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堵在樓梯口的孟紹卿幾個都是年輕男人, 真發生了什麼衝突, 估計這一夥人也不好全身而退，所以最後盯著樓梯口的三個人被他們的同伴叫走了。
孟紹卿看他們自己在樓下門診室挑了一間屋子進去，就不再管, 轉身自己人呆著的房間。
“劉姐拿些常用物資，大家每個人重新收拾一個有日常用品的行李包。”孟紹卿把幾個人從商廈背回來的揹包清點了一下, 不夠用的用其他布袋代替。
幾個人齊動手，給每個人整理出了一個放有少量藥品、替換衣服和食物的逃生包, 莉雪最高興的莫過於能把腳上沾了許多汙血的鞋子丟掉, 重新踩了一雙新鞋，高興的蹦q了好幾下。
她現在渾身上下一條牛仔褲一件厚襯衫，剪的狗啃一樣的短髮, 曬成小麥色的皮膚, 怎麼看都跟前幾天那個嬌氣的女孩子不是一回事了。
孟紹卿帶著大家收拾好了東西，“小嶽, 鏡師傅情況怎麼樣？”
嶽君澤檢查了一下鏡師傅的情況, “沒有任何檢查儀器，我只能看體溫氣色瞳孔這些基本的，恢復的挺不錯。”
鏡師傅微笑，“我現在感覺很好，就算立刻準備離開, 我應該也跟得上，能再多休息一天的話，可以一起對付喪屍了。”
孟紹卿看了看樓下蠕動著趴在鐵門上的喪屍, “等它們自然散開不太現實，我們得主動出擊了。
這樣繼續堵著大門，一旦我們下樓，即便是後面的小路，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氣味兒也會把它們引在後面鍥而不捨的追。”
“到時候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了！”嶽君澤很肯定，“雖然辛苦點兒跑得掉，但是它們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增長，又不知疲倦，不會停止，我們也得練習著適應對付越來越厲害的喪屍。”
“但是這麼多，怎麼下手，”莉雪揉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面對三個五個，甚至十個八個她現在都不怯場，可是下面是上百個！！
“想辦法把衛生所周圍的路截斷，”孟紹卿在桌子上用雜物擺了個周圍的街道的樣子，“先觀察好街上廢棄的雜物車子什麼的，一段兒一段兒隔開，引著它們散到不同的路段，分開幹掉。”
“劉姐和莉雪不會開車，沒法挪動重物，”衛旭敲敲桌子，戚少磊一隻手，嶽君澤還是個半大孩子，主力只有他和孟紹卿，“咱們倆要好好確認下地形。”
孟紹卿腳尖點點地面，“樓下八個大活人呢，隔壁還有一個裝死的，都要好好利用上。哪怕是嚇唬也得利用上。”
衛旭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腦袋，“對不起，我又犯蠢了，同一棟建築裡，確實不止是我們的事兒，我跟你下去找他們談。”
孟紹卿帶著衛旭下樓，那邊屋裡的男女正聚在一起啃乾糧，大概是頭兒的人在訓斥一個小青年，好像是他弄出了大響動才招的這麼多喪屍跟過來。
孟紹卿抬手篤篤敲了三下診室的門，裡頭呼啦啦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個微胖的女人站在門口，看清楚了人，才完全把門拉開。
坐在醫生桌子後面的一個中年男人拎著一袋兒泡麵幹啃著，看到他們倆，微微欠了欠身，像是想站起來，最後還是安穩坐下了，“兩位過來有什麼事兒？”
“打聽打聽情況，”孟紹卿一不進去，就站在門口，“我們昨晚到的這家衛生所，附近還沒什麼喪屍，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那中年人乾脆利落地回答，“市場，沒吃的了，找了食物想過來拿點兒藥，沒想到被圍住了。”
他把泡麵的袋子倒過來將裡頭的面渣抖落乾淨捂到嘴裡，打量了孟紹卿和衛旭幾眼，“小兄弟看起來過得不錯，我剛才看藥房裡面已經完全沒有藥品了，有多的能勻給我點兒嗎？畢竟這些玩意兒也不頂餓。”
語氣太理所當然，可能是屋裡幾個男青年給的底氣吧，孟紹卿無所謂地笑笑，“我們進來的時候藥房已經被搜刮了，剩下點兒沒有說明的藥片兒和鹽水葡萄糖輸液袋，您需要嗎？”
那中年人一愣，臉色就陰下來，不可能有人能搜刮走整個藥房，畢竟誰也不會費勁兒背這麼多藥品，但是，這男青年有恃無恐的樣子，讓他心裡沒什麼底氣起衝突。
他隊伍的一個年輕男人先沉不住氣了，“真的不剩下什麼了嗎？我媽媽受涼感冒了，我很需要藥物，如果你能提供給我，我可以用食物跟你換。”
孟紹卿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必要騙你，剩下的都是一些被拆封的散裝膠囊藥片，不過我可以幫你找找有沒有治療感冒的。”
那青年眼裡的光閃了閃，“太謝謝了，我媽情況並不在嚴重，稍微有些就夠用。”
隊伍裡的其他人就咳嗽了幾聲，中年人瞪了年輕人一眼，“這麼著，小劉就跟他們去拿藥吧。大家各自散開休息下。”
這回孟紹卿還沒說話，衛旭先堵住了門口，“藥物我們一會兒給你們送下來，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怎麼從這個衛生所出去。”
還能怎麼出去，休息夠了養足精神，換個喪屍稀少的方向跑。
這一屋子人關注的都不是衛旭提議怎麼出去，而是他阻止人跟著上去拿藥，有些人心裡就開始算計小九九了，他們是不信這些提前進來的人沒有佔到便宜，說不定就藏了什麼。
果然那個領頭的完全不接衛旭要怎麼出去的話茬，而是換了個更和緩的口氣，“小兄弟，我這邊的人現在實在累得不行了，你就是說了什麼計劃也沒用，沒勁兒執行不是？我們知道二樓是原來的輸液室，裡頭有床的吧，咱們先上去休息一會兒，養足了精神再計劃怎麼樣？”
孟紹卿看了看這屋裡剩下人的神色，他們中應該真的有為了自己的家人愛人出來找食物拼命的，但是更多的可能已經孑然一身，不管是哪一種，命都很重要，乍然從危險中到了相對安逸的環境想龜縮一會兒他可以理解。
所以他扯了扯衛旭，讓開門，“我們呆在三樓的醫生辦公室，二樓的輸液室有一隻被打死的喪屍，環境比較亂，你們自己收拾吧。”然後轉身就走。
衛旭被他拽走了好幾步，對那些人簡直恨鐵不成鋼，“現在不動手，就是等死！這些人蠢死了！我們告訴他們……”
孟紹卿打斷他的話，“沒用的，這些人敢跑出來找食物和藥品，要麼是有不得不救的人，要麼是自己一個人必須活下去。這個鎮子上，應該還有許多藏在家裡靠存糧過活的人，一個星期多的時間，並不足以逼出他們骨子深處的最強烈的求生欲。講道理是白費唇舌，除非他們自己發現確實是絕境了，沒法逃避了。”
衛旭有些沮喪，想起昨天村子裡那些把自己圈在汽車圍成的場子裡的人，面對絕境，不願意相信現實，龜縮起來等待救援，把希望寄託在其他人身上，是大多數普通人的選擇，“還會有一些人，因為親人朋友都死絕，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死了算了吧。”
“沒錯，可能現在大城市裡的每一棟高樓前面，都有跳樓自殺者摔成的肉餅。”孟紹卿到了三樓轉角，小心地在地面半尺高的地方拉了一條從窗簾上抽下來的棉線，棉線的尾部墜在陰影裡，搭上一塊兒半立的鍋蓋。
衛旭想了想孟紹卿描述的場景，覺得不寒而慄，“會有那麼多脆弱的人嗎？”
會，只會比想象的更多，孟紹卿透過窗戶看外面正午的太陽，當初他獨自一人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沒遇到衛旭之前，如果不是每天琢磨著怎麼得到母親和姐姐的訊息，想著一定要找到她們，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時候，幻想過許多回，要不要找個高處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到處都是喪屍，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每天面對陌生的環境，所有你之前知道的路和生活方式都可能毫無用處，無窮無盡的絕望，不是什麼人都扛得住的。
“戚少磊跟你講了，當初那個張宇是怎麼死的吧？”
衛旭擰緊眉毛砸了一下窗框，臉上微微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帶著一種奇異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說了，我聽了真是……”
“那麼你想象一下，”孟紹卿用一種有點兒奇怪的目光看衛旭，“要是當時戚少磊運氣不好，張宇沒有突然僵住，他就沒法活下來，接著你可能護不住莉雪，然後也沒有遇到我們這些人。自己一個人的話，你能撐多久？”
衛旭被那種透過自己看別處的奇異目光盯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像自己是被放在砧板上待宰的動物，如果少磊和莉雪沒有了，也沒有遇到這些朋友，只需要稍微一想，胸口好像就破了大洞，風呼呼灌進來……
他張了張有些乾澀的嘴，前所未有地慶幸死的是張宇，“幸好事情沒有發生。”
“是啊，幸好沒發生。”孟紹卿扯起一邊的嘴角，當時家人的安危彷彿吊在自己眼前的胡蘿蔔，引著自己不懈地往前走，只是精神已經緊繃到隨時會斷。
而親眼目睹朋友死在眼前的衛旭，受到的刺激只怕更大，這讓他在後面的十多年裡從未提起過這段日子，對周圍的親友朋友愈發的縱容。
雖然僅僅是猜測，但是孟紹卿對上這一世見到的情況，覺得自己大概找到了衛旭的心結之一。
不僅是衛旭，明達、小桑，任何一個曾經親眼目睹親人變化死去的人，在此後的數年裡都有過噩夢驚醒的經歷。
所以當初他們決定一起上路的那一刻，實際上之抓住了彼此的浮木，彼此的最後一根稻草，因此到最後，他失望遺憾衛旭沒能在大環境開始變化的時候敏銳地發現漏洞，卻沒有真的恨他。
兩個人靜默地站了一會兒，孟紹卿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行了，琢磨這些沒用的，不如做點兒什麼。回去休息一小時，過了最熱的中午，我們先下去弄點兒路障，阻止更多的喪屍遊蕩過來。”
衛生所這段路算是整個鎮上喪屍較少的地段了，前面商業街的喪屍被引過來之後，大街愈發空曠，難保不會有其他出來找食物的人逃命時候引著喪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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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旭抹一把臉，額角盡是冷汗，剛才不知道為什麼，孟紹卿說了戚少磊險些死掉之後，他腦子裡亂七八糟地閃了幾幅圖，好像是自己把喪屍的樣子帶入到戚少磊的身上了，景象太慘烈，驚的他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孟紹卿這邊的人午休之後，留下戚少磊鏡師傅明達帶著小妮兒，其餘幾人從後窗三樓爬下去，趁著喪屍多數聚集在前門，胡亂找了附近的垃圾桶，街面亂停的車子什麼的，胡亂把衛生所前後街面的四個通道堵起來，並不太結實的路障，擋一擋喪屍的腳步是足夠了。
堵完了之後，衛生所就像被圍在一個巨大的“回”字中間了。後面的事情是逐步把回字的一圈截斷，把喪屍分開，各個擊破。
分散在二樓休息的那夥人，在孟紹卿他們下去的時候就緊張地關注外面的情況，幾個人分別趴在二樓四面窗戶看了半天之後，聚在一起一合計，就有人罵出來了，“媽的這群蠢貨把四面的路都堵住了。”
本來他們是計劃趁後巷喪屍少，休息夠了從那邊兒逃走的。
現在看那幾堆雜物的高度，推開都是個難題，不知道那幾個人是怎麼堆出來的，既然有這力氣，幹嘛不逃走！
商量了一通，八個人的腦回路轉到同一個方向上了，“三樓一定藏了很多物資，他們是打算把這兒當據點不走了。”
這會兒可沒人能想到要鍛鍊打喪屍的能力，大家琢磨的都是儘量避開，能離多遠離多遠。
一夥兒正著嘀嘀咕咕商量呢，孟紹卿帶了莉雪大大咧咧一把推開門，“我看大家休息的也夠了，畢竟是同樣躲在一棟樓裡，外面的喪屍受累一起清理吧。”
“你說的輕巧，那可是一兩百個！！”最開始嘀咕救人晚的那個青年憤怒地一腳踹翻了椅子。
“樓裡有十幾個人，平均下來一人也才十多個，”孟紹卿睫毛都沒動一下，看著那個椅子滾了幾圈停在自己腳邊，“一天打不完就兩天，反正清理不乾淨，大家出不去了。”
“我們讓你堵住的路嗎？”被和上百喪屍圈在一個地方的刺激，讓其中一個女孩子情緒有些失控，她聲音已經高的彷彿尖叫，“要送死你去！憑什麼拉別人墊背！”
“是啊，想送死自己去，憑什麼拉別人墊背呢？”孟紹卿冷笑一聲，“想活下去是沒錯，不想替別人送命也沒錯，可惜，樓下那些東西，是你們引來的吧？招來了喪屍想開溜？小爺這裡沒這個規矩！”
莉雪看他眼睛眨了眨，按之前排練好的，手裡磨尖了頭的鋼筋噗嗤一下子把實木的椅子扶手扎了個對穿，然後輕輕鬆鬆□□。
這是□□裸的威脅！
八個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有把握自己在這個鋼筋下面全身而退，那中年人就先軟了，“外面都是吃人的東西，咱們何必自相殘殺。我看小兄弟你們的能力，也不需要我們去填命，有什麼好辦法咱們一起合計合計。”
“這位大哥說的有道理，”孟紹卿就著他給的臺階接下去，“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不把這些喪屍清理乾淨，我們其實也跑不遠。”
從這裡出去，到時候後面綴著開始基數就上百的喪屍，路上還隨時可能遇到新的喪屍，危險程度翻倍不止。
眾人聽了孟紹卿的話其實仍舊有些僥幸心理，之前在市場裡那麼多喪屍，他們還不是跑出來了。
“蠢貨！跟他們費什麼話，”莉雪先不耐煩了，“你們，就沒發現喪屍正在變化嗎？力氣，靈活度，速度？你們以為龜縮在屋子裡當弱雞最後會安全活下去嗎？不幹算了，姑奶奶不稀罕你們幫忙呢！我們走！”
孟紹卿被莉雪拽走，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已經仁至義盡，後面的事兒，就看他們自己的覺悟吧。
整個下午的時間，孟紹卿等人輪流休息清理喪屍，因為小心謹慎地避免直面密集的喪屍群，一下午的成果不過幹掉了三十多個，二樓的人始終沒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