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來了？”
“真進前五十了？不會吧？”
細碎的議論聲響起, 比起五班有節制許多，但對於向來安靜沉默的一班, 已經是紀律大亂了。
“肖勇超。”王麗敲桌子。
指著林芝手還沒放下的肖勇超臉一紅，趕緊一屁股坐下了。
班裡安靜下來, 聽王麗宣佈了林芝排名，都在心裡驚嘆不已。
年級五十，一班也就是個倒數第一，實在不夠看。
可這個人是林芝又不同了。
曾經五班吊車尾，數學最低考過十分，真讓人很難想像她是憑藉了一股什麼樣的毅力才在高考前一個月站到了這樣的位置。
目送她坐到最後一排，大家又把目光轉向最前排的柏陽。
柏陽偏頭望著窗外, 似乎根本不關心班上動靜, 氣質清冷，遺世而獨立。
“可憐。費這麼大勁來一班，柏陽正眼都不帶瞧的。”
“可笑。柏陽連校花朱可可都不怎麼搭理，還會瞧林芝？她算哪棵蔥？來了一班也是最後一個, 跟柏陽那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聽到背後嘀咕聲, 柏陽閉了閉眼。
真來了……
你能來一班我就考慮考慮……就這麼隨口一說的。
居然信了，不光信了，還憑著這股信念，衝進了前五十。
感慨於自己魅力的同時，柏陽又無比糾結。
信守承諾？不存在的。
他怎麼可能委屈自己，去接受這樣一個女孩？
是的，他不光看腦子, 還看顏。
世界上有那個男人不看臉？最少，不能比他醜吧？
想到剛剛的驚鴻一瞥，柏陽皺了皺眉。
是看錯了嗎？印象中那個胖得愚笨的女孩，似乎有哪裡不同了。
一上午的課，大家都沒怎麼往心裡去，下課出了教室，一路上那叫個熱鬧喧譁，熱火朝天。
進了食堂，賭盤都開了。
認為柏陽絕對不可能接受林芝的和認為柏陽會說一不二的各有比例，不少外班同學陸續聽說了這件事，都嚷嚷著要下注。
雖然只是賭一餐兩餐的食堂飯菜，但大家興致絕高，鬧得跟快過年似的。
“來了來了。”悉悉索索的一片悄聲低語，林芝走進食堂的那一刻，喧譁頓停。
這樣的萬眾矚目，已經不是第一回體驗了，各色眼光撓在身上，不痛不癢。
拔弄了一下頭髮，林芝款款走向打飯視窗。
遞上飯卡正想刷幾盤今天大熱的糖醋排骨和燉雞架，系統提醒，“請注意攝入品類，經掃描五號視窗有適合宿主積蓄能源的食物。”
師傅伸手抓了個空，回手摸了摸頭，盯著林芝縮手往素菜視窗那邊走。
“來一……唉，來五份吧。”看著面前滿滿一大盆清炒蠶豆，林芝糾結了半響，遞出飯卡。
“我來吧。”一隻手拔開林芝飯卡，遞上自己的。
一回頭，見是班長朱娟，林芝正想說不用，師傅已經把飯卡收走了。
“那謝謝啊……”
看林芝接過滿滿當當一餐盤的蠶豆，朱娟挑眉，“你就吃這個？還想要什麼，儘管選。”
“不用了。”林芝趕緊搖頭。
“要不要一起坐？”
林芝迷迷糊糊跟著朱娟坐下，看到她微腫的眼眶，這才覺得不妙。
知道她出了什麼問題，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眼睜睜看著卻不能提醒……好難受啊！
“真的吃這個就夠了？”瞪著林芝往嘴裡狂塞豆子，朱娟有點受驚嚇。
林芝垂著眼睛點頭，“嗯，我減肥。”
“真羨慕你，努力一把，就能達成願望。”
感覺到林芝確實比以前瘦了，朱娟戳戳自己面前的飯菜，心情更沮喪了。
明明她也努力學了，比任何時候還更勤奮，可為什麼腦子總是昏昏沉沉，塞不進東西。
“咳咳，咳。”林芝灌了湯，嚥下滿嘴豆子，“你成績一直挺好的，一時的失利不算什麼……下回……呃，就算下回再失敗了，你也別放棄……”
朱娟怔怔地問：“放棄什麼？”
林芝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感覺最近熬夜太多，學什麼都學不進……”朱娟敲敲腦袋，很是煩燥，“可能這就是我的極限吧。”
林芝覺得面前的豆子越來越沒滋味了。
朱娟一臉羨慕，“其實你挺聰明的，背書一向都背得快，就算老師突擊檢查，你也能敷衍過去。”
“啊？”
“高一的時候，不記得了嗎？”
林芝想了想，笑了。
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背英語，老師沒提前說，那幾段又長又艱澀，許多人都偷懶讀幾遍了事，英語老師突擊檢查背誦，不背完不許回家。
當時她最迷的天團新專上線，放學不去搶就得賣光，急得她一口氣背完，第一個衝老師那兒一通噼裡啪啦，驚掉了不少人下巴。
“你現在性格變了好多，也願意在學習上用功，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樣了。其實許留春……她這個人不是很好，如果她還回學校，你別和她走太近了。”朱娟猶豫著提醒。
林芝去了一班，以後交集變少，這些話悶在朱娟心裡多時，趁著這個機會就說了。
聽朱娟這話，林芝突然想到自己回來的那一天。
朱娟收走手中卷子時，曾提醒過她早點回家……
“她和外面的混混走得近，有一次我還聽到她說要把你介紹給那些人……現在你的心思轉到學習上了，就少跟她來往一些，免得被帶壞了。”
朱娟一口氣說完，像是輕鬆了似地，衝林芝露出微笑。
“以前和你不熟，許留春又跟你要好，有些話就不好說。如果你聽著不舒服，別見怪。”
“怎麼會！謝謝你。”林芝一把握住朱娟的手。
朱娟嚇了一跳，臉上的笑臉有點僵硬。
林芝深吸了口氣，“其實我也有話想對你說，你聽了也別介意！關於高……”
“我能坐下嗎？”柏陽端著餐盤，居高臨下地望著林芝。
林芝跟朱娟同時抬頭，同時吃了一驚。
柏陽目光落到林芝覆在朱娟的手上，“打擾到你們了？”
兩人雙手電一般脫開，朱娟騰地起身，端著餐盤退開一步，“我……我吃好了。你們聊。”
看朱娟倉惶離開，林芝懊惱地錘了把桌子。
這麼好的時機！
明明可以趁這機會開解一下她，說些高考後成功翻身的例子，進而打消她自殺的念頭。
現在被打斷了，叫她以後再找什麼時機提起這個？怎麼說才不突兀？
柏陽坐下，抬眼就對上林芝恨恨的目光。
“正好看到這兒有位置。”柏陽不由自主地解釋了一句。
林芝憋下心火，繼續吃豆子。
柏陽心中組織著語言，越想就越覺得煩燥。
該怎麼拒絕才不失風度？或者，要說些什麼，才不讓人覺得失信？
心裡正冒著火頭，目光一轉，看到林芝抬手將擾到自己的一絡黑髮別到耳後，思緒一下就斷開了。
她下頜微收，劉海遮擋了額頭，挽起的黑髮乖順地攏在耳後，襯得皮膚嫩得像水豆腐般。
銀亮的勺，綠色的豆，接連送進那抹紅唇裡，鼓著雪白雙頰認真咀嚼。
這些動作一連貫起來，竟有種奇異的美感，令柏陽看得微微失了神。
“丁當”勺子扔到空盤上，林芝抽張紙巾抹嘴，眉心微皺。
柏陽趕緊轉開目光，又怕林芝發現自己盯著她瞧了半天，飛快說了一句，“這個豆看起來不錯，好吃嗎？”
林芝掀起眼皮瞟向他，“自己打一份不就知道了。”
看她端著餐盤準備起身，柏陽這才記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聲音不大不小，帶著點急促，旁邊幾個桌的同學早等著看大戲等得不耐煩了，此時都興奮地轉臉望來。
“說。”
林芝心情很不好。
被打斷了跟朱娟的談話就不提了，現在又揣著一肚子豆子。
沒滋沒味沒油水，偏偏能源值還漲得不錯，系統著重表揚了，建議她以後一日三餐吃這個，什麼玩藝啊！
“你能進入年級前五十，分到一班，真的很不錯。”柏陽站起身，直視林芝雙眼。
“謝謝。”
“那個時候，你表白……我的是答覆是如果你能來一班，就會考慮和你發展……”柏陽話說得有些猶豫。
“我知道，那只是你拒絕我的一個理由。”林芝果斷接話。
看他一臉訝異地瞪著自己，林芝真誠解釋，“我來一班是想好好學習，努力在最後這個月拼一把的，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既然都在一班，就算是戰友了，以前那些事咱們就都別提了，好嗎？”
盯著柏陽這張還不錯的臉仔細看了看，林芝心中微有感嘆。
這個男生，承載了她青春最初的悸動。
如果不是付遠澤橫插了一腳，不定她能追著柏陽追到大學去。
曾經的她太過單純，那樣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有人喜歡？
當時不理解，現在想想，柏陽的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
把話說開了，林芝心裡也坦然了不少。
希望以後不會再有人把她跟柏陽扯在一起，各角度剖析她的九十九個缺點和柏陽的九百九十九個優點了。
怔怔看著林芝離去背影，柏陽臉色複雜。
“怎麼了？什麼情況？”有人圍上，迫不及待地打聽。
“她剛才跟你說什麼了？逼你娶她沒？”
“你怎麼說的？是考慮考慮，還是直接就開始發展關係？哎，你說話呀。”
跟柏陽要好的幾個同學不耐煩地拿胳膊肘頂他，恨不得掐著脖子把事情給倒出來。
“別煩了。”柏陽沉著臉，情緒莫名。
感覺到柏陽心情不好，眾人對視一眼，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是拒絕了還是答應了呢？
一中兩個尖子班配備的是全校最好的師資力量，林芝一天的課聽下來，確實感覺到了不同。
題講得清楚，難點分佈也均勻，如果舉手提問，老師不光會詳細解答，還會另外再出幾道類似的題給大家開拓思維。
總之，林芝覺得一班真的是沒來錯。
她的學習狀態，老師看在眼裡，同學們也都能感受得到。
從最開始覺得她就是憑運氣到後來承認這個女孩確實有積極向上的學習意志，眾人改觀不小。
柏陽心情就更加紛雜了。
食堂一路琢磨回來，覺得林芝一定是接受不了當面被拒絕，才嘴硬說的那番話。
想到她那些激動到顫抖的告白話語，一見到自己就面紅耳赤手腳都無處安放的模樣，柏陽越發覺得中午的事情有些詭異。
比起揪著他曾經的承諾強硬要求交往，突然急轉直下的態度，不是更能引起他的好奇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一整天柏陽都在關注著林芝，想看看她是不是如自己所想一般，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結果，她埋頭苦學，積極舉手，跟老師就著一個問題爭辯不休，確定思路正確，整張臉都閃著獲得知識後興奮的光芒。
完全完全……沒有看過他一眼！
這不正常！
柏陽一千零一百次回頭，又沒跟林芝對上眼神。
等會再看，卻發現林芝匆匆收拾完東西，一轉身從後門走了。
柏陽陷入對自己魅力的深刻懷疑中。
捧著單詞本，林芝邊走邊背，一秒鐘都不想浪費。
晚上七點半孫老師就過來了，她準備的那些疑點難點都還得重點攻克，林芝感覺自己就像一顆陀螺，暈頭轉向的同時也特別充實。
“林芝。”
林芝一回頭，看到馮爭追上來。
跟上林芝腳步，馮爭喘息未定就趕著問，“你在一班，還習慣嗎？有人給你講題嗎？”
“沒有。”林芝搖頭，又笑，“不過老師講得特別好，有什麼問題我就問老師。”
“一班那些人心高氣傲的，你別搭理他們。這些人只管自己學得好。”
“還好吧。”想到坐在自己旁邊那幾個同學還挺熱情的，林芝搖頭。
“那個……你中午跟柏陽一起吃飯了？”
林芝發現馮爭這個人特別八卦，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想來搞採訪。
“他硬要坐我旁邊，也沒講兩句。”
馮爭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你去了一班，那，他答應了沒有？”
“你別聽外頭那些人的，我跟柏陽就是正常同學關係。我也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大家都是一心向學的好孩子，一股勁只往高考攢。”林芝很偉光正。
馮爭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那就好，那就好。”
正想問好什麼好，就看到馮爭遞過來一隻筆，“大家同桌一場，你走了還挺不習慣的。這個送你。”
林芝接過一瞧，笑了。
挺可愛一隻粉色中性筆，筆帽是胖乎乎的黑髮公主，做得特別精緻好看。
“謝謝了。”
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收了，林芝覺得馮爭這個人還挺可愛的。
想想朱娟，再想想五班的其他同學，林芝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以前太自我封閉，才會覺得班裡人情冷漠，只跟會奉承自己的許留春要好。
其實只要自己多邁出一步，就能收穫許多不一樣的友誼。
跟林芝揮手道別，馮爭暗搓搓從口袋摸出另一只中性筆，笑得見眉不見眼。
藍色筆桿，筆帽是金髮王子，特別帥氣陽剛……
回家吃了晚飯，林芝宣佈自己進入一班的好消息後，就叮囑範曉麗最近多買些蠶豆回來，換著花樣做，怎麼好吃怎麼來。
正是當季的菜，也新鮮，範曉麗自然滿口應承，特別是林芝又給自己長了臉，提什麼要求也不能不答應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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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間做了幾道習題，林芝看看時間，離孫老師過來還有半個小時，想想把手機摸了出來。
通訊錄翻了翻，盯著其中一個號碼按下去。
連響幾聲沒人接，林芝並不氣餒，又接著打。
“換嗎？”櫃檯後面的店員盯著陸長風。
“等會吧，我先接個電話。”陸長風放下推卡針，手指一劃接通了這個陌生號碼。
“喂。”
“陸長風，是我！”林芝聲音拔得很高，顯得極其興奮。
陸長風把手機挪開看了看，又貼回耳邊，“這是你的號碼？”
“是啊是啊！哈哈，我找我媽把你的手機號碼要來了。你最近怎麼樣？在學校還過得慣吧？爺爺病情呢？有沒有好轉？”
“還是老樣子，暫時穩定住了。”陸長風彎起唇角。
“你知道嗎？我進年級前五十了，今天剛換到一班！你是沒來我們學校，不知道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白日飛昇了一樣，一個個眼珠都要掉下來，嘴都合不攏。”
在學校裡還繃著勁，跟陸長風打起電話，林芝整個就放飛了。
“那挺好的。”
“你怎麼一點都不為我高興呢？這都是你的功勞！唉，可惜你走了，不然肯定又是聯考第一，聽說獎金有五千塊呢。”
“確實挺可惜的。”
“對了，京省那邊的大醫院，醫療費特別高吧？你手上的錢夠用嗎？”
“夠。”
“陸長風，才走了幾天，你就不想搭理我了？！”
“沒有，我這邊講電話不方便，太嘈雜。什麼時候方便了，我回電話你。”
“要打電話給我，記得九點半以後啊。七點半我約了孫老師補習，兩個小時呢。”
“好的。”
掛了電話，陸長風握著手機半響，放回兜裡。
“哎，你換不換卡啊？”店員看陸長風要走，追問。
陸長風揹著擺擺手，“不換了。”
“什麼情況？”店員身邊湊過一個人問。
“誰知道？說自己這個號是外地的，騷擾電話又多，想換張本地卡。號都選好了，這又不換了，神經病吧。”
在路邊買了幾塊冒著熱氣的蒸糖糕，陸長風託在手裡向醫院走去。
剛到住院部樓下，懷裡的手機就響了。
摸出一看，見又是那個熟悉的號碼，隨手掛掉，繼續往前走。
剛上臺階，花壇邊兩個身影一動，攔住去路。
“陸老請您晚上過去一趟。”其中一人身體前傾，禮貌地說。
“沒空。”
“今天是請您過去商量李先生轉院和手術的事。”
“爺爺在這裡住得還不錯，不需要轉院，也不需要國外的醫生來做手術。你轉告陸老爺子，以後這邊的事就不勞他老人家操心了，我自己有分寸。”陸長風目光落到這兩人的軍裝上，接著又收了回去。
“我上去了。”
陸長風扔下這句話，繞開這兩人走進樓中。
“爺爺，您喜歡吃的糖糕。”陸長風將東西放在床頭，取出一塊扶著爺爺坐起，喂到嘴邊。
“哎，香。”爺爺吸吸鼻子，滿足地笑了。
伺候著吃完，陸長風又打水替爺爺擦身體，換衣服，事情做完，額上已現薄汗。
看陸長風坐下藉著燈光攤開課本來看，爺爺滿臉心疼。
“都說了不用管我了，叫我兒子來管，他要來的。”
“他不會來。”陸長風頭也不抬。
知道陸長風性子拗，爺爺嘆了口氣，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既然都來了京省，你也不要避著不見，那必竟是你的親人。”
陸長風翻了頁書，“我的親人只有您，誰來都是假的。”
“怎麼假得了呢？這些年那邊一直想把你接回去的，是你自己不願意，非得守著我這個老頭子。這回咱們來京省，又是安排醫院又是替你轉學籍，半天不到就把事都安排好了，還進了那麼好的學校。不是真心想認回你這個孫子，為什麼要這麼費勁啊？你自己想想？”
“沒什麼好想的。我去打點熱水。”陸長風起身，拿著開水瓶出了門。
等陸長風回來，爺爺還眼巴巴等著。
沒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陸長風坐到床邊，“爺爺，我真不想和那邊扯上關係。本來就是外面生的孩子，當年就不要的，現在家裡沒人了想認了，我就得搖頭擺尾地貼上去？”
“當年的事，首長也……陸老先生也不知情。是你爸爸沒擔當，看你媽難產死了，慌了手腳，又不敢帶回去給自己媳婦養，只能交到我手上。”爺爺說完，又咳了起來。
陸長風端了熱水慢慢喂，好半天才平息。
“現在看媳婦真生不出來，就想起我了？呵呵。”陸長風笑笑。
“別管你爸，他吊兒郎當地只知道玩。是你爺爺想你了，他年紀大，身邊也得有個人陪著，不然老了老了寂寞。”
“您年紀不大？不需要人陪？養了我這麼多年，轉手就還人家了，不覺得虧得慌？”
看爺爺悶聲不吭，陸長風就知道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以前的恩情是以前的，在部隊裡待您再好，那也過去了，您替他擋了子彈，也算報了恩情。我這個大孫子，可不許拿去趕人情用了。”
爺爺咧著嘴呵呵笑了起來，“嘴貧。”
照應著爺爺睡下了，陸長風又看了會兒書，有些困頓了，就起身轉轉。
到了走廊，聞著空氣中傳來消毒水的味道，想到早上拿到的病情報告，莫名有種寂寥浮上心頭。
瞟到走廊上懸著的時鐘，紅字顯示九點四十。
陸長風稍一猶豫，將手機摸出來，找出拔入記錄，按下其中一個號碼。
“喂？”那邊傳來林芝微喘的聲音。
“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