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常客
程琪死了, 死狀淒厲恐怖。安武站在她面前, 看見她渙散的瞳孔裡,模糊不清的自己。他抬起頭,喃喃地說:“她死了。”
是啊, 她死了。淚流滿面地死在淋浴間裡。
安文和安雙全這時候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人慢慢蹲下身來, 輕輕拍拍他的肩。
雷苻茗面色凝重,說:“安武的惡身沒有出現。”
是的,雖然他很悲痛, 可是惡身沒有出現。喬小橙四下打量, 周漁和羅川雖然也跟上來, 但顯然沒有插手的意思。
羅川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要喬小橙成為合夥人,至少要知道她真正的實力。而她也需要讓雷、解二人有點信心。周漁的意思也很明白——想要用我就說話。
喬小橙沒說話, 她看看程琪,突然又看看樓下——運屍車停在這裡,不會是想收走程琪的屍體吧?
一想到這裡, 她忙說:“安武,跟我來。”
安武茫然地跟著她, 連去哪兒都沒有多問。
喬小橙帶著他下了電梯,一路來到大廈門口。果然, 那輛運屍車還在。現在已經是夜晚,外面燈火零星。白色的運屍車就那麼安靜地停放在原地,沒有司機, 它本身就像是一個活物。
喬小橙圍著它仔細打量了一圈,這才說:“把單架抬下來。”
安武只好跳上車,跟著她把一副單架抬下來。喬小橙跟他抬著單架上樓,程琪的屍體還掛在電線的繩套裡。喬小橙上前,把屍體解下來,轉頭說:“安武,過來搭把手!”
安武走過去,伸手摸到程琪的腳,他猛地縮回手,喃喃地說:“她還有體溫……還有體溫……”
喬小橙說:“別哆嗦,快點!”
安武只好又伸出手,兩個人終於是把程琪抬了上去。喬小橙拍拍雙手,隨手扯了白布給程琪蓋上,說:“走吧。”
安武說:“還……還是我抬嗎?”
“當然啊。”喬小橙說,“有我在你怕什麼。”
安武當然是怕啊。但這時候也沒辦法,他跟喬小橙抬著擔架,卻發現電梯無論如何走不了——擔架也進不去啊。
喬小橙當機立斷:“走樓梯。”
安武臉色都變了:“不不不,我不想走樓梯。”
喬小橙哪容得他拒絕,抬著單架就往樓梯口走。安武又不敢放下,沒辦法,只得跟著她去了。
樓道裡是聲控燈,喬小橙抬著程琪腦袋那一邊,安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這時候,蒙著白布的程琪整個都在他眼前。
他連目光都不敢往下看,好不容易從三樓下到二樓,他說:“我想起來……”
喬小橙倒是感興趣,這時候惡身一直不出現,她還挺焦急的:“想起什麼?”
安武說:“程琪被抬走的那一天……也是走的樓梯。我……我跟她擦肩而過。”他話音剛落,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安武“啊”地一聲慘叫,猛地扔了手裡的單架!
“喂!”喬小橙喊了一聲,儘管伸手去接,程琪的屍體還是滾落在地,她拍拍手,樓梯間的燈再度亮起,安武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魂都嚇沒了。
喬小橙說:“只是聲控燈滅了而已。你這樣對死者太不禮貌了!”
安武慢慢蹭過來,魂不守舍地撿起白布,蓋到程琪臉上。突然,程琪已經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張大的嘴慢慢咧向左右耳根,露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啊啊啊啊——”安武這次再顧不得其他,手腳並用地往樓上爬走。喬小橙當然也看見了,心裡也明白過來——當初安武確實跟程琪的屍體這樣擦肩而過。而他的時間夾角裡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想必是當時的腦補吧。
但是在這裡就不是腦補那麼簡單了。
喬小橙嘆了一口氣,幾步追上安武。安武踉踉蹌蹌地開啟樓梯間的門,只見一個黑影猛撲過來。他一聲嚎叫還沒出聲,喬小橙已經一把拉過他,手中刀現,正好抵在門口。
一雙枯瘦的指爪鐺地一聲,抓在刀刃上。喬小橙看見門口站立的人,正是程琪。她原本盤起的丸子頭已經披散下來,整個人臉色青紫,圓圓的臉再也看不出生時的可愛。
喬小橙手裡的刀,本來是切金斷玉、吹毛斷發的。可是這時候她的手一點損傷也沒有。很顯然,這傢伙是生肖獸。
那惡身到底在哪?這他喵的,惡身沒出現,怎麼倒是生肖獸先出來了?!
喬小橙抓了抓頭皮,雖然程琪現在無法傷害,但是她手裡有刀、心裡不懼,一時不會兒,程琪也傷不了她。
她護著安武重新回到生活館,雷苻茗和解勵飛已經看見追趕她的黑影。等她一進來,大家立刻關上房門。而程琪居然沒有進來——就算是變成了鬼,她也畏懼這裡,不敢再進入。
大家對她竟然都是悲憫。可惜在這裡,憐憫無濟於事。雷苻茗問:“還是沒有找到惡身?”
喬小橙說:“不,我想我找到了。”
一句話出,連羅川都為之側目。喬小橙說:“這棟大廈,三十二層樓都是齊全的。最開始我就一直很奇怪,按道理,這件事只發生在三樓,好像不應該出現這麼多具象化的樓層。但是現在,我有點明白了。”
解勵飛說:“什麼”
喬小橙說:“安武的惡身,不是一個,而是無數個。那些傳播的人,圍觀的人,每人一絲惡念,只怕湊在一起,才會是整個惡身。”
雷苻茗和解勵飛都驚呆了,喬小橙說:“一定是這樣,不然三十二層樓毫無意義。”
雷苻茗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你打算怎麼辦?”你不會是想殺光這棟大廈的所有人吧?
他剛這麼想,喬小橙就說:“等到他們上班,我先殺光他們試試。”
這句如此驚悚的話,她卻說的理所當然。雷、解二人包括安家三兄弟都驚呆了——你暴力狂啊!不會你才是生肖獸吧?
羅川回過頭,掃了一眼周漁。周漁閒閒地坐在沙發上,正在看一本雜誌。喂,你怎麼這麼淡定啊?你老婆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啊?!
周漁毫無表示,倒是喬小橙走過去,說:“裡面有好多精油,我給先生推個背怎麼樣?”
周先生表示這個提議不錯。
反正離天亮還早,程琪又不會進到這裡。喬小橙真的選了一個房間,把開背的精油都搜過來。周漁脫了上衣,躺在床上。
喬小橙目光涼涼,說:“周先生很熟練嘛,按摩推背什麼的,經常做吧?”
周漁立刻起身,一臉警覺地穿上衣服。喬小橙盯著他看,他看看左右,終於說:“你躺下,我來?”
想得美!喬小橙瞪他一眼:“躺好啊。”
周漁看了看那張床,並沒有真的照做,神情像一頭正在分辨眼前是美食還是陷阱的野獸。喬小橙心裡笑破肚皮,面上卻很嚴肅。兩個人僵持了一陣,最終周漁扣起襯衣,說:“不了,我不習慣。”
門外,羅川笑倒在沙發上,笑完之後,說:“小喬,你周哥習慣得狠,以前足浴中心的常客。”
周漁臉都沉下來了,喬小橙終於不再逗他,說:“躺好啦。”
看她神情似乎相當認真,周漁終於慢慢脫了上衣,躺在床上。喬小橙把精油搓熱,慢慢為他推背。喬小橙精於廚藝,本來手上力道就重。再加上這些日子時間夾角的歷練,喬大師要替人按一下後背還真是不叫事兒。
周漁感覺到那雙小手在自己背上深淺用力,舒服地哼了一聲,想要閉上眼睛,還是怕她突然發難,於是時刻保持警醒。
喬小橙倒是真心疼他,這時候把他肩膀和背都按了一遍。專不專業是不知道,但她也不虛——反正就算是按壞了,出了時間夾角也會好的嘛。
她雙手向下,及至腰間的時候,周漁猛地反手抓住她的手。喬小橙問:“怎麼了?”她問,“不會有傷吧?哪裡痛?”
周漁搖搖頭,說:“別再往下了。”
喬小橙頓時面紅耳赤,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氣氛突然有點怪異,她雙手在他背上不急不徐地推按,但是竟然連這一點再正直不過的觸碰,也令人耳熱。
周漁是真的一直沒睡著,他趴在床上,臉的地方墊著毛巾,往這裡看下去,隱隱可以看見喬小橙的腳。而他的手只要再向下一點,可以碰到她的腿。
當然,這是不敢的。
不過他還是想了想。現在喬小橙對他,算得上是體貼入微了。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始終沒有再進一步。兩年前在一起的時候,喬小橙總會有意無意地親近他,有時候故意往他身上靠,有時候貼著他說話什麼的。
但現在,她在他面前還挺嚴肅的。
周先生就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契機。於是他重新很認真的問:“我幫你也鬆鬆骨好不好?”
結果就是,喬大師很乾脆利落地回了句:“不用,我不累。”
所以,這是拒絕親近?周先生看看那雙踩著涼鞋、沒穿絲腿卻修長光潔的腿,雖然心裡像是有只小貓抓撓,但也就只敢這麼若有若無地看上幾眼了。
不然要是真的被誤會為常客,恐怕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