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間中介都是林芝拿過名片的, 附近房源什麼價格心裡差不多都有數。
陪著林生來，林芝就裝做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陪著父母站在規模最大的那家中介店面前，仰脖看上面貼著的房源資訊。
這是整條街上最規範化的一家房產中介, 在市裡大大小小近十家連鎖，普通人一聽名字就耳熟的那種。
寬大落地窗上貼著的房源資訊密密麻麻，靠門邊上還掛著招聘銷售的紅底廣告，看起來生意挺紅火的。
“價格是還行。你們不知道吧？南城那邊差不多大小的三居，每平至少得七八千呢。”林生一順看下來，滿意點頭。
“爸，你真內行。”林芝趕緊豎起大拇指。
這記馬屁拍得林生很舒服, 站在門口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跟幾個老友打聽來的房市秘聞。
店裡坐著的兩個銷售一直在玩手機, 看外頭站了人一直沒走，磨磨蹭蹭地起身過去迎。
“照我看，師範學院這邊的房價還得跌！現在四千，過幾天就能到三千五, 這可是我仔細研究過價格底線, 你們還別不信！”林生衝著中介玻璃門上的價格，指指點點。
“可跌不了了，這個價能買就趕緊吧。這邊要買不上，回頭再想去南城那邊買？一居都拿不下來。”兩個銷售一出來，聽到林生這話，其中那個男銷售接了一句。
林生正說到興頭上，突然被打斷, 臉色就有點不好。
“我們這兒倒是有幾套每平三千五左右的房源，幾位可以進來瞧瞧。”另一個女銷售趕緊打圓場。
“爸，進去看看吧。”林芝拉了林生一把。
“看吧！我就說師範這邊的房價虛高，人都上南城了，這邊的市場不行。”林生又得意起來，覺得不是自己剛剛那番話，人家就不會露底價給他。
林芝倒有些奇怪，那天她來問，可沒聽到有三千五的房源吶？
“您看看這套，就在學院西邊那塊，出校門走二百米就到了。面積不大不小，一百平出頭，一家三口住還是很合適的。”女銷售抱著資料夾，指給林生看。
“三千五一平？”林生只關心自己是不是鐵口直斷。
“當然，這個價出了我們店，您在哪兒都找不著。”女銷售一臉自信，又翻了幾頁，“這裡還有一套稍貴些的，不過離學院要遠一點……”
“不用了，就看剛才那套。”
“這套，是二手房吧？”範曉麗比林生仔細，翻回剛剛那頁看了幾眼。
“這附近都是二手房，新房就不是這個價了，距離最近新開盤的帝華盛景有房，可離學院步行至少要二十分鍾，您想去那邊看看嗎？”
“沒關係，二手房也可以的，只要近。”看範曉麗一臉猶豫，林芝趕緊插話。
開什麼玩笑？
帝華盛景樓盤開發商就是個草臺班子，物業管理差得要命，常有小偷光顧，車位還賣得死貴，大學城這片房價猛漲的時候，就它陰跌，爛得全市都出了名。
“就先看三千五一平的這套。”林生倒無所謂。
今天準備了一天的時間看房，不好就換，先摸摸底價不為錯。
女銷售轉頭，“小王，車鑰匙在嗎？我帶客戶去看房。”
“小何不是剛開走，還是你送出去的呢。”男銷售小王翻了個白眼。
女銷售衝林生尷尬一笑，“那……我們走著去？”
林生擺擺手，“沒事，我們開車來的，你帶路。”
聽到這話，女銷售臉上的笑容立刻變真誠了許多。
做為一個房產銷售，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這一家在外頭站著的時候她就打量清楚了。
不看房子好壞，淨糾結價格，一家穿著又都樸素，一看就知道經濟實力不是很強。
最近南城樓市火爆，師範學院這邊業績難做，她這個月任務還沒完成，比不得坐沙發上老闆遠房侄子小王可以挑三揀四。
沒魚蝦也好，即然還開了車來，拍板買套二手房的魄力應該還是有的。
女銷售臉上的笑容，維持到林生走到自己那輛老爺車跟前，拉開車門的那一瞬間。
這是……奧拓？
“……怎麼稱呼？”林生扶著車門看向女銷售。
重新組織了一下面部表情，女銷售擠出個笑，“我姓祝。”
“來，小祝坐副駕駛，芝芝和你媽坐後頭。”
“嗯~庫庫庫庫哼哼擦嗯~庫庫庫庫哼哼擦擦~擦~”
林生一臉淡定地擰了把鑰匙，再一次打火。
“嗯~庫庫庫庫哼哼擦擦~”車身顫抖，帶著即將壽終正寢的喘息。
“你把那兒踹一腳，上回就是這樣好的。”範曉麗熟練指揮。
林生依言而行，咚咚踢了幾下，又繼續打火。
銷售小祝坐在副駕駛感受著屁股下傳來的震顫，臉色不是很好看。
“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
林芝提議，“不如走去算了。”
“那就走去吧，不遠吧？”林生放棄，轉頭看銷售小祝。
“不遠……”
實際上還是有點遠，一行四人走了快二十分鍾，才站到一棟七層高的舊樓前，一看就是自建私房的那種。
這棟樓的下面就是菜場，喧鬧嘈雜，後頭正對著師範學院圍牆，牆那頭是老年活動中心。
週六上午看樣子正是活動中心熱鬧時候，吊嗓子的打橋牌的，跟著大喇叭跳舞的，那叫一個熱情洋溢。
“這兒街坊鄰居好相處，平時搭個班子抹牌也容易湊角，買菜什麼的也都方便。這棟樓是私房，房主最近要移民海外，急著套現才全部低價出手。”銷售小祝掏出紙巾擦汗，帶著林生一行人上樓。
樓梯又小又窄，範曉麗越走火越大。
“外面這都什麼環境啊？這麼吵吵鬧鬧的，覺都睡不安生。”
“先看看再說。”是自己拍板要來的，林生硬著頭皮上。
林芝跟在後頭，透過樓道打量著下面的環境，若有所思。
“芝芝，進來啊！”林生招手。
林芝趕緊爬了幾步樓梯，跟著走進了位於四樓的這間小三居里。
“你們看的這套朝南，簡單裝修過，是最好的樓層，你們可以隨便看看。”
“雖然是私房，但房主背景硬，相關證件什麼的都有，不是那種小產權不受法律保護的。整樓房產信息昨天才剛登記上，你們還是第一個來看的，要是晚兩天，估計這上上下下就都賣光了。”出於職業習慣，銷售小祝還是很認真地介紹起房子來。
既然出來看，就是有意向，能付個首付慢慢貸款也行，抓一筆業績是一筆。
“這兒也能賣空？什麼人不講究住這兒啊？”範曉麗從裡間出來，皺眉耷臉地。
房子簡單刷了個白也好意思說是裝修過，裡頭三間房各擺了三四張高低鋼架床，地上雜物亂七八糟一堆，一看就是以前租給什麼人做宿舍用的。
走到窗戶邊，一拉窗簾，好麼，隔著半米直接就是一堵紅磚牆，別說風景了，連絲風都鑽不進來。
範曉麗刷地把窗簾一扔，氣得臉都白了，“不行不行，這房子哪能住人？”
“走走，不看了。”林生也有點惱火。
穿著高跟鞋陪這一家人走了二十來分鐘，又爬樓上來介紹，沒看三分鐘就直接甩臉子要走人，銷售小祝火氣騰地上來了。
“您要三千五一平的，我就帶您來看三千五一平的。不想出高價，還想要好房子，世上哪兒這麼十全十美的事啊？”
“這也叫房子？連個窗戶都沒有。”範曉麗提高嗓門。
銷售小祝釘著高跟鞋走到半開放式廚房，推開沾滿油煙的一扇小窗，“這不是窗戶嗎？”
這窗戶一推開，樓下老幹部活動中心的鑼鼓聲立刻震耳欲聾起來。
林芝被震得頭嗡嗡響，又感嘆這廚房窗戶隔音效果還真不錯，關著的時候居然還沒怎麼聽見。
“這是走油煙的，裝修的時候得封起來，根本就沒法用來通風。”範曉麗還在據理力爭。
“三千五就這樣的。”銷售小祝根本懶得再理論了，直接一句話頂回來。
“你要是早說清楚房子是這樣的，我們根本就不會浪費時間來看。貴一點都可以，但環境要好，這是我們最基本的要求。”林生說。
“貴一點是多貴？三千八的？比這好不了多少，還離學院遠。你們不是不喜歡遠的嗎？又想近，又想便宜，又想環境好，直接去馬路上問問，有誰家白送房子得了。”
銷售小祝白翻上天了。
範曉麗氣冒了煙，又怪林生找的破中介，又揪著銷售小祝的態度吵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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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沒摻和那邊，自己走到廚房窗戶邊往外看，很快就瞧見了那個很明顯的破舊屋棚。
破舊屋棚就在樓下，緊挨著學院，跟老幹部活動中心只有一牆之隔，棚子前擺放著修車工具，棚前人行道的樹上，掛了幾隻腳踏車輪胎。
棚子頂搭著個破木板，紅油漆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老何修車鋪。
看到這幾個字，林芝呼吸都放輕了。
這就是新聞裡十平米屋棚換了三百萬的修車鋪啊。
那不就是說，以後師範學院重開的大門就是自己所在的這個位置，大門前重新通連的那條馬路對面，就是省城地鐵2號線延長至x市的第一站。
深吸了口氣，林芝轉身，“爸，咱們把這棟樓都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