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芝握緊了拳頭。
大家都看著呢，誰還能說她作弊？
徐老師看向林芝，慢慢露出一絲笑容。
“你做得，很不錯。”
不摻一點假，這笑容是真誠的，是激賞的。
料不到徐老師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林芝拼命壓抑著眼眶後瞬間升起的那股莫名酸衝氣息。
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會為某件事傾盡全力。
不論是在學業，在工作，在各方面，這些人追求的不止是她以為的金錢，還有這種極具力量的認同感。
深吸了口氣，林芝瞪著眼拼命向上看，就怕一個忍不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掉眼淚。
活了三十多年，居然因為答對了一道題目就哭出來，她才不要這麼丟人好嗎！
“也許最近你刻意練習過這方面的題型，也許正巧做過和這相差無幾的題目。當然，我承認你是做對了，但是做對了就可以這個態度對待老師嗎？不過一道題而已！”
看林芝硬嗆嗆下巴一揚，當著全班的面翻了個大白眼給自己，徐老師臉色刷地沉下來。
現在的學生，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行了，都上課。”不等林芝說話，徐老師大手一揮，回了講臺。
眾人紛紛歸位，瞬間就剩林芝一個人杵在原地，有點形單影隻的意味。
“還站著做什麼？還想再做一題證明一下？行了，這張卷子我收了。”徐老師看了林芝一眼。
馮爭適時扯了一把，林芝就坐下了。
“什麼意思？”林芝有點沒反應過來。
“就是承認卷子你做的，還想怎麼樣啊？叫班頭跪著給你喊爸爸才算完？”
林芝給班頭的那個白眼爽倒是爽，不過也確實太囂張，雖然馮爭剛剛也被小冤枉了一下，但還是選擇站在班頭這邊。
雖然五班是平行班，但學習氛圍一向不錯，除了後面一兩排實在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徐老師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名學生的。
特別是那些有天賦，卻偏偏差一點運氣的。
望著前排同學求知若渴的眼神，徐老師就是講得嗓子冒煙，也不肯停下半分鐘。
只是在這群人中，偏偏顯眼地坐了個林芝。
徐老師注意到，自己在講某些型別題的時候，她的哈欠快打上了天，魂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但講到一些新穎的題型，林芝的精神就一下回來了，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充分詮釋了什麼是求知若渴。
被林芝這樣一上一下地吊著，徐老師心情極度忐忑，又覺得是不是哪裡沒講好，又覺得是不是講得太過艱深。
一節課下來，徐老師覺得自己從沒這麼累過。
“這張卷子回去做一下，都是些基礎的題目。”下課後，徐老師翻出張卷子給林芝。
“有想趕上來心是好的，不怕晚。不過別一開始就去研究那麼深的題，不如把基礎打好，考試時才能抓住分數。”
看著班頭抱著教案出門，林芝捏著手上的卷子發呆。
“剛剛那題你是怎麼做的？我看到第三步就不懂了，題我抄下來了，你講講？”
“馮爭，把你卷子拿出來唄。最後那題給林芝做做看，我回去算了半天沒明白。”
“你讓讓，別擠這兒啊。林芝，你看我這本練習冊上的這個參賽題型，和你剛才做的那個特別像……”
徐老師一走，林芝身邊呼地圍過來一群人。
腦中閃過自己喜歡的那個idol接機場景。這些同學一個個揮舞著卷子和練習冊，感覺沒什麼兩樣啊。
突然就這麼受歡迎了嗎？只是做對了一道題？
一道題……
林芝一把抓住馮爭，“還有士力架嗎？我感覺低血糖又犯了，頭暈。”
“大家讓開，給林芝一點新鮮空氣！她低血糖很嚴重！”
馮爭攔開眾人，將書包裡最後一塊士力架剝開，迅速遞到林芝手上。
林芝啃了一口，撲在桌上有氣無力。
“還好吧？”
“要不要喝點水？”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林芝虛弱擺手。
開什麼玩笑，找她問題？再問下去就穿幫了好嗎？
等眾人散去，馮爭看林芝麻利地吃光士力架活力瞬間恢復，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們問的題你都不會吧？”試探地問。
林芝撇了他一眼，“現在不會，明天就會了。”
這目光中所含的自信，令馮爭節節敗退。
這話要是換個人來聽，只怕要笑掉大牙，可是在早自習上領教了林芝厲害的馮爭只能沉默。
什麼是天才？林芝就是！
臨近高考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對她來說或許真的不晚？
想到林芝那驚人的理解速度，馮爭有種自信心被摧殘殆盡的感覺。
人比人，得扔啊……
最後一節下課鈴敲響，林芝第一個衝出教室，直奔食堂。
腦子用得狠了，肚子餓得也快。
端著餐盤站在食堂大媽面前，林芝疑惑地看著盤中食物。
“我是要的雙份……”
“孩子，別吃太多了，我是為你好。馬上就上大學，到時候再節食減肥來不及了，還是從現在開始吧。”大媽語重心長。
林芝低頭看看自己，猶豫了一下，端著盤子離開了。
不需要減肥這種話，她還真的說不出口。
三分鐘光碟行動達成，林芝刮幹了盤裡的每一滴湯汁，勺子都被舔得放光。
可還是，餓。
轉頭看向鄰桌男生那堆得高高的餐盤，咽唾沫聲音大到林芝自己都嚇了一跳。
“今天吃這麼少？要不要分你一點？”
付遠澤坐到林芝對面，將自己的餐盤往前推了推。
“不用了。”
哪怕肚子在空轉，哪怕眼前的菜色格外合她胃口，林芝面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一絲動搖。
“如果方便的話，我是想和你討論一下關於這張卷子上的……”付遠澤並不氣餒，選擇另一個切入點展開話題。
別的不說，今天做題時自信揮灑的林芝，還真讓他有點刮目相看了。
看付遠澤還真準備了卷子和筆，林芝乾脆端著盤子起身，“不方便。”
“哎，林芝？來來，咱們坐林芝這兒。”
“林芝，可以一起坐吧？”
班上幾個女生端著盤子紛紛坐下，也不等林芝回答。
“隨便，我吃飽了。”
林芝在班上並沒什麼人緣，這幾個女生她連名字都記不全。
見她們剛坐下林芝就要走，有人就不樂意了。
“喲，你現在是好學生了，挪前頭去就看不起咱們後排的了？”
“身份不一樣了，人家可是要追柏校草的人，咱們算是哪根蔥啊。過幾天聯考，五班就留不住這個金鳳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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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去一班啊？”其中一個女生倒沒陰陽怪氣，真的是純好奇發問。
林芝餘光掃見付遠澤臉上閃過絲情緒，嘴裡想否認的話立刻就咽了回去。
“去一班也沒什麼不好。”林芝神色自如。
“真要去啊！我的天！”女生們瞠目結舌，根本不相信這事居然是真的。
正巧柏陽跟著兩個同學走進食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幾個女生暗搓搓地端著盤子離開，沒一會兒就見不遠處幾個桌子爆出驚笑和回望目光。
“別在我身上費勁了，我心裡有人了。”林芝無視付遠澤幽怨眼神，面露不屑。
付遠澤看著這個穿著桃色運動服，走大媽風的十七歲壯碩少女腰枝一扭，扔下他轉身離開，心裡真是百般滋味無法盡說。
看那圓胖的臉蛋，看那乾枯發黃的齊耳妹妹頭，看那平淡五官凝出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真想衝到她跟前去，晃她肩膀問問她到底打哪兒來的自信？哪來的？！
再一次仔細品味林芝的顏值，付遠澤心靈依舊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可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怎麼也得忍了。
以為很輕鬆能到手的東西，卻這麼難下嘴，若還照著原訂計劃走，想在高考前達成目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付遠澤長睫低垂，眉心蹙成一團。
餓著肚子上了一下午的課，林芝心情down到了谷底。
要不是付遠澤拿那吃人的目光盯著她，中午的時候她本可以換個食堂大媽再打一份。
好在目前百分之五六十的能源值還能支撐，不然還真怕一頭栽到地上後繼不上了。
林芝突然覺得換到一班這個想法很不錯，至少能遠離自己不想看見的那些人。
“林芝……”許留春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
嗯，就是遠離這些人。
“什麼事？”
對這個人，林芝只有厭煩的，偏偏她還挑了個心情最壞的時候過來搭訕。
“一起回家吧？”
“我放學還要去別的地方，不會坐11路。”
“你要去哪兒啊？是不是還去華林路買書？我陪你啊。”
“不用。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以後請別再找我說話，也不要擺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樣子，謝謝。”林芝收拾東西起身，直接往外走。
許留春追了兩步，最終停了下來，想到一會兒跟那些要債約定好的地點，面上閃過一絲焦急。
回到座位摸出電話，迅速拔了出去。
“強子哥，哎，是我。林……她已經出去了，是，是去取錢的，說好了今天一定會給的。我馬上就出來，好的，好……”
班裡不許帶手機，這個電話許留春打得偷偷摸摸。
不過再怎麼避，也避不開同桌。
付遠澤慢條廝理地整理著書包，起身，離開。
這個強子，上回收了他的錢，事還沒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