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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守護與被守護

迷濛的天,灰色的世界,嚴寒的天氣,冰涼的血液,幾乎難以忘卻的恐怖場景,匯聚在一起後造成的結果,便是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地上,顫抖著身軀,害怕且不知所措。

北部的世界,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再沒有藍過。見不到天,除了黑色的氣雲外,就只有瀰漫在空氣間的腐爛氣息,這樣的世界,對於人類而言,毫無疑問是無比難受的生存環境。

當然,這是僅針對人類而言,當範圍擴大後,無比難受的生存環境,將會壓制在許許多多的生物上:大到飛禽走獸,小到花草樹木,一動一靜,在這樣的天地裡,都很難生存。

那是一朵花,準確而言更像是一豎盆栽,屬於某個人,來自於某個人的師門長輩。

她並沒有所謂的師父,僅僅只是因為出生在某個宗門山腳下,父母雙亡,便被宗門收養。

沒有師父,是因為大家都是她的家人,不存在師父的概念,從小生在宗門,長在宗門。

沒有太多喧囂,也有枯燥乏味的修行,哪怕不是什麼天才,她也算是比普通人強那麼一些,加上環境的優越,小小的十四歲,就成為了化神修者,對於普通修者而言很了不起。

她也曾驕傲過,因為家人都誇獎她,天資聰穎之類,也很享受這樣的環境,都寵著她,因為是整個宗門最小的小師妹。無論她喜歡做什麼,大家都順著,幫著,很少有逆著。

略有點嬌蠻,卻不失可愛天真,堂堂宗門的小公主,這便是她十四歲短暫人生的寫照。

但也僅僅只是十四歲的寫照,因為從那一天,她滿十四歲生日的那天,最後一次宗門為她慶賀生日的那天起,一切,就都改變了。因為那一天起,世界真正意味的崩塌。

無數的怪物侵入到她家裡,肆虐一切她熟悉而又喜愛的事物,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她養大的生靈,甚至於她視若家人,當成是哥哥姐姐,父親母親的存在們,無一例外。

這個時候,她開始恨了。恨什麼?恨自己的身份,為什麼是宗門最受寵的小師妹,正是因為這樣一個身份,當那漫山遍野的怪物侵入時,沒有一個人站在了她的身後,從一開始她就是被護送離開的那波人。而直到最後,哪怕剩下還有兩個人時,她也依舊是那被護送的。

有些是被正常的殺害,有些卻尤為心痛,因為是她的疏忽,導致身陷險境,結果她沒死。

鮮血逐漸沾染了她雪白的衣裙,腐臭氣味慢慢侵染了她的身體,悲痛,哀傷,無數的負面情感徹底充斥了她的腦海,將這個只有十四歲,根本還不成熟的意識,折磨得支離破碎。

哭泣,如果哭可以解決問題的話,她絕對有自信且有理由認為,自己將成為萬事通。

可惜不能,哭泣只會讓喉嚨嘶啞,只會讓眼眶乾澀,只會讓心變得更加冰涼,無濟於事。

她是在愛呵護下成長的,所以她除了愛那些家人外,也尤其喜愛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愛天地間的生靈。是以,哪怕是在奔命之時,她也沒有忘記帶上她最鍾愛的一豎盆栽。

那並非是什麼奇特的植物,單純的一株花,一朵盛開在這悲涼之日的純白百合花朵。

為什麼最鍾愛,因為她最愛的顏色,就是潔白無瑕。一身的衣裙本來是最好證明,可惜白裙早已經被血染紅,而這些血液更令人哀傷的,還是來自於那些熟悉且愛著的家人們。

保護她的行動一共持續了三天,從宗門被破那一天開始,到最後她身旁終於只剩下最後一人,並且連那最後一人,也被可怕的怪物輕而易舉斬殺為之,時間,一共走過了三天。

這三天,對於她而言,絕對是此生難忘的三天,也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漫長,最絕望的三天。並且,她還發現了另外一件讓她更為心痛的事情:這三天來,伴隨著人數的越來越少,她逐漸看清楚了每個人的表情,也認識到了曾經的過去,究竟是有多麼的荒謬。

是的,很多人的表情都沒有太多變化,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甚至久到她想不起來,差點以為從一開始,大家的表情就是如此:鎖著眉頭,嘴角笑著,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淒涼。

強顏歡笑,不經意間,她想起來某個不知從何處知曉的詞彙,卻意外的貼合此景。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樣的危險,從很久以前開始,其他人就預料到了。也從這一刻開始,某些不經意的記憶,也紛紛湧現而來,讓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某位哥哥姐姐突然就消失了,某位長輩也再也沒有露過面。當時的解釋是他們出宗門歷練去了,可能需要幾年時間才回來。而那時候這麼說的人,臉上的表情,卻和此刻大同小異。稍微想想,她也就明白過來:什麼出宗門歷練,其實從很早的以前,他們就不在了。

為什麼不在?因為被殺了,而殺他們的,很有可能就是這些可怕的怪物們。

是的,其他人都知道,就只有她這位小公主不清楚,還以為這世界根本沒有改變過。

嬌弱的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逐漸變得沉默,逐漸變得死寂,任由他人的擺佈,逃跑。

其他人沒有想太多,只是認為小姑娘一時間被嚇住了,他們只是努力的想要殺出重圍,想要儘可能多的將宗門最後希望都送出去,將最需要保護的人們送出去,為此可以付出所有。

所以,他們付出了自己生命,鑄成了一條鮮血長路,從宗門到她最後一次的跌倒,路程赫然達到三十萬裡。而這,已經是煉虛修者不眠不休全速前進,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走完的路。

但還是沒有用,哪怕他們付出了所有人的生命,最後只剩下了她,她身後還是有追兵。

甚至於,最後一人,還是完全的死在了她面前:因為再沒有人能夠在其之後殿後,帶著這位小公主,繼續逃跑。而她自己,也根本就忘記了這些事情,傻愣愣的站著,一動不動。

當可怕的怪物在她眼前,幾乎就在她的注視下,殘殺掉最後一位家人,走到她面前,揚起利爪準備撕裂時。好巧不巧的一股風,將她吹倒。而手中緊握的盆栽,也終於倒落。

哐當的一聲,瓷質的盆立刻就被摔碎,白色百合花也因此連著土掉落在地上,隨著她的倒下,正好被她嬌弱的身軀壓在小腹下。由於角度的摺疊,百合花僅僅是被蓋著,沒有大礙。

眼睛很不湊巧的對著它,這個微小的生靈,也是她精心呵護下,茁壯成長至今的生靈。

然後,很諷刺的看到,哪怕是在這樣的一刻,哪怕是在被鮮血澆灑了無數次後,卻依舊沒有枯萎,反倒開得更盛,點綴著一滴滴鮮血,甚至泛出血紅,綻放別緻風味的白色百合。

“我已經受夠了,一直被保護,一直被保護,一直看到他們死去,一次次的痛苦,一次次的噩夢,一次次的哭泣。為什麼,為什麼都要保護我,明明我這麼沒有用,為什麼不可以放開我自己逃走?明明自己走的話,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明明大家還有可能活的,為什麼都要為了我。。。。吶,小花,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偏偏是最沒用的那一個?”

孩子哭泣了起來,三天以來唯一的一次哭泣,卻綻放在了所有人都逝去的這一刻。

花朵自然不會說話,除非成了精。但是很可惜,眼前這朵白色百合,只是最普通的一朵。

不會有話語,不會有靈力,更不會有修為能夠逆轉乾坤,救下這個無助的孩子。

花朵自是自顧自的開著,絲毫不管孩子哭得多麼傷心,絲毫不管怪物的血爪,落得多快。

不知不覺,風大了,吹動起孩子潔白的衣裙,吹亂了她精心的髮梢,吹動了孤芳的花。

風太大,容易將小花吹斷,這是她十幾年來的經驗。哪怕是這一刻,看到風大了起來,她也依舊沒有忘記這一點。微微的伸出手去,將自己柔嫩的小手輕輕護住花朵,不讓強勁的風微微傷害到這渺小生靈分毫,心中卻落下了一絲莫名的安慰:哪怕是這樣弱小的我,也是能夠保護你的!於是乎,一絲莫名奇妙的想法,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很快就化為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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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剩下我一個人,既然我也要死了,小花,你比我還要弱小,那就讓這個被無數次守護的人,最後的一刻,也稍稍能夠守護某些東西來,守護比我弱小的你吧,好嗎?”

不帶徵詢的話語,孩子的身體蜷縮得更緊,幾乎將風全部擋住,不留一絲縫隙漏進去,從而對脆弱的花朵造成致命傷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被守護的孩子,赫然選擇了守護。

一秒,兩秒,風漸漸烈了,然而怪物的攻擊還是沒有落下,孩子也依舊縮著頭。

三秒,四秒,風甚至將孩子的衣裙撕裂,暴露出嬌嫩的肌膚,在上面留下清晰可見的道道裂痕。可即便如此,顫抖著的孩子還是縮著頭,堅持著自己最後一刻,選擇要做的事情。

但她卻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普普通通的風,卻能夠吹裂她身為化神修者的身體。

而那從開始就已經掌握了攻擊時機的怪物,為什麼遲遲不肯將抹殺落下,給她一個痛快。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是十幾秒後,風從劇烈逐漸趨於平穩,最後化為了虛無。

白色的百合花依舊安好,她卻遍體鱗傷,似乎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一般。可即便如此,在這全身劇痛之際,看著自己懷中被守護得好好的小小花朵時,少女的她,單純的笑了。

“這就是守護住了想守護的東西時,那種感覺麼?大家,也都是帶著那樣的期望麼?”

少女的淚仍在繼續,但是意味卻不再是單純的悲痛,而是多了些許不太一樣的意味。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有餘暇去注意,為什麼追殺她的怪物,卻到現在也沒有殺她。

螓首微搖,少女回頭顧盼,秀氣的眼眸中,光澤下卻僅僅映照了一片空寂,什麼也沒有。

沒有可怕的怪物,更沒有令她傷心的遺軀,似乎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別看了,什麼都沒有了,不想死的話,就跟上來吧。”一道孤寂的聲音,突然響起。

近在耳邊,卻悄無聲息,頓時嚇了她一跳,就連手中抱持的花朵,一時間也鬆開而墜。

“輕點,”聲音隨著風捲來,將下落的白色百合輕輕托起,放在了少女手中,緊緊的。

“你,是你救了我?”並不傻,相反很聰明的她,很快就將某些細節聯絡在了一起。

當然,這也並不難以猜測,因為此刻的風,和剛才的風,給她的感覺完全一樣,冷漠。

無論是凜冽的風,還是輕柔的風,都帶著一股冷漠感,雖不至於傷人,但也絕對不柔和。

正是這樣的風,才讓她在方才的吹拂中,難免受到一些傷害,哪怕那些風的攻擊物件,並不是她,而是即將殘殺她的可怕怪物。換句話說,說話的這個人,也就是救了她的人。

“你走不走,這裡並不安全,如果你不走的話,我也沒時間在這裡耽擱。”聲音變得有些不耐,若離若即,似乎少女真要繼續遲疑下去,會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不帶絲毫留戀。

也在這句話說出口後,少女四處張望的眼眸,才終於找到了聲音主人的真正藏身處。

其實並沒有特意隱匿,只是單純的站在了身後,靠在一棵腐朽的枯木前,靜靜看著少女。

並不算英俊的少年,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大了兩三歲,眉宇間盡是冷漠之色。

此刻正在做的動作也很簡單,緩緩地轉身,已經是準備要掉頭離開的前奏曲。

“等等,我跟你走!”嬌弱的聲音終於還是喊了出來,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在體會到了某些情感之後,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了一點:自己的活著,才是對逝去者最好的補償。

“那就走吧。”少年簡潔的回答,捲起一陣風,兩個人消失在了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