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卿摸了摸側臉, 好像上一次這樣的感覺並不遠, 耳邊傳來安靜平穩的呼吸聲。
翻個身，能在黑暗中看到夥伴朦朧的輪廓，因為這輩子的際遇不同了, 每個人都不再是記憶中熟悉的性格，後面的路還有很長, 想來會更好吧。
第二天一早，帶隊的軍官宣佈了一個令人振奮的訊息, 錦城基地已經初步建設完畢, 從昨天開始錦城將派出喪屍獵殺隊，第一個任務就是維護錦城通往西南的國道暢通，以便能接應四面八方逃到錦城的民眾。
從青城到錦城不過二百多公里, 放在普通時候, 不過兩小時多路程，有了維護道路絞殺喪屍的隊伍, 本來預計需要花好多天的路途可能有希望很快結束了。
既然已經跟基地聯絡上, 就沒那麼慌張了，為了後面的路途順暢，上面下了通知，早飯之後不再急著上路，而是到附近尋找汽油和能帶走的物資儘可能的一鼓作氣趕回去。
如今車輛是所有家庭必備的東西, 村鎮不如城區加油站密集，各家各戶都習慣存著一些小桶汽油應急。
逃難的民眾中聽到目的地很快就到，基地的秩序也已經建立, 多日來絕望的情緒終於緩解了許多。
一些有勇氣和心眼的，就不願意躲著了，主動跑出去跟著收集物資，偷偷藏起來一些食物之外，有人甚至想到了去已經空了的村民家裡專門翻找錢財和貴重物品。
華夏自古就有句話叫亂世儲黃金，盛世玩古董。末世之前，華夏已經有百年時間發展平穩迅速，別說是戰爭，因為成功的政府調控，連大的經濟危機都沒有過。
如今任何一家子裡面，女人總少不了一些金玉首飾，西南又離玉礦產地不遠，更是家家都有。
因為村子裡的喪屍已經被絞殺的差不多，孟紹卿幾個揹包已經滿了，連假裝藏在村後林子裡重新開回來的中巴上面也裝了不少東西，看見的都眼熱不已，所以不便在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繼續找更多的物資。
孟紹卿索性帶著衛旭和嶽君澤堵住幾個喪屍，卡在一片空地上，狠心把秦桑和明達丟進去，“來，趁喪屍現在還不太厲害，幹掉。”
明達看著搖搖晃晃逼近的喪屍，怯了一下，孟紹卿拿走了她習慣用的所有符咒，命令她徒手幹掉喪屍，實際上末世以來，因為師傅的陣法和避氣符，她確實沒有直面喪屍親手幹掉過。
秦桑比她勇敢的多，畢竟之前獨自一人活了好幾天，當時躲在軍卡後車廂裡的時候，還仗著身形小且靈活，跟一個輕傷的戰士一起幹掉了幾個喪屍，雖然最後那個叔叔也變喪屍了。
嶽君澤看著秦桑握著頭端磨的鋒利的球杆左右試探著找角度下手，忍不住就想張嘴說，別怕，我在旁邊。
孟紹卿一把拽住他，豎起一根食指在旁邊，現在訓練的時候就給他們旁邊有夥伴根本不危險的錯覺，以後會有大麻煩的。
嶽君澤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看著秦桑的樣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比自己遇到危險時候緊張多了。
“明達，動手！”孟紹卿止住明達後退的腳步，“你不可能永遠都有足夠的符咒和充足的時間去做個陣法什麼的。鏡師傅年紀大了，你得自己努力！”
“我、對不起，”明達眼裡淚珠晃晃的，並不是害怕，就是有點兒下不了手，之前都是靠避氣符繞著走的，“就、就給我一會兒時間，我很快就不怕了。”
“小桑都不怕，你也可以的。”衛旭在她肩膀上輕輕推了一把。
秦桑才十來歲，個子都還沒開始長，根本沒辦法用全力打到喪屍的頭部，但是他在前面的日子裡已經學會了適合自己的方式，先繞到喪屍的側面，朝著膝蓋彎就是狠狠一棍子。多半喪屍就倒地了，然後趁著它掙扎起不來的時間，朝腦袋上猛勁兒抽。
球杆是個好東西，重量長度都合適，但是秦桑力氣不夠大，也抽了好幾下才解決一個喪屍。
不怕就很好，嶽君澤揉了揉額角，招手，“小桑來，我們學點兒打喪屍的技術。”
嶽君澤自己先回去從揹包裡找出原來的那本註冊醫師考試的複習書，找出外科的相關章節，翻出一個人體解剖圖側面，“明達也過來一起聽，你們力氣都不夠，小桑剛才用的辦法對，但是廢力氣太大了。遇到一兩個喪失還好，多了累也累死了。”
明達學著秦桑的辦法打倒了喪屍，下手砸腦袋還有點兒抑鬱，實在是黑血四濺的場面太噁心了，能有捷徑求之不得，因此聽得分外認真，“可是你這個書是對活人的吧，這些死人能一樣嗎？”
“不管它現在是死是活，它的骨骼結構終歸是和人類相同的，那麼一些關節的弱點也一樣。”嶽君澤指點了幾處可以破壞平衡的點，“敲對了地方，一下就能解決，省力多了。而且頭蓋骨那麼厚，傻抽多少下才能砸爛啊，看準了從眼窩或者鼻腔、耳朵捅進去才是正道。”
幾個人練了一早晨，中午都多吃了一碗飯。
午飯過後，車隊擴充套件到一百多輛各種型號的車，除全部裝滿了蒐羅來的物資，所有人也都有車代步了，王寧特別過來跟他們打了趟招呼，告訴他們別離開路的主車太遠。
孟紹卿看到那幾輛開路車之後忍不住捂臉，從村裡找到的卡車前頭裝了延伸出一米多長的鋼架，因為國道上停著許多因為車主變成喪屍而廢棄的家用車，搬開是沒可能的，只能用大車直接暴力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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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辦法是錦城基地那邊清理路障用的，這會兒他們從這頭撞過去，跟國道另外一邊過來的人匯合，因為車裡有醫療物資和醫生，基地那邊特別重視，要求儘量不要節外生枝今晚就到達。
孟紹卿坐在車上等出發，車窗忽然被敲響，鄭修齊高興地上來，“有個訊息，王寧忙不過來，我過來通知你們，關於你們的能力。”
孟紹卿和隊裡的人交換個眼色，“有什麼官方消息嗎？”
“錦城是咱們西南的科技文化中心了，大學就有好幾十所，這次爆發後，政府那邊搶救出了許多高階裝置和人才，都是未來的希望啊，他們對人類的能力也有點兒研究結論了。”鄭修齊搓了搓手，有些興奮，他手下的戰士就有能力者，他本人也感覺到這些日子以來力氣逐漸變大，這都是未來有希望的象徵，不怪他這麼興奮。
孟紹卿態度卻淡定得很，“這些事不知道是好是壞，那些科學家怎麼說？”
“他們管這個叫異能，據說現在活下來的人裡面有百分之十幾的變異，可能還有一些變異不明顯的未被發現，”鄭修齊大略講了官方資訊裡闡述的異能原理，拍拍孟紹卿的肩膀，“小孟不愧是唸書搞研究的，他們說的解釋跟你之前跟我講的猜測差別不大。”
“除了這些資訊描述解釋之外的呢？只是告訴大家發現嗎？”論做科研，嶽君澤敢說站在現在地球上所有科學技術之前，新發現的驗證需要更多的樣本和資料的吧。
“聰明孩子，”鄭修齊想胡嚕一下嶽君澤的頭，被少年漂亮的眼睛一盯，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了，從作戰服的衣兜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讓每個發現身體異常的能力者都回憶記錄一下自己的身體變化狀態和過程。別人我還得特別交代幾句，你們這一隊都是高知人才，不需要我特別交代了吧。”
“記錄之後呢？”孟紹卿接過本子，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的紙質練字本，幼兒園的作業現在都是無紙化網路提交了，華夏的孩子現在只有做強制規定必做的書法作業的時候才使用這種本子。
“儘量回憶清楚點，就算流水賬記錄也行，要詳細到每一次使用的感覺和結果，錦城過來迎接的隊伍已經距離這裡不足三十公裡了，想必我們晚上就能到達，到時候這些記錄提交給研究所做分析。”鄭修齊站起來，“我還得去跟其他異能者交代一下，回見。”
“回見，”孟紹卿揮揮手，把車門關上，幾個人坐在車裡面面相覷。
衛旭拿過本子，“雖然我覺得有點兒不靠譜，不過咱們情況鄭修齊肯定都跟上頭說了，必須寫的，大家討論下怎麼描述吧。”
孟紹卿按住他要開啟封皮的手，“開始之前，先討論個問題，大家想想，要是世界沒發生異常的時候，所有人都正常，發現了一個有超能力的人，你猜研究所科學院之類的機構會怎麼樣？”
“抓過去研究分析原因啊，”衛旭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忍不住眨眨眼睛看向孟紹卿按著封皮的那只修長漂亮的手，嘴上還一本正經地分析，“雖然不知真假，但是以前各種新聞媒體上也經常會有各種神秘未知事物的報道吧，發現之後被帶走，幫助研究？”
嶽君澤勾起一邊唇角呲牙一笑，“不管是人體變異或超能力，是好的能力、壞的能力、或者是奇怪的病例，肢體異常，總之太過與眾不同的結果肯定是，切片研究！一滴□□一根毛髮一塊皮膚碎屑都不放過！”
莉雪打了個寒噤，“電影裡倒是都這麼演，活著的時候抽血接電極喂藥化驗，萬一搞死了就做成標本泡在巨大的玻璃瓶裡什麼的，你是想說我們也會被這樣嗎？外頭異常的人可不少，科學家還死了好多。法不責眾，人手也不夠啊，總不會都抓去如何如何吧？”
“就是這樣混亂才會有問題，”孟紹卿拿過本子來，“只要想想，為什麼同樣的環境，有人死了，有人沒變化，有人卻爆發了異能。很容易得出結論，我們之前自己都想到，異能者是抗得過病毒侵襲的，所以會不會有抗體呢？如果有抗體，怎麼生產，怎麼試驗，是蛋白抗體還是血清？”
“最關鍵是，人口資訊前所未有的混亂，媒體已經完全沒有，資訊傳播渠道退回一百年前，做實驗死一兩個，甚至死更多，誰會注意到呢？”嶽君澤順著孟紹卿的思路給大家洗腦，兩個人簡直合作無間。
衛旭幾人互相看看，前面因為爆發異能產生的一丁點兒優越感，有可能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幻想，像大雨裡剛起來的小火苗，xiu一下被澆滅只餘一縷青煙，透心涼！
戚少磊抑鬱地摸了摸自己發癢的手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按科幻小說裡的套路說不定被喪心病狂的科學家抓住抽乾全身的血為了提取個血清什麼的……”
莉雪抖了抖，撓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給他一巴掌，“不要嚇唬我。”
孟紹卿從衛旭手裡接過本子，“說這些不是為了嚇唬誰，只是，我們前些天面對的都是小場面，到了錦城環境勢必更複雜，提前給大家提個醒，平時言情舉止要如何，心裡都有點兒數。”
“咱們把自己能力寫的一般點兒吧，”莉雪忽然有些慶幸了，“之前鎮上看到咱們用能力的人死了好多，希望那些兵哥別多嘴。”
“他們的第一原則是忠誠和服從，”孟紹卿開始在本子上寫下大家的人名，“可能不是故意出賣你，只是標準彙報，就會被那些科研人員注意到了。不過我們可以寫點兒其他人不知道的，比如強調一下後遺症，弱化一下作用，沒被發現的先堅決不要承認，藏好。”
“所以我能力用完之後一般會癱瘓好幾個小時，”衛旭想了一下自己那個逆天的能力，“後面一星期都不能用！並且完全不穩定，時好時壞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就把周圍都毀了。”
車裡的人忍不住都笑起來，明達戳了戳衛旭胳膊上鼓起來的肌肉，“衛哥哥，你說的這個像是沒法控制定時的□□。”
“已經有模有樣了，”孟紹卿忍笑往本子上記錄，“發現的能力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之後的使用完全沒有章法，編兩次事例吧，唔，那次鎮上小廣場看到的人太多了，就寫可能憤怒有助於能力開發。”
大車隊開始出發，衛旭編完了自己的留給孟紹卿他們完善，到前面去開車，剩下的人在車裡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怎麼把記錄寫的合理又不那麼刻意。
這一次車隊意外順利地開了一個多小時，一路上大家士氣高昂，稱得上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午後四點成功和錦城方向來的迎接隊伍匯合，上千人激動的集體歡呼。
接到的第一個命令是，儘快完善異能記錄手冊上繳，命令傳達到各個車輛的時間，距離匯合不足十分鐘，可見上面有多重視這件事。
莉雪見嶽君澤和孟紹卿仍舊在反覆斟酌語句，看了看外面歡呼攢動的人，忍不住咕噥了一句，“這麼著急，不會真跟電影裡演的一樣，有個暗地裡的大boss在等著從我們身上抽血救命吧？”
“或者他們在尋找某種特定能力也說不定。”孟紹卿把本子合上，“總之從現在開始，一言一行都要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