紜紜
兩聲槍響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項季軒面無表情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兩個男人, 那是為他開車的兩個人。
他緩慢的轉頭,看向金大鐘:“這是什麼意思?”
金大鐘收起槍無所謂道:“不能節外生枝。知道這些事的人, 越少越好。”
說著,他還陰測測笑道:“世人知道的越少, 才越容易被迷惑,被誤導,被控制。”
有的人自以為知道全部,有的人又自以為知道大半。這年頭,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是別人讓你知道的,最可怕的並不是你不知道的, 而是你從未真正意識到過的。
“不知道”三個字, 往深了看,是世界上最大的陰謀。就眼下看,比如說……鬼師一族。
項季軒看著金大鐘用一塊大的裹屍布將兩人屍體包裹了起來,隨後打了電話讓人來抬。做的人什麼也不敢問, 只是匆匆將厚重的黑布搬進車廂, 隨後車子開走了。
金大鐘這才把目光移向那個黑乎乎的,像裝木乃伊一樣的大棺材。
兩人此刻在金大鐘家的地下室裡,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男人叼著雪茄,伸手揭開項季軒貼在上面的符紙,隨後從衣兜裡拿出一把金色的小鑰匙來。
項季軒這時才注意到,原來棺材右側的陰影下方,有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孔。
項季軒皺眉, “能開啟?”
金大鐘看他,“怕了?”
項季軒看他道:“你做了什麼?”
“嗯?”
“剛才那兩人死時,我沒感覺到魂魄離身。”
金大鐘吐出一口煙霧,“因為在它們離身前,我就帶走它們了。”
項季軒面癱一樣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驚訝來:“怎麼做到的?”
“想知道?”金大鐘側眼看他,他那張有頭滿面的臉一半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半在黑暗裡,彰顯出一絲詭異的氣息。
項季軒微微皺眉。
“我如果說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他慢條斯理動手,將鑰匙插進了鎖孔中,咔噠一聲,箱子開了一條縫。
一股可怕的陰冷從裡面冒了出來,寒徹入骨,帶著十分不詳的氣息。
項季軒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就聽金大鐘毫不在意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年輕人,我作為長輩給你個忠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該知道的,就永遠別去冒那個好奇心。”
他說完,已經伸手將箱子開啟了。
項季軒在昏暗的燈光下陡然睜大眼。
殷晟在警局裡突然抖了抖肩膀。
司徒看他,“冷?”
“不是。”殷晟趴在開著空調的辦公室沙發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司徒道:“怎麼說?”
“不知道。”殷晟眯了眯眼,“總之感覺十分不好。”
司徒將空調的風關小了一點,隨後轉頭看胡葉他們,“二愣子說的話,你們怎麼看?”
小二還在打哈欠,迷迷糊糊道:“這麼說背後還有更大的組織?”
胡葉點頭,“其實這才說得通。”
“哦?”司徒挑眉。
“金大鐘在a市埋伏這麼久,做了這麼多事,為什麼一直沒出過事。又為什麼重案組派了好幾撥臥底都沒能抓到他的把柄。他如果早就在醞釀那種大事,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和上面搭上橋,按他的作法,應該一開始就有幫手才對。”
司徒也點頭,“確實這樣才說得通。”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他背後的那個組織有多少人,參與了多少國家。”司徒頓了頓,道:“有沒有一國首領在裡面。”
“或者是多個首領。”殷晟接話道。
司徒點頭,小二擦著打哈欠出來的淚花道:“不如查一下?”
“怎麼查?”
小二道:“黑進國防部資料庫?”
胡葉瞪他,“你以為你拍碟中諜?”
司徒卻是摸下巴,“也許是個辦法。”
“啊?”胡葉張大嘴,“頭兒,一旦被發現我們就完蛋了!”
小二卻是道:“重案組那群人,你們猜他們有沒有黑過國防部呢?”
那群人一個個都是神經病,雖然是這樣,但不得不承認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司徒突然皺眉,“也許我們中計了。”
“啊?”小二和胡葉一起張大嘴看他。
“那個人。”司徒說的人自然是重案組的組長,和他八字不合,永遠爭鋒相對的男人,“我們也許始終慢了一步。”
“也就是說他們真的黑過國防部了?!”胡葉表情複雜,眉角不停抽動。
司徒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突然轉頭看殷晟:“你收到的簡訊寫的什麼來著?”
殷晟摸出電話看了一眼:“0096。”
“這是暗號。”司徒突然醒悟了,“之前殷晟收到樂章的簡訊,我們怎麼都不明白這是什麼,再發過去,樂章也不回,打電話不在服務區。”
胡葉皺眉,“那麼這是……”
“每一次臥底行動的暗號都不一樣,我們無法推測。可一般來說,65、69、66這三個數字最經常用於埋伏完畢,準備好了,這樣的意思。而與之相反,56、96、就是計劃取消,撤退,有敵方埋伏等反面意思。”
小二點頭,“好辦法。”
胡葉打了他腦袋一下,示意:別吵!繼續聽!
司徒接著道:“就當我們猜測好了,如果這次任務69就是準備行動,96就是撤退。”
殷晟狐疑:“樂章為什麼要發撤退?”
“這不是樂章發的。”司徒搖頭,“知道暗號的肯定是項季軒,他用樂章的手機發撤退,就說明樂章有危險。而樂章有危險的前提就是……金大鐘發現他們的關係了。”
殷晟坐了起來,“所以?”
“暗號的確立,是在行動要開始的時候才會敲定,以此防範走漏消息。項季軒既然用了暗號,就說明他的行動已經開始了,也許……”司徒越說,思維越清晰起來,肯定道:“重案組那邊應該已經下手了。”
胡葉腦袋裡的思維跟著轉了三圈突然一錘桌子:“他們把大頭搶去了!”
小二還雲裡霧裡,“大頭?是金大鐘身邊的人?”
胡葉剛剛湧上來的憤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無奈看他,“重案組那幫人已經有破案線索了,現在恐怕已經在和上級交涉了。”
“那我們……”小二更茫然了,那他們還要做什麼?事情結束了?
“他沒直接逮捕金大鐘,看來是把人交給我了。”司徒哼了一聲,“想必現在等著看我知道事情真相後的挫敗吧。”
“那……”小二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殷晟慢慢道:“也就是把金大鐘和佟家交給我們處理了嗎……”
“那後面的那個集團。”
“抓到金大鐘就行。”司徒突然站起來,“你們猜他們將人抓回去,能在多少時間內逼問出幕後的事?”
殷晟勾起嘴角,“三天之內?”
司徒豎起兩根手指,“我猜兩天之內。”
胡葉皺眉,“我們要比速度?”
“他小子想看我輸。”司徒哼哼一笑,“那就和他比比速度吧!只要抓到金大鐘,先問出來就行!”
昏暗的地下室,金大鐘著迷的看著棺材裡的屍體。
那是一具看上去彷彿根本沒有死得屍體,儲存完好,皮膚和頭髮也十分完整。看上去只像是睡著了。
“這和佟伍的儲存辦法是一樣的。”金大鐘見項季軒愣住了,道,“用這種古老咒術,即便儲存上萬年也能貌美如初。”
項季軒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殷……”
“沒錯。”金大鐘打斷他的話,“完美嗎?”
項季軒茫然了,他疑惑的看著男人。
金大鐘笑:“之前的試驗品,都是為了他。”他伸手摸了摸屍體的臉,眼裡渴望的目光是那麼強烈,讓人感到噁心。
項季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用了……”
金大鐘看也沒看他,只是用那短粗的手指描繪屍體的眉眼,“殷晟跟我鬥,還差了些年歲。想當年我成名時,他父親都還在襁褓裡。哪裡輪到他個娃娃說三道四了。”
項季軒突然覺得背脊發冷,在昏暗裡看著男人的側臉,努力想找出傳說那個人的影子,但……完全看不到。
因為他換了整個皮囊,根本看不出一點原型了。
金大鐘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終於側頭看他,“我原來的身體,都死了該有百年了。”
項季軒一眯眼:果然!
“剛發現捉魂替身的時候,真是苦了我啊。”金大鐘慢條斯理道,彷彿說著與他無關的事,“我可是做了好多實驗,失敗了好多次才成功呢。”
那是戰火紛飛的年代,他是個半路出家的鬼師,和程啟杓一樣對鬼師懷著瘋狂的崇拜,但因為半路出家,又沒有後臺。被許多鬼師欺壓甚至是追殺。
鬼師是很有自尊的一族,他們自己之間也時常內鬥,卻在對付外來者時會默契的排外。他沒有鬼師的血統,所以被當做不倫不類,妄想攀高的低等人類。
他躲起來,不停的研究著古老的咒法,明明比許多鬼師都更有天賦,卻得不到肯定。在他四十歲那一年,他知道了代表鬼師頂峰的家族——殷家。
他好不容易找到躲藏在戰火背後的殷家,原以為他們會理解自己,卻不想殷家根本對他毫無興趣。別說是對他,甚至是對其他鬼師,對和他們門當戶對的佟家,也是一副毫不理睬的樣子。
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會讓任何人踏入,就像是真正活在六界外的神祗。讓人羨慕,羨慕到讓人發恨。
那時候殷家的掌權人,是殷家為數不多天才中的天才的鬼師。憑著殷家優秀的血統,他——殷裴,是當年無人可戰勝,無人能企及的,讓人敬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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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時候還不叫金大鐘,他的本名叫元有為。他想和他一決高下,想親眼驗證他的完美,可那個人……從未理過他,甚至連看也沒看過他一眼。
那人有著驚人的樣貌,就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降臨在他一個人頭上。那個叫殷裴的男人,是他最想要拉下地獄的存在。
他在距離殷宅不遠處,開始專研當時還無人能做到的捉魂替身。那和捉生替死不一樣,是可以將自己的魂魄移到別人身上,完全成為對方而活。當然,這種“完全”包括了繼承對方的體力、智力、能力等一切優秀或者缺點。
他苦心專研,甚至沒有發現時間的流逝。等到回過神來,他已經八十九歲了,而那時候他才知道殷裴在五十歲時,突然暴斃身亡。