑,幾句寒暄過後,請求她:“我聽聞大夫有大神通,此番是特地過來相求的。城北安陽王府的小郡主久被心疾纏身,日漸消瘦。不知大夫可否能隨我走一趟,去檢視一番?”

滄笙心眼玩得不大利索,當人一本正經在她面前演戲的時候,她還是看不出來人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她就是覺得奇怪,虞生要給安雪治病,不讓被他甩過鍋的虞淮出面,反而要自己走一趟。這心照不宣、被相互拋棄了的“老情人”見面,不尷尬麼?

滄笙圍觀不嫌事大,壓抑住內心噴湧而出的八卦之力,鎮定地喝了口茶,道:“便就看在虞大人的面子上,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