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程啟杓的鬼使, 佟陸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戰鬥力。殷晟將該說的話說了,轉身要走, 卻被佟陸叫住。
“父親真的是……為了我……”
殷晟背對著佟陸面無表情,“我想, 世界上應該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吧。”
只是每個人的表達方式都不一樣。
佟陸沉默了一下,站起身來,撈起衣服下襬抹了一把眼淚。
“你說的對。”佟陸抬起臉,那張總是任性的青澀面孔彷彿一下長大了許多:“佟家我會保護的。”
殷晟張了張口,事已自此,恐怕已經沒有辦法可以挽回了。只是難得對方長點志氣……他最終還是沒開口,任佟陸離開了。
樂章解開結界, 笑的有些奸詐的看殷晟。殷晟皺眉:“你被砸到頭了?”
樂章:“我只是在想, 換成以前的殷晟根本懶得跟小毛孩說理吧?”
殷晟看天:“有嗎?”
“有啊。”樂章笑嘻嘻湊過來,拿手肘撞殷晟,“跟著正義感十足的司徒隊長久了,殷大師也變了呀。”
殷晟斜睨了他一眼, 正要開口奚落他關鍵時候只能站在後面, 卻見男人臉色突然一變,目光掠過自己肩頭看向後面。
他跟著回頭,就見身後停著一輛黑色敞篷轎車,從駕駛位上正下來一個人——一襲黑衣黑褲,高眉深目,黑髮幹淨利落,劉海斜擋在眉頭。對方氣勢冷漠, 冰冷的目光正鎖住樂章。
“項……”殷晟剛念出一個字,樂章便縮到了他的身後,彷彿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
殷晟:“……”
這麼掩耳盜鈴有用嗎?
男人打破尷尬:“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殷晟頷首,有些好奇的看他,“聽說你雲遊四海去了,怎麼在這裡?”
“有些事。”男人意義不明的又看了殷晟背後的某人一眼,“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們,金大鐘的事暫時不要插手。”
殷晟挑起眉,“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男人說話幹淨利落,聲音低沉悅耳:“否則金大鐘會一直找你們麻煩。”
言下之意是司徒等人還會繼續遭遇危險。
殷晟沒說好還是不好,只是看著他,“你被金大鐘包養了?”
男人目光危險的眯了眯,“沒有。”
殷晟:“那你幹嘛幫他?”
“……有些事。”
男人不打算再多說,開啟車門要走,半途又回頭看他們,“要送你們嗎?”
殷晟感覺到身後的樂章使勁扯了扯自己衣服,他微微側頭,看到身後的腦袋瓜不停的搖。
殷晟:“……好啊。”
樂章:“……”
殷晟和樂章擠在車後座,感覺空間有點小。
“日本車有什麼好的?”殷晟有些不滿的道。
樂章趁此機會報仇:“是啊,現在全天下的東西都沒有警局的東西好。尤其是刑偵隊某隊長手裡的東西。”
殷晟知道他心裡不滿,也不跟他抬槓,看著前面後視鏡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月前。”男人淡漠道。
“回來怎麼不找樂章呢?他欠了我半年的房租了。”某人說的理所當然。
男人也很乾脆,“□□號告訴我,一會兒打給你。”
樂章啪的一下拍在軟椅上,“你們當我不存在啊?”
殷晟:“你交的出房租?”
樂章:“……”
殷晟聳肩,“那你沒有發言資格。”
“等一下。”樂章抬手做了個打住的姿勢,“我記得司徒柏說過我24小時跟著你,他就會幫我還……”
“現在有人還了。”殷晟本著絕對不讓自家人吃虧的條款法則,回頭對開車的男人報了一串□□號。
男人記憶力十分好,只聽了一遍就記住了。車到醫院門口,男人停下車轉頭,目光剛好和樂章碰到一起。
樂章心裡一跳,尷尬的別開頭下車。
“謝了。”殷晟最後一個下,關上車門跟男人道別。對方又看了抬頭望天哼小曲的樂章一眼,轉回頭踩下油門離去。
等車消失在視線盡頭,殷晟才轉頭看他道:“我錯過了什麼?”
“沒什麼。”樂章臉一黑,蹬蹬蹬地朝前猛衝,“我明明跟你暗示不上車了,你居然暗算我。”
殷晟走在他身後一點,“暗算是這麼用的?”
樂章莫名其妙回頭看他,“你心情好像很好?”
“啊。”殷晟掏出手機給樂章看,“邱駱之前發短信來,司徒他們已經沒事了。”
怪!不!得!
樂章第一個衝進電梯,抬手按下按鈕,殷晟慢悠悠跟著進來:“項季軒還是老樣子啊。”頓了頓他意有所指,“什麼都圍著你轉。”
“你眼睛出毛病了,最好去看醫生。”樂章沒好氣道,電梯叮的一聲,他又蹬蹬地衝出去。
轉過走廊,病房門口邱駱和解應宗正在說著什麼。轉頭看到他們過來,邱駱眼睛一亮:“殷先生!”
“司徒……”殷晟鼻端充斥著濃重的消毒水味,走到安靜的病房門口終於將樂章的事拋到腦後,探頭在門前看了看。
“渡過危險期了,司徒隊長傷的最重,肋骨骨折、腳踝骨折、手臂和肩膀也有骨裂。其他倒沒什麼,胡副隊腦震盪,朝著視窗方向的手骨骨裂,小二……”邱駱乾笑道,“小二驚嚇過度,臉和手腕上有玻璃的擦傷,其他沒什麼。”
眾人一片默然,小二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解應宗剛叼了根菸,就被旁邊經過的護士瞪住了,他只好將煙放下來,抱歉的笑了笑。解應宗本來就長得成熟俊朗,這一笑護士反而臉紅起來。邱駱斜眼看瞭解應宗一眼,沒吭聲,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
“我看金大鐘的案子短時間裡是跟進不了了。”解應宗道,“重案組接手了刑偵隊手頭的案子,上頭讓刑偵隊全體放假,沒事做的成員暫時調去掃黃、緝毒組幫忙了。”
殷晟點點頭,反正現在要做什麼,照司徒這幾個傷殘人士的樣子看也做不了了。解應宗還有事要忙,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先走了,邱駱也要上課,被解應宗伶著衣領子一起走了。
殷晟推開病房門朝裡看,裡面是警局讓醫院安排的房間,三張床中間隔著藍色的窗簾,靠門處是小二,臉上貼著紗布,張著嘴吃顧城削好的蘋果。中間是胡葉,看樣子睡的正香,靠窗邊的是司徒。
殷晟走過去,撩開藍色的簾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櫃子上放著鐵盤,裡面扔著要吃的藥。
司徒閉著眼睡的像個小孩子,手臂和腳都打了石膏看起來很滑稽。
殷晟拉過床邊的凳子坐下來,揮手打發跟來的樂章去隔壁。樂章撇嘴湊到小二那邊去了,壓低的說話聲不時傳過來,他看著司徒的睡臉突然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害怕失去這個人。
看到邱駱簡訊的一瞬間,心裡的大石轟然落地,連帶著焦躁和無措感也消散殆盡。無處發洩怒氣的情緒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自己對付佟陸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吧。
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手放在被子外面,只有兩根手指從紗布裡露了出來。殷晟看著看著,就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手指剛剛勾住對方的食指,那食指突然收攏。
“你……”
殷晟抬頭看向司徒,對方正睜開眼看他,“喲……”
男人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殷晟突然覺得鼻頭發酸,忍了忍趕緊站起來幫他倒了杯水。
“要……喝嗎?”
殷晟不擅長照顧人,平日再小的事都由眼前這個男人給他打點好,如今居然有些手足無措,彷彿連水杯都不會端了。
“嗯。”司徒眨了眨眼,雖然面色蒼白一臉疲憊,卻不忘趁機吃豆腐,“要喂的。”
殷晟找來一根勺子,剛端起水杯,男人搖頭:“嘴對嘴喂的。”
“……”
忍著面上燒紅起來的尷尬,殷晟含住溫水,湊近到司徒面前,輕輕餵給他。
他喂的速度很慢,害怕將男人嗆著。司徒卻猴急似的不停蹭,一等到水都吞下去,伸出舌頭舔了舔殷晟的。
殷晟刷的的一下拉開兩人距離,瞪大眼:“老實點!”
司徒嚴肅道:“是的長官!”
殷晟哭笑不得。等到一杯水都喂完,他連喘氣都覺得費盡了。
“項季軒回來了?”等殷晟將後來的事都說了一遍,司徒詫異道,“他不是雲遊四海去了嗎?”
殷晟奇道:“你也認識他?”
“認識。”司徒點頭,“和樂章一起的嘛,去年見過幾次。是個冥師。”
冥師也可以稱為通靈師,簡單來說就是可以讓鬼魂附身,然後幫助魂魄傳達資訊。
殷晟想了想:“你們認識的過程……又是我失去記憶的事?”
司徒點頭,“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記得也無所謂。”
殷晟不置可否,司徒接著道:“他幫金大鐘?”
“應該不可能。”殷晟蹙眉,“那家夥從來都是唯我獨尊慣了的,不會為別人效力。”
“那他……”司徒想不明白了。
“你現在好好養傷。”殷晟打斷道,“其他事以後再說吧。”
另一邊,樂章坐在顧城旁邊,看著兩人你喂一口我吃一口樂呵呵的氣氛,發了半天的怔。
“樂章?”小二享受著高階待遇,一邊看他,“你怎麼了?”
樂章眨眨眼,“我在想……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要好的?”
他問的是小二,眼睛卻看向顧城。
“之前說到部隊的事。”顧城溫和的笑笑,“回去後問了長輩才發現,家裡是互相認識的。我表哥還是小二爺爺帶過的手下。”
“哇……”樂章嘴裡讚歎,臉上卻沒有絲毫驚訝的意思,“所以你現在是在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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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顧城納悶,“賄賂什麼?”
“他爺爺啊。”樂章道,“你家不是軍人世家麼?”
“雖然是這樣……”顧城好笑道,“不過我沒繼承家裡,我是名自由攝影師。”
說著他還指了指櫃子上的兩臺單反相機。
“是哦。”樂章點頭。
小二有些莫名其妙,“樂章,你說話有些顛三倒四。”
“顛三倒四不是這麼用的。”樂章瞪他一眼,“算了,你們好好溫存吧,我先走了。”
“溫存也不是這麼用的。”小二指責道,“你才沒資格說我。”
樂章懶得理他,雙手插著口袋出門去了,關房門時,看到窗前簾子上殷晟的倒影,又看到小二和顧城笑眯眯的說話,不知為什麼覺得心裡突然空了一塊。
“回去打遊戲吧……”樂章自言自語,轉身朝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