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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玉京秋(完)

劇院坐落在晚鄉的一座城市公園裡, 老舊的建築塑造成尖頂城堡的模樣, 大人牽著穿五顏六色裙子的小女孩,陸陸續續地向城堡走去。

蘇傾走在江諺旁邊, 聽著音樂聲漸漸靠近,目光馬上好奇地遊離開, 陽光落在大草坪上, 孩子們吹出一連串的泡泡像游魚, 被風吹得偏向這邊, 一兩朵在她睫毛上一碰, “噗”地破了。

睫毛顫動兩下, 匆忙閉起的眼睛睜開。

她忽然感覺到手被人輕輕牽住了。

她扭過頭,江諺把頭偏向一邊不看她, 未壓平的頭髮鍍了金光:“一會兒丟了。”

這是個可容納千人的大劇院,進入室內,出了薄汗的手臂上馬上泛起一層冷霜。人們好像被這股宏大的氣氛壓抑住了似的,只敢發出嘈嘈切切的私語。

光線暗下來, 舞臺上燈光亮著,木地板顏色橙黃,厚重的呢絨幕布反映著柔亮的光。

座位在第三排正中央, 身旁家長帶領孩童進入, 稍有童稚的喧譁聲起,馬上就被“噓”地哄壓下去。

觀眾席的光暗下去,大幕緩緩拉開,所有的光線集中到了臺上。

音樂聲響起, 白胡子的老木匠出現了,劈、砍、雕,木屑在光線下飛舞,臺下傳出了小小的驚呼聲,底下舞臺悄悄升起,小木偶匹諾曹跳了出來,他動著僵硬的胳膊和腿滑稽地跑來跑去,一束舞臺光追著它。

匹諾曹撲進了老木匠懷裡。

“爸爸。”他快樂喊出了第一句話,老木匠擦了擦眼睛。

江諺側頭看去,蘇傾看得目不轉睛,她的眼瞳很黑,烏葡萄似的,在黑暗裡也閃閃的,好像借了遠遠的舞臺上的光,那一點光裝點出她小巧鼻尖的輪廓。

她專注得像是在發呆,他莫名地有些心慌,握住蘇傾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很涼,他的十指充滿侵略性地扣住她。

蘇傾的目光這才抽離,瞥向了他,分了他一點笑。

匹諾曹進入馬戲團,同八字鬍的老闆討價還價,五顏六色的角色粉墨登場,清脆童稚的聲音伴隨著踩點的音樂,時不時引發臺下的鬨笑。

蘇傾沒有看過匹諾曹,正如她不知道胡桃夾子。

走路蹦蹦跳跳的小木偶交了朋友,第一次長長了鼻子,孩子們笑著。花衣服下露出小木偶木頭制的關節時,她好像挨了一悶錘,一種異樣的悲哀慢慢泛上心頭。

座下的出風口照著她的膝蓋吹著,很冷。她的手被江諺拉在膝上握著,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她的指頭動了動,江諺叢生的睫毛微微一顫。

“冷不冷?”他順手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腿上。往下拉了拉,觸到了她冰涼的小腿。

蘇傾的腿縮了一下,江諺卻鬆開她的手,彎腰蹲下去了,手指掰著前面的座椅底部,t恤繃在脊柱骨上。

蘇傾壓低聲音:“你在幹什麼?”

“這個出風口能調。”他的語氣有點得意。把手擋在她小腿前試了試,拉了拉衣服坐直。

匹諾曹的鼻子又長長了,小金豆落了滿臉,滑稽地跑著,撞在柱子上:“爸爸,爸爸在哪裡?”

“你爸爸到海上找你了。”鴿子拍翅飛過。

大海怒濤翻湧,天色昏暗,電閃雷鳴。天際的海鷗與鴿子,全部被旋風捲入海底,一條大鯊魚將天地吞沒。

“爸爸,唔!咕嚕咕嚕——”

蘇傾手心發涼,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卻見少年靠在座椅上,下頜微微揚起,眼睛不知何時早闔住了,睡得呼吸均勻。

她定了定神,輕輕把他的衣服角攥在手心,又扭過去看。

昏暗的鯊魚腹內,有一張點著蠟燭的小桌子。蒼老的木匠咳嗽著,鋸子的聲音長而悽苦。

“爸爸,您還活著!”

“啊,是匹諾曹……”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濃煙伴隨著熊熊的火焰升起,鯊魚搖搖晃晃的,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將老木匠和小木偶都噴了出來,飛在空中的還有金燦燦的星星、綢帶和焰火。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浪潮般的歡呼。

“爸爸,我去上學了。”歡快的音樂聲響起,老木匠的鋸子輕快有力,清晨的鳥叫聲漸熄,小木偶蹦蹦跳跳,披星戴月地回來,“爸爸,我來幫您。”

“從此以後,匹諾曹再也不撒謊了。”

幕布緩緩拉上了,再拉開時,是小木偶溫馨的臥室,匹諾曹雙手交疊,睡得甜香。

“一天早上,匹諾曹醒來……”

他推開窗子,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金色的鬈發上。男孩飽滿的臉頰上,有著健康的紅暈。

他從床上跳下來,奔向客廳,穿錯的襪子上,是白嫩的腳踝和敦實的小腿。

“他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真正的小男孩。”

蘇傾睜著眼睛看著漸漸拉起的幕布,眼淚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如潮的掌聲在耳邊轟炸著作響,她才反應過來,忙鼓起了掌。

演出結束了。

直到他們隨人潮走出劇院,進入午後的公園,江諺還在頻頻瞧她:“我怎麼覺得你哭過了。”

女孩把頭搖得似撥浪鼓,兩隻辮子飛甩:“我沒。”

江諺繃著臉,朝她伸手,蘇傾停了停,把手伸過去。

被他捉住的瞬間,他的手一下子收緊了,蘇傾讓他一把拽到了懷裡,江諺捧起她的臉,呼吸落下來。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馬上閉上眼睛,只是臉頰微微發紅。

半晌,只是眼皮被人拿手指輕輕碰了碰,江諺聲音低低的,似乎憋著笑:“看樣子你挺想的。”

蘇傾頭皮一炸,馬上睜開眼,他卻這時過來,貼住了她的唇。

他的眼睛閉著,如飢似渴地吮吻著,嗅她身上的味道:“沒良心。”

蘇傾從來不主動找他。

這幾個月,他一空都會想她,想這麼樣對她,所以他不敢讓自己空。

蘇傾聽見他胸腔裡急促的心跳聲,他的手掌貼住她的後腦,輾轉反覆,似乎實在無法滿足,一點點地逗弄她,試探著深入。

蘇傾微微張開唇,沒給他難關,就讓他進來了。

江諺似乎有點意外,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他的所有動作猛地停止,只是抱緊了她。

蘇傾抬頭看他,只這麼一下,他箍緊她的腰警告:“別動。”

她復艱難地把頭低回去,臉頰貼著他的衣服,下巴又讓他煩躁地抬起來:“不許看。”

蘇傾把頭昂著,光下的眼眸烏黑:“我……幫幫你吧。”

“……”江諺盯著她不說話,似乎有些生氣了。

她的表情無辜又無措,總歸她活了不止一世,技能也不止一種。見他這樣難受,就要幫幫他。她的手慢慢移動下去,讓他一把捉住了,捏得生疼。

江諺把她的手拉到眼前,翻過白嫩手掌向上,咬牙切齒地一口氣打了十幾下:“把你這雙手給我管好了。”

蘇傾蹙眉,手心微微發紅。

公安局派人重新取證3.18爆炸案的時候,正值酷暑夏季,高考結束,高三學子撒了瘋一般奔出校園。

高考的過程平淡而機械,同平時的模考沒什麼兩樣,只是蘇傾起床的時候,枕下的手機上來了一條簡訊:“准考證拿好。”

那時候,遠隔千里之外的北京,氣溫高得能烙餅,男孩的單車快速地掠過藍天下,“叮叮”車鈴脆響,拐著s型彎駛向考場。

考完兩場出來的時候,公安局的車停在晚鄉一中校門口,省上來的重案小組,專程等著3.18的唯一倖存者高考。

“是蘇傾嗎?”藍色制服颯颯,他們向她伸出手,去做真正的筆錄,“我們需要你配合一下。”

傍晚,她趴在公安局寬大的桌面上,開啟自己那本帶鎖的日記本,把最後一頁上僅剩的“董健”三兩筆劃去,那一頁紙撕下來,永遠地留在公安局的垃圾桶裡。

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成績下來是在十五天後,晚鄉一中的學生們重新匯聚一堂,坐在教室裡,高中時期的乖乖女,好學生,燙了頭髮,換了新衣裳,變了個模樣,嘰嘰喳喳吵鬧不休,好像用了十幾天時間就推翻了過往被壓抑的十幾年。

只有蘇傾還梳著略顯稚嫩的辮子,穿著樸素的校服,安靜地坐在教室裡。她的分數是644,相當不錯的成績,足夠她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大學。

晚鄉一中的校長想邀請她給下一屆的學生做勵志典型,講講怎麼從300到600。大家喧鬧著報志願的時候,她趴在桌上,絞盡腦汁地寫講稿。

午休,班裡的人三三兩兩相約去吃飯,

身旁一道微風擦過,有個人拿腳拖過椅子,懶散地坐在了她前面,撈起她一根辮子玩。

被無意拽住的髮絲癢癢的,激起後背一層戰慄。蘇傾盯著紙面,臉上微微現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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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願報好了?”他問。

“還沒。”

“想好去哪了?”

蘇傾搖頭,把本子合上,放到一邊,“你呢?”

江諺把一張大紙展開,鋪在她面前:“公安大學偵查學。”

是一張北京市地圖。

他捏著鉛筆,睫毛垂下,畫了個圈:“在這兒。”

蘇傾趴在桌上,點點頭,看著他在另一處畫了個圈:“這是白塔。”

又畫了個小圈:“我家。”

他抬眼看過來,陽光照在少年髮梢和淺色的眼中,眉宇間的薄戾不知何時被磨平,琥珀色瞳孔像琉璃珠一樣漂亮。

“蘇傾,”他低頭在地圖上的大學區飛快地打了五六個圈,漫不經心地問,“在我旁邊挑一個,怎麼樣?”

“……”

他低著頭,半晌沒等到她的正面回答,手心裡生出了一層汗水。

“江諺,你知道我的情況。”蘇傾看著他的頭頂的髮旋,聲音平靜軟和,“我的經歷和其他的女孩,不太一樣。”

儘管她的愛始終如一,這一世的江諺,不是沈軼,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日後漫長的人生。此時,他尚年少輕狂,擁有成年人沒有的衝動的英雄夢想。

她的目光溫柔:“我希望你,不是因為想要救我。”

“我不想救你。”江諺平淡地打斷,看著地圖上的白塔,齒根咬得發酸,“我想要你這個人。”

蘇傾怔了一下,江諺把筆猛地拍在地圖上,

“我的這部分你甭管。你的這部分,想好了嗎?”

她抬頭望著他。

“給女孩一晚上時間想。”

江諺站起來,淡淡瞥著她,語氣柔和:“你想好了,明兒八點去橋上等我,我陪你報志願。”

江諺到家的時候,屋裡有人說話,周向萍在家,同陳阿姨結這兩年來的工錢。

陳阿姨含著眼淚看過來:“這孩子很懂事的,真不捨得。”

“江諺。”周向萍叫他來同陳阿姨告別,走的時候,江諺還提給她一盒營養品,留了在北京的地址,叫她以後來家裡玩。

門關上了。

周向萍柔和地看了看他:“孩子,坐吧,我有話跟你說。”

高考以後,好像他順利透過了考驗似的,父母看他的目光一下子變了。從前是看個總闖禍的孩子,現在像是看家裡重要的成員,一個年滿十八歲的,家裡未來拿事的頂樑柱。

“關於你跟那個女同學的事情。”

“媽。”江諺竟然沒有推拒,坐在了沙發上,平和地看著她,“我正想跟您談談。”

周向萍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掀起眼皮,打好的腹稿,在震驚之下忘得一乾二淨。

“江諺,”她驚異地尖叫出聲,聲音顫抖著,“你肯喊媽媽了?”

江諺低著頭,無奈地笑了一下。他笑起來又俊又壞,好像陰霾被一束陽光驅散,馬上露出了被遮掩的小時候的影子。

成長之於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模樣。有的人告別了童真的自己,有的人則擁抱了童真的自己,與世界握手言和。

柏油馬路上的潔白斑馬線被太陽曬得泛光,過馬路的人群裡,有一個俊俏的姑娘,柔軟的粉紅色陽帽之下,露出搭在肩膀上的兩根辮子,她認真地看紅綠燈。

江浦大橋高聳於馬路對面,晴日之下,繃直的橋索根根分明,每一根上都凝著光。

蘇傾過馬路時,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她摁了接聽,那邊傳來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是蘇傾嗎?”

“是,您是?”

那邊似乎有些僵硬:“哦,我是江諺的母親。”

蘇傾的腳步停住了,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橋:“我兒子是不是約了你今天早上見面報志願?”

“……”

手錶指向八點三十分。

橋下江水泛著粼粼波光,汽笛聲起,由低沉轉向高亢,一艘貨輪駛過。呼嘯的江風吹亂他的頭髮。

江諺看錶,注視著來往的車輛,他站得很直,胸口和胃開始隱隱悶痛。

“我家就在白塔旁邊,隨便看。”

“……”

“給江諺喜歡的第一個女孩。”

“……”

“你的這部分,想好了嗎?”

“……”

她總是沉默,總是沉默,去往灣峽的繁花簇錦的路上,她這樣沉默著,把臉貼在他脊背上,那明明是依靠的姿勢。

但她不是菟絲藤蔓,用不著依靠任何一個人。

他的手撫摸著塑膠外殼下面她的照片,十四歲的笑渦甜蜜的女孩子,海軍藍的揹帶裙子,幻化成十七歲天臺上的她,被風吹起的長髮,濃密的睫毛,天真憂鬱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連抽了兩根煙,眼眶微微發紅。垂下眼去摸手機。

手機——沒有帶嗎?

江諺茫然四顧,心頭髮空。

站了片刻,從橋上逆著車流跑下去,他跑得很快,一路上人群、樹木和天上厚重的人都在後退。

電梯上得很慢,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緊閉的門口還貼著那個倒福字,旁邊是他貼歪了的下聯。

他沒再看,掏出鑰匙開了門。

“媽,我手機沒……”

他的聲音滯了一下。

玄關處整齊地擺著一雙小白鞋。

抽油煙機的聲音嗡嗡,周向萍從廚房探出頭來,聲音裡帶著埋怨:“我說怎麼不接電話,鬧了半天手機都沒帶。”

她把短髮隨便紮起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快進來,傾傾來了。”

江諺扭過頭,沙發上坐著一個女孩,荷葉邊的裙襬落在膝上,一雙白皙的腿緊並著,腳下沒入絨絨的拖鞋裡。

兩根辮子上面是他夢中的那雙烏黑的眼。女孩手裡捧著一杯果汁,正抿唇瞧他,微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