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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重逢

哪怕這個人是楚子沉,傅致遠都做好了他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準備。

但楚子沉沒有。那天他聽到傅致遠斬釘截鐵極盡殘忍的一句話後,只是點了點頭,竟然還禮數周全。

傅致遠和譚磊都沒有再說話。傅致遠還好,這輩子見過的也多,這時候都開始打算盤想著防備楚子沉自殺什麼的。

譚磊沒那麼多心思,只是看著面容平靜緊緊閉著眼睛的楚子沉,想到他剛才竟然還能照常行禮,就從脊樑骨開始冒冷氣。

楚子沉也不愧這麼多年的男神之名,一哭二鬧三上吊他是絕不做的,而且哪怕在如此打擊之下禮數都沒缺了半點,從那之後照樣是消停呆著,還是跟以前一樣平靜模樣。

只是學習語言一事在日程上安排的更緊了一些。他剛來時似乎是難得過閒逸日子,日更而作日落而息形容他是妥妥的;但是現在他又恢復了早起晚睡的作息表,史書上那個著名工作狂果真名不虛傳。

譚磊看著有點心驚膽戰,隔三五天過來給楚子沉摸一次脈,卻越摸越驚奇,甚至懷疑楚子沉練過氣功改變了脈搏。

無他,遭此大變,楚子沉的脈反而不像當初那麼虛,一點點穩下來了。

他把這事特意打個電話跟傅致遠說一聲,傅致遠把手裡審了一半的檔案扔到一邊,自己沉默了一會兒,回覆譚磊“他是楚子沉。這輩子糟心事還少嗎,就是現在這樁格外糟心罷了。沒有這份功力,他怎麼撐起一個國家?”

十七歲亡國,被剪了頭髮刺了臉,在人家邊關給人家搬了三年磚。要是咬住一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性,這位早就折在苦力裡了,哪兒能活到章國來救他的時候。

他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於是做常人之所不能做。哪怕是他總犯些低階常識性錯誤,但自從知道他是楚子沉那天起,傅致遠就絲毫沒有看輕他的意思。

譚磊一想也是,就是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又去開了點鎮定藥擱傅致遠那兒。

多年後楚子沉知道了這些往事,不由啼笑是非。

他沒譚磊想象中那麼小氣性,不過也沒傅致遠想的那麼豁達能擔事。

二十六年啊,整整二十六年的生活,把春秋時期的一切都烙進他的骨血裡,這輩子都抹不平忘不掉。這麼多年來的生活印記,這麼多年來的國仇家恨,怎麼可能一句“既來之則安之”就視若無睹?

只是在傅致遠告訴他真相之前他就有些意識,如今聽傅致遠說了,那原先有些抓不住的思緒就順成一股,一顆心完全沉下了。

總有這麼一種人,天大的事落到頭上,反而會比平時更冷靜了。

楚子沉正是這種情況。

傅致遠那句話的確非常殘忍,一點情面不留的就盼了楚子沉死刑。出乎意料,楚子沉當時也並沒覺得撕心裂肺的痛,只是腦子一振,一個聲音不斷迴盪,冰冷而清晰。

好了。他這麼想著,我回不去了。

做人就忌諱打“這是我最點背的時候了”這念頭,因為以後你總會發現,自己還能更點背的。

這條血淋淋的定律如今就用在楚子沉身上。當年大燕亡國,楚子沉就以為那是他這一生面對的最殘忍之事,但現在他知道那不是了。

更殘忍的事情是,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千年,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部封鎖在了歷史裡,讓他愛無可愛,恨無可恨,依無可依。

他在死前就已經做好了生死由天的打算,何況壞天下氣運這事他做的大逆不道,自認為受這麼多年殘軀拖累之苦都是輕的。

現在的情況對於他來說就像是落下一張審判,雖然那張紙是空白的,但楚子沉心裡卻有一些清楚。

他為心中仇恨亂天命,於是天命就讓他無法操控這一手營造的格局,即使知道訊息也是在多年後,只能看著史書上一個個陌生熟悉的名字,無能為力。

原本他逝世的時候都已經內心平靜了,沒想到來現代一遭又弄得他心中不太平。現在另一只靴子落下了,他反而不再懸著心,格外紮實安定。

到底也是燕國公子啊,如今身處異國他鄉,怎麼有吃住都仰仗別人救濟的道理。

這裡不是他的世界,他也不熟悉這裡的風土人情,很難做出盤算。但他總不能一蹶不振從此瘋瘋癲癲。他還記得自己是公子之尊,至少應該活出人樣來吧。

就像當年給亡國仇敵修築城牆一樣,絕不因厄運和苦難消磨自己。日日夜夜,把那細細密密的仇恨縫在心裡。

想活出人樣,至少得能說人話。正因如此,楚子沉才加快了自己學習的步伐。

這段日子傅致遠到處飛來飛去,其實也很忙。前些時候還好,他還能特意抽出時間照應一下楚子沉,愛護一下他心理健康。但是這幾周他忙的目不暇接,雖然生活上還能讓人照料的細緻一些,但再想每晚抽半小時聊天就是扯淡了。

而楚子沉顯然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天傅致遠好不容易早回來一陣,就看到楚子沉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張幼兒園光碟,學完拼音,手裡拿本新華字典在那兒背呢。

傅致遠湊上去看了一眼,發現楚子沉手邊厚厚一沓紙,顯然做了不少筆記。每個簡體字都對應一個繁體字、一個拼音、一個小纂,旁邊還用小纂記下不少東西,大概是釋義一類。

想到此人竟然有背新華字典的勇氣,還是繁簡兩版,傅致遠差點就給他跪了。他當時就覺得所有四六級考生都應該給提溜過來看看這位,要是再四六級不過真是羞死個人。

聽到傅致遠的動靜,楚子沉回頭,微微一笑“晚上好。今天回來得很早,不太忙吧。”

傅致遠“噗。”

他終於理解當初譚磊被楚子沉一句“你好”噎住是什麼心情了。

再定睛一看,傅致遠就更讚歎。楚子沉已經不跪在狼皮墊子上,他正坐在軟軟的沙發裡,用他不習慣的姿勢,在茶几上做著筆記。

如今知道了再回不去,他竟然開始入鄉隨俗了。

好聰明的做法。

傅致遠也就坐到了楚子沉的對面“這些日子是有些忙,我忽略公子了,實在是很對不起。不知公子……”

楚子沉微微一笑“早就當不起‘公子’一說,如今更不敢提了。您若是有意客氣,按您這裡的規矩,叫我先生就好。”

傅致遠愣了一下,心想這入鄉隨俗的還夠徹底的。轉念一想,突然想起公子在那時是特指天家貴胄,到了後來才爛大街。楚子沉這麼說,應該是擔心忌諱問題。

傅致遠這麼想,也沒有給他解釋“公子”一說的演變史,借坡下驢“那麼楚先生,實在歉疚。我最近都忙得不可開交,也不知道是不是短了你吃住。”

“哪裡會。”楚子沉唇角還帶著那絲禮貌的笑“貴處很好,我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傅致遠“……”這才多久,他就連“樂不思蜀”這個成語都學了?

“我忙起來什麼都顧不得,恐怕還要冷落你一些日子。不知楚先生需要什麼打發時間的玩意?”

“您有心了。”楚子沉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實在勞煩您,若是條件足夠,請為我尋一架琴,兩三本史書吧。”

“好。”傅致遠點頭“我過幾天就讓人送來。”

於是楚子沉也起身,目送傅致遠對他點頭示意後走進書房。他的目光盯住厚重的書房門很久,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坐下。

自己這樣被平白奉養著,是被充做門客了嗎?

——公子你還不知道,現在已經沒有門客這種說法了,就連奴隸制都過去好多年。

至於傅致遠,他雖然已經從譚磊那裡聽說楚子沉能說普通話說的很順暢,但如今聽到了,還是有點驚奇。

楚子沉這個人,記憶力實在不錯。

他想起自己跟譚磊討論的事情,又嘖嘖了幾聲。

譚磊曾經用一種“我世界觀破裂了”的語氣來跟傅致遠說話。他非常不可思議的表示,楚子沉這種古得不能再古的古人,說話不就應該是之乎者也嗎?

當時傅致遠沒當成一回事,現在親耳聽到了,也不免有這種疑問——你說白話文說得這麼好,真的大丈夫?

他思路一開始向這裡跑,就有點不務正業的意思:筆拿在手裡,也不給檔案簽字,就是放在手上一圈圈轉。偏偏技藝有點爛,一會兒就摔了,他也不撿,拿起一根新的繼續轉。

過了一小會兒,傅致遠突然明白過來,把電話打給譚磊,語氣非常理所應當“楚子沉就應該把白話文說得這麼順暢。”

譚磊不可置信“傅哥,他可是古代人。”

“對,但這跟他是不是古代人沒關係。”傅致遠嗤笑一聲,還給譚磊舉了個例子“這就相當於英國人照著莎士比亞手稿學古英語一樣,我保他學完也是一嘴歌劇味兒。”

他這個例子舉完,譚磊也反應過來,長長的啊了一聲。

楚子沉學現代文字幾乎跟學新語言沒什麼區別了,幾乎全是照著現代書籍和電視機學,學來的自然是一口大白話。這就像是外國人跟純北京人學中文一樣,要是能學成,那就是一口京片子。

不過……“歸根結底,老祖宗那點東西是沒變的。他現在學的是白話文,但你要是給他本什麼三蘇文集、韓愈文集,他看的大概也不會有什麼障礙,可能還更舒服一些。”

傅致遠就是舉個例子,想通這個問題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剛想給檔案簽字,就發現手裡沒筆,筆筒也空蕩蕩。他一低頭,發現自己腳邊已經掉了一堆筆。

傅致遠“……”

再說譚磊聽了傅致遠的猜測摩拳擦掌,第二天帶了本唐詩三百首去探望楚子沉。果然不出傅致遠所料,楚子沉看這個更自在一些。

譚磊表示這他喵的已經是全能複合型人才:小篆古漢語、繁簡白話文、詩詞歌賦一線通,大概真不用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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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得到傅致遠嗤笑一聲:小纂古發音暫且不論,你只要學人家背本古漢語詞典,閱讀詩詞歌賦就沒問題了——而且楚子沉背的是繁簡兩版的字典,你只要背一本就行,何等幸運!

譚磊想說,外科醫生真的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