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銀髮的青年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道氣焰流露出來,這股氣勢比起楚陌的真龍之氣更加濃郁,只一眼就讓人心生絕望,根本不敢與之對視,更別提對他動手了。
展石謹是感受最深的,因為銀髮青年的目光一直牢牢鎖定在他身上,他渾身肌肉緊繃著,隨時準備遁入虛空逃走。
太強了,這根本不是同一層次的對手。
古澈從碎石堆中踉蹌走出,只一眼就看到了屹立半空的銀髮青年。沒辦法,實在過於奪目了,跟天上的太陽一樣,好似一切存在的中心。
“這傢伙是……不會吧?”
古澈定睛一看,發現青年的額頭上竟然長著兩隻長角,這並非人族所有的特徵,反而更像古澈記憶中的……墨麒麟!
銀髮青年隨手一抓,展石謹壓根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力量牽扯著自動投入對方的掌心。展石謹剛想爆發全部修為掙脫禁錮,卻被一聲冷哼打斷,同時元氣逆流,筋脈寸寸斷裂,遊虛境界的修為沒能給他爭取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古澈不禁咽了口口水,一聲冷哼了結一名遊虛大能,難以想象那個青年真的是傻里傻氣的墨寶,該不會是墨寶被人奪舍了吧?
“放開我!”
修為被廢的展石謹奮力拍打著銀髮青年的手掌,但他的手掌宛如金鐵鑄成,任其怎麼拍打都無動於衷。
銀髮青年終於挪開了視線,因為他懷中的楚越鋒竟逐漸有了呼吸,本該命喪於此的楚越鋒硬生生地被銀髮青年從陰間的邊緣拉了回來。
銀髮青年瞥了一眼公羊楓綾,公羊楓綾好似中邪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無光,在那一瞥後主動投身聖麟觀,而後聖麟觀又自主飛到銀髮青年手中。
這下子古澈不再懷疑,這銀髮青年肯定就是墨寶。正確的說,應該是聖麟觀的第一任觀主,墨麒麟。
墨麒麟將楚越鋒送入聖麟觀中,並佈下一道道陣法為其療傷,固本培元。而後銀色眼瞳中的一絲絲暖意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古井無波的死寂。
“噗!”
展石謹一口鮮血噴出,生機不斷流逝,七竅開始淌血,最終被墨麒麟捏蟲子一般輕易捏死。
一代遊虛大能,在墨麒麟的手中脆弱得不堪一擊。
墨麒麟環顧四周,身軀懸浮在半空中,一拳打破四靈四絕玄天陣的結界,徑直走了出去。
“這算什麼啊?”樓玉京此刻也甦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墨麒麟蠻橫破陣的一幕,嘴角抽搐了幾下,面色更苦。
他本來是打算在四靈四絕玄天陣的基礎上撕開一道小小的裂縫,足以讓幾人透過,而後再將陣法補全。但墨麒麟這一手直接破壞了陣法的平衡,導致四靈四絕玄天陣流轉出現了瑕疵,這樣一來展家軍隊將會再無顧忌,沒有了束縛的他們只會比現在更加兇狠。
樓玉京還沉浸在悲苦情緒中時,古澈已然跟著墨麒麟的腳步離開了四靈四絕玄天陣。一來他可不想再繼續無條件地為楚國對付展家軍隊,二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墨麒麟究
竟是如何復甦的,它此番復甦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出古澈意料的,墨麒麟甦醒後下意識地會尋找熟悉的氣息,而跟它所處同一時代的,除了聖麟觀外,也就他親手栽種並澆灌過麒麟血的楓王樹了。墨麒麟大步踏入楓王村,在眾村民戰戰兢兢的目光中步入了楓王樹內。
古澈緊跟其後,迎面而來的是公羊莫川。
只見這位年事已高的公羊村長皺著眉頭問道:“古公子,慶陽城究竟發生了什麼?楓綾呢?還有,方才那位……”
古澈不等公羊村長說完便搶先說道:“村長不用擔心,慶陽城那邊有楚國軍隊鎮壓不會影響到這裡,公羊楓綾現在也很安全。至於剛剛那位,他對楓王村應該沒有惡意,你就放心好了。”
公羊莫川長舒了一口氣,一直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當他聽到從慶陽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殺伐聲後,便開始後悔,不應該同意公羊楓綾跟古澈一起參觀奉天祭典,但既然古澈都這麼說了,公羊莫川只有選擇相信他,畢竟古澈也從來沒有騙過他們。
古澈告別村長,來到楓王樹前,對楓王樹嚷道:“老樹,快放我進去!”
楓王樹遲疑片刻,直到一聲淡漠的“嗯”字傳出,它才為古澈開啟進入聖麟觀的通道。
古澈並非第一次進入聖麟觀,只不過這一次他驚奇地發現,整個聖麟觀都好似活了一般,不再如之前一樣充斥著時光沖刷後的破敗,反而處處煥然一新。
聖麟觀的門前,古澈遙遙看到一襲黑袍,他負手而立,一直未曾踏進聖麟觀。
“你知道我的身份?”墨麒麟不曾轉身,直接問道。
古澈回答道:“猜的出來。從您頭頂崢嶸到自如控制聖麟觀,您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古澈站在墨麒麟身後,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能看到半張俊朗的容顏,跟傳聞中霸氣凜然,與整個鳳凰一族作對的墨麒麟一點也不相符。本來古澈還以為會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英俊,不像武夫,倒更像一介書生。
“你的事情我也從楓樹那裡聽過了,你能信守承諾為我尋找葬仙谷很是不錯。”
只不過一句輕飄飄的稱讚,竟讓古澈產生了尤為自豪的情感。古澈心中一凜,這位墨麒麟的修為境界之高深恐怕不在道種境界的界主之下。
“不過重建聖麟觀一事就此作罷,不必再提了。”
“為什麼?”古澈疑惑地問道。重建聖麟觀是楓王樹的執念,對墨麒麟來說應該有益無害才對。
墨麒麟轉過身,平靜地說道:“你應該知曉這座聖麟觀為何會破敗吧。”
古澈點點頭:“因為破滅浩劫。”
“是了。在我那個時代都不曾經歷過如此劫難,哪怕只是驚鴻一瞥都讓我心神不寧。而這些人卻為了一個死物固守於此,上千弟子震死在觀中,化為一具具白骨骷髏。想來,如果沒有聖麟觀,他們會不會四下逃竄?會不會活下去一部分人?”
墨麒麟平靜的聲音中不難聽出他對於聖麟觀存在的困惑,這讓古澈尤為吃驚。
聖麟觀之所以建立,不過是墨麒麟的一時心血來潮,而後人卻將其視為祖師,一直虔誠供奉著墨麒麟的雕塑,甚至不惜與聖麟觀共同赴死。他們的死與墨麒麟關係並不大,墨麒麟卻將其攬在自己身上,認為是他一手建立的聖麟觀拖累了那些人。
沒想到傳聞中兇名赫赫的墨麒麟竟然會是一隻充滿責任感和正義感的元獸,可以稱得上是麒麟君子了。
古澈抽了抽嘴角,他發現自己作為一名人族竟然在美德上比不過一頭墨麒麟,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過他馬上安慰道:“但也正因為聖麟觀的存在,才讓他們有了執念,有了歸宿。我想,對他們來說聖麟觀是一處聖地,倘若沒有了這樣一個歸宿,那麼他們將會是無根浮萍,恍恍惚惚地度日,最終依舊會隕落在破滅浩劫中。死在聖麟觀內,我想他們並無怨言。”
墨麒麟深深地看了古澈一眼,就在古澈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的時候,墨麒麟開口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跟我進來吧。”
原來他一直駐足不前,只是因為心中有愧而已。古澈及時收攏起笑意,生怕被墨麒麟發覺,緊跟著墨麒麟踏入聖麟觀。
聖麟觀在楓王村村民的打理下已經好上許多,至少令古澈難以忍受的灰塵無垢沒有了,地面上的屍骸也不見了。直到這時古澈才回味過來,墨麒麟明明隕落於破滅浩劫之前,為何他會知道破滅浩劫?為何會知道聖麟觀中曾有屍骨?
古澈背後一寒,只覺得墨麒麟當真深不可測。
墨麒麟開啟一座客房,這座房間曾是公羊莫川的住處,打掃得乾乾淨淨,連床鋪都好似新的一樣。他輕輕地將楚越鋒抱到床邊,並為她鋪好被子後,才柔聲道:“我的一道氣血孕育在她的體內,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古澈恍然大悟,原來楚越鋒體內紅玉的另一道血氣竟然是墨麒麟的血氣!難怪當天楓王樹會感知到慶陽城內有墨麒麟血氣的存在,想來就是那天楚越鋒體內力量氣息爆發了一下,正好被敏感的楓王樹察覺。也難怪一向排斥陌生人的墨寶會那麼親近楚越鋒,因為他們體內都有著墨麒麟的血脈。
想必正是依靠楚越鋒體內的半數麒麟血氣加上墨寶的一半靈與肉,才造就了眼下的墨麒麟。只不過不知道墨麒麟是完全復活還是短暫的甦醒,若是短暫甦醒,那就意味著墨麒麟並沒有留下完全復活的後手,一半靈與肉的墨寶也更像是他的子嗣而非替身。若是完全復活,那麼楚越鋒體內的另一道仙血就很值得拿捏了。
墨麒麟似乎看穿了古澈的想法,說道:“這並非復活的手段,倘若不與人動手,我還能留存數日,一旦與人交手動用了血氣,那麼很快便會消失。”
古澈內心一陣失落,看來自己的某些想法是不成了。
“但是,那道仙血卻不一樣。”墨麒麟隨即話鋒一轉,“這個仙人在葬仙谷內埋下了真正復活的手段。”
“這也是展家處心積慮要得到楚越鋒的原因。”
古澈瞪大了眼睛,一句不可思議的話脫口而出:“復活……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