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邊的聲音很輕, 在電話的失真下, 顯得有些冷漠。
“我是莫長安。”
“嗯，我剛才在上課。”
“上課？”
現在才中考結束多久, 他怎麼就又上課了？就算是想在上高中前先別人一步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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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在哪？”
“我還在高鐵上呢，中午12點到，不急，你先上課吧。”
“你在哪個站下？”
n市到s市的車有很多，s市的三個車站都有從n市過來的車，如果不知道車次的話, 根本就沒法知道對方在哪裡。
“長紅站。”
“嗯，掛了……嘟嘟嘟……”
莫長安一句“如果你忙的話就不用管我了”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了手機裡傳來的忙音。
補課……莫長安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拿出手機, 進入qq介面。他很久沒有用手機上qq了, 高鐵上訊號不太好，所以載入訊息還需要一點時間，莫長安耐心地等著它轉圈圈。
“我連物理都學不會，去當科學家也是成為別人的拖累。”
“我覺得學習太累了，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中考才結束, 商景行又開始上課。莫長安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那個清秀的男孩面無表情, 眼裡全是疲倦的模樣。
但是他卻沒辦法做什麼, 那是商景行和他父母的事，他不能插手。他能做的只是在待在s市的這幾天內，好好地開解他。
可能是臨海的原因, s市這邊比n市要熱許多。莫長安因為車上空調溫度太低而穿上的襯衣，剛下來就放回了包裡，順手拿出了棒球帽，壓住了微長的頭髮。
莫長安看了看手機，商景行那邊沒有任何訊息，估計認真上課去了。
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在網上定好了酒店，在柏江大學城附近，距離地鐵站也不遠，他制定的旅遊方案的第一站就是大學城。
“喂，媽，我到這邊了，嗯……好……”莫長安先給李琴打了個電話。
站內因為人流量太大了，又沒有空調，莫長安感覺背上像背了個大火球，只好把書包取下來提在了手上。
出站口並不遠，莫長安才走了不到五分鐘就到了，將票插進檢票口出來後，莫長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沒人的角落裡的商景行。
他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色t恤，下邊是一條九分褲，一雙米色涼鞋。雙手插在兜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長長的留海遮住了大半的臉，似乎是很久沒剪了。
如果莫長安不是特意看了他一眼，估計都認不出來。
“嘿，你來這裡也不跟我說，還站在這麼邊上，要是我沒看到你怎麼辦？”莫長安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商景行像是被他嚇了一跳似的，這才反應過來是莫長安。
“要是找不到我就打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莫長安的錯覺，他感覺商景行的聲音變軟了一些，一不注意就可能會把他誤會成女孩子。
一年多過去了，商景行的個頭似乎並沒有長多少，他往旁邊一看，能看到對方頭上的髮旋和被頭髮擋了一大半的小小的耳朵。
“你這頭髮好久沒剪了吧？”
莫長安看著商景行的頭髮，隨著走路帶起的微風一飄一飄地，手癢去摸了一把。手感不錯，細細的，軟軟的，應該剛洗過沒多久。
“你下午還上課嗎？我這頭髮也很久沒剪了，不上了的話一會兒我們剪頭髮去。男孩子留這麼長的頭髮做什麼？頭髮剪短一點顯得更精神。”
因為頭髮擋著，莫長安完全沒發現他剛才摸商景行頭的時候對方的僵硬，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又恢復了正常。
商景行聽到莫長安的問話之後，明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不上了，今天陪你玩。”
商景行不會說謊，他猶豫了這麼久，莫長安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商景行之前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有些擔心。反正都出來了，不如就玩個痛快。男孩子嘛，誰能沒有過逃課的時候呢？
“你上的什麼課？”莫長安沒有問他關於逃課的事，而是從側面打聽他的情況。
“高三化學。”
“高三化學？你已經學到高三了？”
“嗯，之前就學到了。”
“你這才剛考完中考呢，怎麼不休息一段時間再學習。”
“……說我考太差了，沒資格休息。”商景行的前兩個字有些模糊，沒有聽清楚，後邊的莫長安都聽見了。
“臥槽，你都考這麼好了，誰說你考得差你讓他考去。”
商景行的分數雖然沒有他高，但是絕對不低。s市參加中考的初中生有十來萬人，他能考到前幾名可以說是非常拔尖。他家裡的長輩到底是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才對這都不滿意？
莫長安皺起了眉頭。
“我早就學完高一高二的內容了，結果連中考都沒能考第一。”
商景行家人對他的期待過高，以至於他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覺得自己沒能考第一就是沒有更努力學習的原因。
“我連物理都學不會，去當科學家也是成為別人的拖累。”
“我覺得學習太累了，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莫長安腦海裡又閃過商景行之前qq上發給他的這兩句話。
莫長安抓住商景行的手，走到了出站口的一個角落。商景行的手又細又嫩，跟莫長安經常打籃球起了繭的手完全不一樣，被他這麼用力一抓，就紅了一片。
莫長安將商景行的留海扒開，讓他的眼睛對著自己的眼睛。
“聽著，你在同齡人中已經是很厲害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可能說你努力了就一定能拿到第一。不管你家裡人對你的要求有多高，那其實都是不合理的。”
“你能提前學習高中的內容別人也能學習，有人能過目不忘，有人能口算五位數以上的乘除法，還有人在家自學十幾歲就考上了水木燕京大學。全國有太多人了，你只要做到跟自己比，那就夠了……你別哭啊。”
莫長安本來只是想讓他放鬆一點，別老去想成績的事。之前在燕京大學碰巧遇見的他和他舅舅的談話，似乎也是對他的成績不太滿意。結果他說著說著，商景行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男孩子在外邊哭成這樣丟不丟人啊？”莫長安沒有弟弟妹妹，更不會安慰人。
這會商景行一哭，他也是手忙腳亂、慌不擇言。
“嗯……”商景行“嗯”了一聲，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眼淚卻掉得更歡唱了。
莫長安終於從包裡摸出了一包紙巾，給商景行遞了過去。
商景行直接將臉埋進了紙裡，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莫長安回憶著剛才商景行掉眼淚的模樣，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詞——“梨花帶雨”。隨後又猛地搖了搖頭，真的是，單身久了，連個男孩子看起來都眉清目秀的。
“我爸媽是中科院的院士，我舅舅是燕京大學的副教授……”
隨後，商景行慢慢跟莫長安講起他家裡的情況來。
商景行是老來子，在父母四十多歲的時候才有的，那時候他爸媽都忙，於是就把人放在了外婆家養著。從小，外婆就教導他要好好學習，將來像爸爸媽媽一樣當一名科學家。
而他少數幾次看到父母的時候，對方關心的也只是他的學習。
後來外婆去世了，他被父母接回了家中。他父母經常性的不在家，但是為了掌握他的進度，幾乎每次離家的時候都給他布置任務。只是到後來，他們對商景行的要求越來越高，越來越嚴格，商景行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他小時候，他舅舅還是經常帶他出去玩的。不過在他說出他相當科學家之後，他舅舅對他也開始嚴格起來。
大概就是一對高智商父母不會帶孩子造成的悲劇。
莫長安猜測，商景行的父母為了表現他們對商景行的關心，所以他一考完試，就馬不停蹄地給他報了輔導班。
“我有時候就會覺得好累，不想學習，更不想當科學家……但是當科學家的話，我也可以天天待在實驗室裡，就不用回家了……”
“你有把你的想法跟你父母說過嗎？”
“他們不會聽的，他們眼裡永遠只有實驗資料……我在他們的眼裡也是一串實驗資料，而且是一串不完美的實驗資料……”
“你還想繼續讀書嗎？”
“我……不知道。”
“那你還想回去補課嗎？”
“不想。”
“那得了，乾脆別回去了，反正你父母也不在家，我們一起去好好玩幾天。吃飯沒有？”
“沒有。”
“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我請客，別客氣。”
商景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他從小到大的生活中，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似乎一點娛樂都沒有。
“行吧，那我們先隨便找一家餐館吃飯，一會兒先陪我去酒店放一下包，然後我們再去玩行嗎？”莫長安側頭問。
“可以。”
本來莫長安的第一站想去看柏江大學城的大學的，但是看商景行這樣子，估計是不想去大學裡轉悠了，然後就把人帶來了歡樂谷。
現在雖然不是週末，但是卻是暑假的時候，正是遊樂園的旺季。一點多，太陽高照，但歡樂谷排隊的人數不見減少。
“學生證帶了沒？”
“帶了。”
“你給我吧。人太多了，一會兒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擠進去我都找不到你在哪，你就在這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商景行從荷包往外掏學生證的手一頓，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還是把學生證給了莫長安，還有兩百塊錢。這是售票視窗上邊的螢幕上看到的，一張票188，學生票打五折。
莫長安沒拿商景行的錢，取了學生證就去排隊去了。
排隊期間，他無聊地看起了兩人的學生證。從外觀看，s市的學生證是藍色的，而他們n市的學生證是綠色的，就是不知道裡邊的內容一不一樣。
莫長安有些心虛地看向商景行那邊，發現他就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自己這邊，太陽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距離他不到兩步的樹蔭，就是不知道走過去。
莫長安衝他揮了揮手，拿出手機又向他示意了一下，給他發了條資訊：去樹蔭下站著，你不熱嗎？
莫長安帶著棒球帽還好，商景行那就是直直地暴露在太陽底下。
商景行看到了手機上的簡訊，乖乖地走到了樹底。
莫長安順手翻開了他的學生證。
第一欄學號，一串數字；第二欄姓名，商景行；第三欄性別，女。
等等……女……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